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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未浓

鲁迅文学院学员

诗歌
2018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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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书(组诗)【附:马启代评论】

生日书(二十首)

 

墨未浓

 

1

 

时辰已到

我推开门

看了看来路

像我来时一样安静

 

2

 

那根脐带没有了

在我心里它很粗

缠绕着我的生命

一直到慨然归去

 

3

 

没人看到我内心的偏门

它不靠近风口

也不临着江河

世声敲不开门扉

 

4

 

那一剪子有点硬

自落地那一天就不哭

到现在笑靥如花

开不败每一个春天

 

5

 

而今还走在路上

是因为路太远

偶尔摔一下跤

我常常摸一下屁股

 

6

 

蛋糕太腻了

我吃不下一口

这么多年我也不明白

为什么独爱苦瓜

 

7

 

我和我的狗一样可怜

觅食的时候看一眼天

我越来越行踪不定

回来的时候摇一下尾巴

 

8

 

我的手帕黑了

也舍不得扔

它是我的贴身

还要跟着我上路

 

9

 

我的身上没有长物

除了骨头就是肉

如果在一个地方开一个口

还有点滚烫的热血

 

10

 

原来铁和钙还跟着我

现在都流失了

柔韧的骨头也变了

敲一敲当当响

 

11

 

我的大脑是一座活火山

一生只喷发一次

那些岩浆大多不会凝固

散落为尘世的灰

 

12

 

光明和黑暗就是一盏灯

有时候拉开

有时候关上

无关生命

 

13

 

我曾经给许多事物命名

妄想区别开一些面孔

现在我用手捂住了那些名字

让一切都混淆在一起

 

14

 

我身体里有一只狗

还有一只蠕动的蚂蚁

两者都是我的至亲

将伴随我终生

 

15

 

我曾经为了另一只蚂蚁的死

默哀了三分钟

我真想砍烂那一双铁蹄

为卑微的爱正名

 

16

 

交出前世的那张粮票

就可以踹镫上马了

缰绳拽得愈来愈紧

不再让马偷吃夜草

 

17

 

那些暗红的流水闪着幽光

来自哪一条生命之河

我掬起一捧放在嘴边

嗅一嗅是否还有你的芳香

 

18

 

我发现有些暗物质

从我的口腔里鱼贯而入

浸入了我的皮肉和骨髓

焚烧为灰也不再出来

 

19

 

一些日子登上我的船

逼得我就要落水了

我向前猛地走了一步

挤兑得只剩下这一天

 

20

 

我不再打扰那些雪

我自有我的污浊

 

 

修到“自若”诗自功

——简评墨未浓《生日书》

 

马启代

 

读墨未浓的《生日书》,有一种默默的感动。“生日书”就是“生命书”,就是诗人生存和精神的诗意记录。真正的艺术无不是“人”的艺术,真正的诗歌无不是人类情感和精神在某一“节点”上的瞬间爆发。纵观汗牛充栋的诗歌典籍,所有被传颂的诗篇都体现了人类的“极限”体验。所以对近年来“趋时”的写作,特别是以满足“发表欲”“获奖欲”为目的的写作,我一直持审慎的态度。因此,我主张与“网红”现象保持距离,真正的诗人最好“面对诗歌,背对诗坛”,说到底,人生和艺术需要“双修”。很显然,《生日书》是诗人双修的结晶,是他写作二十多年的报告书,代表了他写作的一个高度。

说来世间的事都有一个机缘。刚刚从孔夫子旧书网购回早已短缺的个人旧作《为艺术之神布道》,见扉页上竟有我当年题赠的签名。苦笑之下,尚有些庆幸,一是这本15年前的小书经受落寞和被遗弃之苦,好歹活了下来且与它的作者团圆,二是这本序文集让我重新想起多年前的文朋诗友和文坛往事。其中一篇小文《绝世的苦恋》就是为刘勇——也就是《生日书》的作者墨未浓的第一本诗集《绝恋》所写的序言。《绝恋》出版于1995年,真是人生易老诗也沧桑啊,从为爱情和青春感伤的青年到为命运羁旅感叹的中年,墨未浓的诗行里平添了宁静、包容、悲悯和开阔。从《生日书》看,诗人已悟得为人为文之道,文字里弥漫着通透的苍凉感,显示出某种泰然自若的气度。

按沈奇先生的分析,“自若”是与“神气彷徨”相对的词汇,代表了两种精神导向和美学向度,是“自性”的体现,源自“本根”。而唯新是举的新诗人百年来多是“运动”中发展、“慌乱”中前行,作为新诗这个伟大而粗糙的发明,至今一直处于精神少年的阶段,这也为诟病新诗的人、消费新诗的人、利用新诗的人提供了便利。墨未浓的《生日书》所切入的角度和表现的角度都来自于他自身真切感受的驱使,其口味、气息融入了自己独特的生命认知。“生”之历练和“艺”之磨砺的统一需要深厚的经验积累和灵感激发。自古以“生日”为诗的篇章可谓数不胜数。或赞美生命的美好,或感喟时光的流逝,如果没有真实的人生经历做背景和天性禀赋做基础,极易流于平庸寡淡。本来,“时间”意识是汉语诗歌智慧形态中区别于西方诗歌的重要质素,中国人所获得的“独与天地往来”的天人境界和“时空”观念其实就是诗意的“自若”状态。

时辰已到/我推开门/看了看来路/像我来时一样安静”——这样的开篇具有非常自由和独到的精神视域,其笔触所及已遁入无限,是全诗的定调定色之句。通篇下来,二十个短诗片段,彼此气脉连续,又断裂对峙,保持了音色的沉缓舒展,郁郁澄澄,连绵不绝。像“没人看到我内心的偏门/它不靠近风口/也不临着江河/世声敲不开门扉” “我的身上没有长物/除了骨头就是肉/如果在一个地方开一个口/还有点滚烫的热血”等,充满了自审、自省和自醒;像“我和我的狗一样可怜/觅食的时候看一眼天/我越来越行踪不定/回来的时候摇一下尾巴”“光明和黑暗就是一盏灯/有时候拉开/有时候关上/无关生命”等写满了妥协、无奈和坚守;像我曾经给许多事物命名/妄想区别开一些面孔/现在我用手捂住了那些名字/让一切都混淆在一起”“一些日子登上我的船/逼得我就要落水了/我向前猛地走了一步/挤兑得只剩下这一天”等满含对卑微的关切,以及对生命的苟且和柔韧的透析。诗人说原来铁和钙还跟着我/现在都流失了”,但他仍在执着地“为卑微的爱正名”,尽管他说:“我不再打扰那些雪/我自有我的污浊”。可以说,这样的开悟是真正灵魂的飞跃,也就是可趋向“自若”的大境界。

 

20165  明夷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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