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上官健一觉醒来已是半夜,酒还没全醒,感觉头昏脑胀。他想继续入睡,但左脚大拇趾关节开始胀痛起来,随即越来越痛。他知道,痛风再次发作了。他咬牙咧嘴,心里骂着,早不痛晚不痛,偏偏明天市县组织农业重大项目现场考察的关键时刻发痛,身为一镇之长,一瘸一拐的,如何陪同上级领导和专家?他忍痛撑起,从床头柜抽屉里翻出一盒两年前剩下的缓释胶囊,凑近床头灯一看说明,已过期半年了。真是倒了大霉,这大半夜的去哪买药,如果明天上班前不能缓解就要误大事。看看胶囊也没受潮,应当可以使用。仔细阅读说明书,二十四小时以内一至二粒。上官健咬咬牙,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剥出三粒药囊,就着冷开水一饮而下。
几年前就听说痛风与长期暴饮暴食有直接关系。时任镇党委副书记的上官健,三十出头,精力充沛,从没什么病痛,也从没把痛风这一说法当作什么毛病。若是在酒桌上有朋友说最近痛风,不能喝酒云云,上官健便调侃说,神彩依然,喝酒如常,有什么大不了的,喝了喝了!若遇到比自己职务小的说痛风,上官健便会趁着酒兴喝令一声,少来这套,给我一口闷了!为此还没少让镇党委书记给批评,上官,你什么都好,就是酒风要注意改一改。天道轮回,不久轮到自己犯了。记得第一次痛风发作是三年前一个阴雨天的夜里,半醉半醒之间,一只脚大拇趾关节丝丝缕缕地痒痛,后来变本加厉,逐渐加剧。灼痛袭来,有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啮你的血管。棉被一角拂过痛趾,微风吹过脚面,都足以让人疼痛得跃起。天亮一看脚掌,又红又肿。这个时候,上官健与头一天的生龙活虎立刻判若两人:下不了床,穿不了鞋,走不了路。勉强站起,得扶着墙壁,倚着栏杆,有如倾囊输罄的赌徒,万分狼狈。第二天镇办公室主任林能文陪同他到县医院风湿免疫科检查。主任医生是上官健高中同学,叫宋舒,上官健来之前约了她。宋舒见到老同学,拉下口罩,用力眨了眨假睫毛,笑着说:“领导,请坐,御医就疹。”上官健瞪了她一眼,裂着嘴说:“哪有心思开玩笑,痛了一晚,快看看!”她略略看了一下患处,呡嘴一笑说:“痛风,没事,富贵病,我开张单子你先去验血罢。”看着上官健一脸蒙相,宋舒填好单子一递:“快去快来。”上官健回来时,宋舒正帮一病人检查,见他来了,便叫那病人先让一会。她看了一下验血单,说道:“你看你看,尿酸高达560,比正常值高了140,哪有不痛之理。”上官健一脸沮丧,便问怎么办?宋舒说:“还好,其他指标都正常,开一盒缓释胶囊,再配上几盒降尿酸的药先吃吃看,过一段再来复查一下。”上官健问平时须注意些什么?宋舒轻轻一笑说:“少吃公款多锻炼。”上官健瞬间感到旁边几个病人的眼神电光一般朝自己扫射过来。他的脸顿时一热,好像自己这病是偷来的,直后悔当场问了这句话,心里把宋舒这个高中时初恋的傻女人臭骂了一通。
那天从医院出来上官健直接回到县城的家,打开手机百度搜了一下,很快跳出关于痛风的几十个条目。选取几条浏览了一下,看来宋舒也没乱说,过量饮酒吃肉是会导致痛风的。妈的,当今社会,交朋结友,公事私情,哪里免俗得了酒肉做媒。乡镇作为最后一级基层政权,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来的都是领导,哪个怠慢的起。特别是舌尖上的接待工作,一旦不周全,客人不满意,可能所有成绩都会被一笔抹杀。但自从患上痛风起,上官健在酒场上多了一个心眼,再也不敢主动大杯拼酒了。那年底中央、省、市、县陆续对反腐倡廉下了硬性规定,其中对公务接待用酒、赠送礼品等等都有明令禁止。上官健松了一口气,认为中央不仅正了党风政风,也解救了一线基层干部,要不然在乡镇多干几年,身体非跨不可。不久,痛风似乎自然而然好了,上官健也很快忘了痛,连同宋舒交代复查的事也抛到了九霄云外。要是往前十年,管他有病没病,到医院看看宋舒不养病也养眼。现在想想那女人的假睫毛、假眉毛,还有拉下口罩露出的象猴子身上某个部位的夸张红唇,真是没兴致。一年后乡镇换届,上官健当上了镇长,肩上的担子比专职副书记重了许多,接待工作又成倍繁重起来。虽说按规定不能上酒,但凡有来客喜好饮几口,作为基层,总得变着法子满足一下,虽有些遮遮掩掩,但总不至于得罪人。一些到镇里投资的商人见公款饮酒被禁,便借机频频请客。上官健知道接受吃请不妥,但一心想多引进些投资项目,也顺便多交结一些社会上的朋友,便有了半推半就,渐渐在酒桌上被生意人和下属捧得又有些忘乎所以起来。这次痛风二度发作,内心后悔平时没管住嘴,但此时也只能默默承受痛楚的折磨。
吃完药后,上官健又迷迷糊糊入睡,直到早上7点手机闹铃响起才醒来。他从床上坐起,小心翼翼地挪脚下地,还好,没痛感了。他长舒了一口气,看来那胶囊还管用。正要洗漱,办公室值班员张红打来电话,说㴝书记要他7点半到小会议室开个短会,了解今天上午迎接国家级农业项目实地考察工作的准备情况。上官健知道镇党委书记㴝向荣昨天在县委开会,深夜才赶回镇里。对于这次项目考察,上官健心中有数,一天前已把迎接现场考察工作分工下达各有关单位,也在电话里将筹备情况简单向㴝向荣作了汇报。这次项目能否落地,非同小可,关系三千亩农业示范片的基础设施建设完善问题,也关系今年镇里的投资指标完成问题,镇政府还可以因此获得近百万元的县乡税收分成,是一个一举多得的好项目。㴝书记要开专题会议研究,也好,可以借此机会一起商量一下要不要突破常规接待的敏感问题。
镇党委书记㴝向荣和镇长上官健两人都是两年前镇里换届同时到任的。㴝向荣之前担任过县委书记秘书,职务是县委办正科级副主任。上官健则是从镇党委副书记提拔上来,属于那种从科员副股级正股级副科级正科级一级一级爬上来的基层干部。镇长在乡镇领导班子里,是党委二把手,又是政府一把手,平时必须扮演好两个角色。上官健比㴝向荣早两年参加工作,长期在农村,基层工作经验比较丰富,上任后自然轻车熟路,加上他作风硬朗,对农村一些复杂问题和矛盾判断迅速准确,处理果断,在干部群众中享有较高威信。不久,便有了一些风言风语,说镇长能力比书记强,迟早取而代之等等。上官健隐约听到了一些,内心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心里清楚,这些不利团结的谣言,对工作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他平时办事有主见,但大事不糊涂,镇里重大项目决策、重要干部任免、重要项目安排和大额资金使用等通常称为“三重一大”的事项,必须提交党委集体研究方能实施。在一些细节上,如接待标准问题,上级已三令五申公务接待严禁饮酒,但上官健善于“灵活掌握”和“打擦边球”,因此接待经费屡屡突破。对此㴝书记也提醒了几次,上官健口中说放心吧,却没真正引起重视。
匆匆在食堂用完早餐,上官健便大步朝办公楼走去。刚迈开双腿,便感觉左脚如同抽筋一般,无法如日常那般矫健,只能缓缓而行。他尽量走得若无其事,以免被干部职工看出自己痛风又犯了。一进会议室,见书记㴝向荣正在低头看材料,分管农业副镇长李立、办公室主任林能文、项目办主任江启东、农业服务站站长田星、水利工作站站长李水根等相关人员已到场。办公室新招的女大学生张红坐得象课堂上的小学生一般端正,手里拿着笔随时做好记录的准备。㴝向荣见上官健来了,示意在自己旁边空位坐下,放下材料缓缓说:“人都到齐了,利用上班前的半个小时,研究一下关于迎接上午市里组织的国家级农业重大项目现场考察一事。汇报材料粗略看了一下,写得不错。整项工作的安排布置昨天我与镇长也沟通过了,基本可行。”
他又把做好这个项目的意义,从有效示范带动全镇农业和农村现代化建设,有效促进脱贫致富奔小康到促进镇财、村财、农民增收等方面说得深刻透彻,增强了与会者对实施这个项目的负重感与责任心。㴝向荣每次对工作的强调都能站得比上官健高一个层次,理论性、原则性都是上官健所不能及的,这也是上官健敬佩书记的地方。㴝向荣阐明工作的重要性后问道:“上午10点考察组就到了,时间很紧,项目办、农业服务站、水利工作站、办公室,还有各位领导,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上官健、李立和几个站长都表示没意见。项目办主任江启东说:“现场准备工作已按昨天上官镇长的意见安排了,到时所在地村两委干部都会到场。这个项目省里第一批分配给全市三个名额,十五个县市区,平均五个县市区选一个,竞争比较激烈,建议请县里主要领导帮忙出面争取一下,以确保项目能在我镇落地。”
㴝向荣点点头说:“这个问题提醒的好。我上午10点前还要赶到县委开会,争取返回来参加晚餐,今天由镇长负责全程陪同。我在县里找个机会请县委书记帮忙给省市领导打个招呼,也会给省厅工作的同学挂挂电话,请他们帮忙关照一下。”
镇办公室主任林能文见书记表扬材料写得不错,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他顿了顿也汇报说:“今天中午安排镇食堂就餐,晚上安排农家乐宾馆,适量上点酒。住宿和次日早餐也安排农家乐,㴝书记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办公室做的。”
上官健欣赏林能文灵活处事的作风,也讨厌他见机讨好领导的嘴脸。他原本准备会后私下跟书记沟通一下接待标准问题,形成默契即可。现在林能文在会上提出来,原则问题只能按原则办。果然㴝向阳眉头紧锁,他看了一眼上官健说道:“接待事关廉政问题,组织上早已三令五申,大家一定要引起高度重视,底线不能突破。再说,市、县考察通知里写得很清楚了:‘轻车简从,一律安排工作餐。’大家千万不要在这件事情上搞砸了,否则害了自己,还给上级领导添麻烦,请上官镇长把好接待关。”
上官健连忙说:“㴝书记放心,我们会认真把握原则。”
市考察组来了六个人,组长是市农林局丁副局长,市发改委、农林局、水利局各一名科长和两名专家任成员。县里由分管农业副县长纪超带队,相应部门各派了一名领导和有关部门业务股长陪同。市里一辆商务车、县里两辆轿车,加上镇里陪同人员,共四辆车直奔项目所在村。一切工作按部就班,大家对现场一望无际的农田和特色农业产业发展情况表示满意,认为规模连片,交通便利,适宜示范带动。整个上午上官健的痛风很是配合,没有发作,虽然走路不如平时利索,但总算没被考察组落下。午餐后上官健回到宿舍准备把下午的汇报材料再过目一遍,林能文打来电话,说有要事要当面请示。上官健让他来宿舍。林能文满头大汗小跑过来,低声说道:“镇长,刚才带客人去农家乐宾馆,看见市里的车后备厢有几袋土特产。他们上午从隔壁邻县过来的,兄弟县送了,我们要不要送?而且市里的驾驶员是当着我的面打开后备厢的,会不会是有意提醒我们也要意思意思?”
林能文提供的情况给上官健出了一道难题,送吧,违规;不送吧,别人送了,岂不等同于把项目让给他人?见镇长面露难色,林能文说是不是请示一下㴝书记?上官健心里骂道,请示个屁!这种事让党委书记如何表态?便咬咬牙说:“送,我负责!”
“送多少?”林能文问。
“本地土特产品,人均三百元左右,你让农家乐老板安排一下,交待服务员下午放进每个人的房间,小心别让人看见。”
“纪副县长和县里的人要不要?”
“来的都是客,一视同仁,县里的也要!”
望着林能文离去的背影,上官健有些头皮发麻。昨天林能文请示接待用餐时,两人商量了好一会,最后确定标准之上外加一只烤全羊,再加上酒水,估计这顿饭少说也得三四千,加上今天的土特产,这次接待款项够分期分批消化一阵子了。
下午的汇报工作十分顺利,考察组只简单问了几个如何实施的问题。纪副县长从县政府加强对项目的领导,财政资金优先配套支持,县直农口部门加强业务指导与督查,确保项目圆满完成等几个方面作了表态,上官健也把镇里按国家标准组织项目实施的细节作了具体汇报,丁副局长频频点头表示满意。晚餐时㴝向荣并未到场,事先给纪副县长和上官健各打了电话,说是县委晚上还有一个会来不了。纪副县长代表县里坐了主人位,他安排丁副局长坐了主宾位,市专家组长坐了副主宾位,其他人员两边围坐。上官健在纪副县长的对面坐下。安排就绪,林能文毕恭毕敬上来问道:“纪县长,开什么酒?”纪副县长愣了一下,看了一眼丁副局长:“丁局长,今天辛苦了一天,看看喝点白酒、红酒,还是啤酒?”丁副局长摆摆手说:“事先已通知不能上酒了,这个规矩不能破。饭菜和中午一样标准就挺好的,不要搞特殊。”纪副县长忙说:“好的好的,简单一点,对大家都好。”上官健悄悄离席把林能文拉在一边,轻声交代烤全羊只切一盘上桌,千万不能整只端上来,剩下的打包到镇食堂去处理。林能文点头一一照办。
忙碌了一天,终于把客人安顿下了。从考察组反馈的情况来看,项目落地应该没问题。上官健心里也暗暗庆幸林能文发现了兄弟县送土特产这个重要环节,不然工作有可能因此功亏一篑。他习惯性地来到办公室。自从当上镇长,晚上在办公室加班已成习惯,即使晚餐喝多了,也会醉醺醺地到办公室呆坐片刻才回宿舍。今天的工作情况按常规应当给书记㴝向荣通个气。他刚拿出手机,只听叮咚一声,一条微信跳了出来。一看是开发商钱老板发来的黄色段子,眼前浮现出钱老板平时那种把粗俗当幽默,别人没笑自己笑得满嘴金牙的滑稽相,再看看黄段子内容,忍不住失声而笑。他想起过两天回城要去县医院找宋舒开药,便顺手把黄段子转发给了她,权当事先联系。正要拨㴝书记的号码,手机微信又叮咚响了一下,宋舒回复了三个笑脸图标。上官健还没找着㴝书记的号码,手机先响了,是林能文。林能文说:“出了点小问题,电话里不好说,您在哪里?”上官健心里咯噔一声说:“在办公室啊,还能在哪里。”他猜想该不会是项目出了问题吧?现场考察大家都没意见,汇报会也没什么纰漏,还能有什么问题呢?难道是接待不周,伙食太差?
林能文一口气跑上三楼,直奔镇长办,掩上门报告说,市考察组把土特产给退回了,县里的也跟着退了。丁副局长还到纪副县长房间一趟,不知谈了什么。事情来得突然,上官健觉得有些头晕,自言自语地说:“其他县送的他们怎么收了?”林能文说:“那是我误会了,通知退土特产时,我私下问了市里的驾驶员,才知车后备厢的土特产品是两位专家在邻县考察时自己掏腰包买的。”上官健懊恼万分,想发火又无处发。这时手机响了,是纪副县长!纪副县长在电话里把上官健违规送土特产的事狠狠批评了一通。上官健恭恭敬敬站着,嘴里不停地认着错,末了,才低声问了一句:“纪副县长,那项目有影响吗?”纪副县长电话那头声音又提高了八度:“项目项目,你就知道项目,今天的项目就差点坏在你们的顶风违纪上!今后要切记,不管做什么工作,都不能突破底线和踩红线!”上官健放下手机,感到既委屈又无奈,内心沮丧到了极点。这时手机叮咚一声,一条微信跳出来,打开一看是女同学宋舒的语音信息。他将手机贴近耳廓,宋舒娇喘和略带哭腔的声音传来:“上官,你刚才发来的黄段子被我老公看到,醋意大发,说我们是旧情难忘,和我大吵了一通,真是烦透了。”上官健摁掉手机,骂了一声神经病,感觉满脑子塞满了乱哄哄的鸡毛。
注定是无法入眠的一夜。早晨7点闹铃响起,上官健赶忙洗漱穿衣,心情忐忑地赶往农家乐宾馆。市考察组和县陪同人员陆续起了,大家互相打着招呼,有说有笑地用了早餐,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上官健心里稍安,送考察组人员上车后,回头望见林能文在服务台签单,便独自走回了镇政府办公楼。办公室张红一看镇长来了,连忙拿了两份文件,小跑着跟进了镇长办。两份文件,一份红头文件,一份电话记录。上官健先看了一眼电话记录,是县纪委的通知,内容是省纪委派出的明查暗访组已分赴各县,提醒各部门各乡镇要严肃党风党纪,不能出问题。上官健拿起笔,在电话记录领导批示栏目下签了两行字:“请办公室电话告知各室所站和有关单位,务必高度重视,严肃工作纪律,镇纪检组、监察室负责抓好监督检查。”他随即看了第二份文件,是组织部下发给镇党委的关于对㴝向荣同志任前考核的通知。上官健想,县委一把手身边的人进步都是快的。不管怎么说考核都是件大好事,㴝书记升了,自己接任书记的希望也大增。他的心情从一晚的阴郁中豁然开朗起来,让张红先回办公室办理县纪委的通知,自己则拿起手机打给了㴝向荣:“回来了吗?县委组织部干部考核组下午来考核您,可喜可贺!”手机那头传来了㴝向荣少有的爽朗笑声:“哪里哪里,只是常规考核,不要想多了。我正在赶回镇里的路上,已先让办公室通知股级以上干部不要外出,另选十名左右表现较好的干部职工参加考核谈话,你帮忙把关一下。”电话那头㴝向荣停顿了一下,“听说昨天的项目考察出了点小问题,差点好心办了坏事,你啊真是多此一举。”上官健听了脑门又是一热,连忙说道:“这事组织上要是追究下来,我一人承担责任,你就权当不知吧。”电话那头又是几声爽朗的笑:“今天上午纪副县长打电话给我,说知错纠正就行了,市里丁副局长已表示不会把这个问题带回去,放心吧。”上官健松了一口气。㴝向荣又说:“昨晚县委书记专门找我谈话,对我镇的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也谈到了你。”上官健激动起来,但手机那头㴝向荣只简单说,电话里不方便说人事问题,等下午考核完咱们好好聊聊。
放下手机,上官健感到了一天来难得的轻松。他伸了伸懒腰,走到窗户边拉开窗玻璃,茂密的香樟树枝叶伸进了窗户。几只麻鹊在树上啄着树籽,相互追逐嘻戏着,冷不防一只松鼠从树梢窜下来,吓得小鸟吱吱叫着一哄而散。上官健想想自己也常常跟容易受惊的小鸟一样,禁不住笑了起来。又低头看看一二楼,见办公秩序井然,便坐回了办公桌前。他刚要打电话叫张红过来拿文件,林能文气喘吁吁闯了进来,门也忘了掩上,直接说道:“镇长,坏事了!”上官健吓了一跳,忙问什么事这么紧张?林能文说道:“刚才农家乐老板挂来电话,说两名持省纪委证明的人,把镇里这半年来在农家乐的接待消费单全复印走了。”上官健脑袋轰了一下,随口问道:“人呢?”林能文哭丧着脸说:“明查暗访,不打招呼,来无影去无踪,连县纪委的人都不知道。”上官健问道:“这半年有多少超标准接待记得吗?”林能文说:“没算过,少说也有几万吧。”上官健叹了一口气,无力地坐在靠背椅上。这时左脚拇趾关节一阵刺痛袭来,痛风又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