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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阑子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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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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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春天也飘雪花

四十年前,语文老师布置了一篇周记《春天也飘雪花》,年少无知的我傲娇地写上“既然昆明四季如春,我们这里春天飘点雪花也没什么,自然现象而已”。

今天出门,大地已一片雪白。雪粒不停地坠落在伞上、衣服上、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根本不是飘雪花,是下雪籽,瓜米石一般。

深一脚浅一脚踩在硬硬的雪上,此刻还不是很滑,但如果雪一直下,又被车碾结实,路面更硬更滑更不好走。

鬼使神差,脑子里突然想起几十年前老师出的题目。当时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写,就敷衍两句对付老师。

然而就在此刻,脑子里萦绕着电视剧《人世间》的歌声。不由得联想到人生,在人生的春天飘起了雪花是怎么一种状况?我不由得想到了我的小舅舅。

小舅舅,虽然与我隔了一辈,其实只比我大六岁。小时候,白白胖胖非常逗人喜爱。年轻时,更是高鼻大眼,帅气得很,形象和神态与诗人歌手李健很有几分相似。

十岁之前我一直生活在外婆家里。小舅天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从小学开始,个个教过他的老师都对他赞不绝口。我上小学的时候,舅舅已经读初中了,但是他在小学里仍然名气很大,经常被老师拿来给我们当教材,做榜样。

小舅跟我的相处实际上是兄妹模式。虽然舅舅在学校是老师喜爱的好学生,但是在家里,却是淘气爱玩的少年。

比如,夏日的午后,他带着我去屋后的杨柳堤捉知了。杨柳堤,名副其实确实种着好多柳树。盛夏的太阳晒得万物发白,堤上少有人行,柳树的枝叶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好似打盹。惟有一浪高过一浪的蝉鸣,此起彼伏,绵延不绝。舅舅举着竹篙加网袋组合成的捕蝉神器,小心翼翼地向停驻在树干上的知了贴近,将袋口对准它,一步步诱其深入,然后牢牢地控制住,成功地将其收入网中。我则欢呼雀跃,捧着一个小陶罐,巴巴地等舅舅把入网的知了捉出来丢进去。舅舅逗我,要我去摸一下战利品,我只敢用手指轻轻触一下蝉翼,便赶紧挪开,舅舅哈哈大笑,我也跟着不好意思的呵呵轻笑。

舅舅捉知了,可不是用来玩的,晒干了的知了可以卖给药店换钱。

舅舅的陶罐里攒了好多晒干的知了,放在床下面的空地上。一天,舅舅嚎啕大哭,他装知了的陶罐空空如也,这是他集了好长时间的成果呀。我也替他伤心。

后来才知道,是大姨从乡下回来嫌这些知了太恶心,一气之下全给扔了。也是好玩,大姨是因为下乡时战天斗地,造成劳损或是风湿伤痛回来看病的。去看中医,配的药里就有知了。也不晓得这药她喝没喝。

舅舅逗我玩的道具很多,一些纸折的飞机,成沓的废弃汽车票存根,泥巴做的手枪,橡皮筋做的弹弓等那些男孩子的玩意,引得我跟前跟后,一个追着要,一个高举着就是不给,把外婆搞烦了,劈头一顿怒骂,骂他没有长辈的样子。

这样无忧无虑的时光到了我读小学二年级,舅舅初三的时候就中断了。因为外公去世了。

由于长期在血吸虫疫区工作,外公得了血吸虫病。后来病情加重,肝硬化,腹水,终不治。外公火化的时候,我哭得泣不成声,抽噎不止,被外婆抱到一边拍背抚胸试图让我平静下来。

我怎么能平静呢?那个把我抱在怀里,或坐在他腿上,用手指点着我的手心,笑眯眯地唱着“点点喔喔,油炸霍霍”的儿歌,或是不厌其烦地和我玩“猜中指”游戏的慈祥老人;那个大雨中把我扛在肩膀上大步流星赶火车;从单位回来笑眯眯塞给我齐玛酥,冬瓜糖,总是满脸的笑意与温情的外公,就这样永远离开了,享年五十八岁。

追悼会上的悼词是我爸写的,念的,历数外公对工作的认真和讲原则;为人的真诚和大度,对他这个近乎孤儿的女婿的接纳和善待。几番哽咽,几番拂泪,那是他难得的真情流露。

外公是个好人,当运送他遗体的汽车在小城里缓缓驶出的时候,沿路都有单位和个人守候着,点燃鞭炮,在噼噼啪啪的响声和呛人的烟火味道中和着眼泪送他最后一程。

外公的离开带来了残酷的现实问题,小舅舅要不要继续上学?当时家里的状况是:家里七个子女中,除了两个女儿(我妈和大姨)结婚成家,其他四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未结婚成家。

有的刚从农村插队回来,有的还在待业,各个自顾不暇,哪有余力供小舅继续上学呢?而且那时候有政策,子女可以“顶职”,就是父母退休或亡故,可以安排子女到父母原单位上班。

算收入账,读书显然不划算。而且,读了书又能怎样呢?那时恢复高考也没多久,知识改变命运还没来得及看到成效,我们周边都是平常人家,受教育程度有限,谁也没有那么高的眼界。

舅舅要辍学,她的班主任三天两头来家做工作,希望能说服家里人让他继续学习,因为老师都觉得他是个好苗子,天生就该读书,那时的老师非常爱才惜才。

但是,家里状况摆在那儿,虽然美好但遥不可及的未来能有多大的吸引力呢?

从此世上少了一个天资聪颖,爱学习的小小读书郎,多了一个做杂活,跑腿的“童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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