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陪护》

（小小说）陪护

李丹指指王印说：这位师傅是我请来的陪护，我不在，由他来照顾您。

王印很局促，走上前叫了一声：大妈。

李丹母亲仰了仰身子，很吃力地拍了拍病床沿，只说了一个字：坐。

王印没有坐，只是笑了笑。李丹母亲接过李丹递过来的苹果，咬了一口就放下了，目光全在李丹身上，不太注意王印。但每一次有意无意的注视，都让王印忐忑不安，生怕自己陪护身份被识破。其实王印的担心是多余的，李丹母亲的心思全部用在疾病上尚难自保，怎么可以留意别的？

出了病房李丹就垮了，瘫在地上，掩面而泣。王印抱住李丹。只是抱住，说不出话来。李丹并不缠绵，哭过一会儿就不哭了。王印细着声音说：丹丹，别难过，大妈做了血液透析，慢慢恢复就会好的，你现在告诉我，需要怎样护理吧。

李丹情绪缓和过来，说：也没什么，就是侍候病人吃喝拉撒。

王印说：放心吧，我像侍候亲妈一样侍候你妈。

护理要精心，精心才能到位。说说容易，做起来还是有点难度。好在有护士。每次护士过来喂药或打针，王印都在旁边看，看不明白就问。问多了护士也会烦。那一次，打完了滴流，护士走了，王印跟过去，问护士：今天用的什么药？护士白了王印一眼：医生那里有处方，自己看。王印找医生，要来处方，到药房去划价。一划价才知道，一次用药就九百多，一天三次，就是两千七，还不算住院费床位费饭费营养费等等。

李丹晚上回来的时候，王印把一万块钱摊在李丹面前。王印说，钱不多，救救急。

一个打工仔能有多少钱呢？李丹把钱推给王印。王印又摊出来，目光有一种不容回绝的坚定。李丹捂住了王印的手，鼻子一酸，一颗泪珠从眼睛里滚落下来。

王印精心照顾了十几天，李丹母亲的有了一些起色，脸上呈现出了一丝健康的红润。趁母亲睡觉的时候，李丹对王印说：不用老守在这里，闲了，可以到人才市场找找工作。

工作吗，不急。王印的意思是，等李丹母亲身体复原，出了院，瞅准机会，在李丹母亲的面前挑明他和李丹的关系，这次辞职做陪护，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晚上十点半，李丹没来，王印去楼道给李丹打电话。李丹回答说：加班。

加班到几点呢？不知道。王印等到十一点半，困了，在椅子上睡着了，第二天也没见到李丹。李丹母亲问，王印说：公司忙，没过来。

第五天李丹才来。晚上十二点来的，那个时候，李丹母亲睡觉了，王印也已进入梦乡。是李丹把王印摇醒的。

王印一脸惺忪，问：加班到现在？

李丹点头。小声说：我妈这几天怎么样？

王印说：很好。

王印还想问，李丹困意涌上来，哈欠连连。她合衣和母亲挤在一块，头一沾床，就昏然睡去。

第二天晚上，李丹来得很早，五点半就来了。她拉着母亲的手，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急匆匆的。

王印问：还加班吗？

李丹嗯了一声，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口。

王印像个鬼影似地尾随着李丹，一直到楼下。在楼下的走廊侧面，王印看到李丹一个人穿过医院广场，上了对面的公交车。

李丹再次来进入病房的时候，母亲仰在病床上睡着了，她左右张望寻找王印，王印却从背后一把把她抓住了，并强行拖到病房外。

王印把李丹摁在墙角里，锐利的目光能击落空中的一只苍蝇：说，是不是去了那种地方？

哪种地方？

陪男人的地方。

李丹目光散乱：没有啊。

王印把李丹背后的双肩包拽到手里，开始翻。没有翻到什么，只翻到一套衣服。王印指着衣服说：加班还要换衣服？

我就是到麦当劳做钟点工。李丹哭了，身体沿着墙根往下塌。站起来的时候，脸上横一道竖一道，满是泪痕。她脸一扭，推了一把王印，说：你走吧，过几天，我妈出院。

王印急了：你妈的病还没好利索，怎么可以出院？

李丹捂住脸，哽咽了。医生说，我妈得换肾。

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走？怎么能离开？王印把李丹抱住了。不是抱，是一种支撑。

王印和李丹一前一后进的病房。李丹在前，王印在后。李丹眼睛红红的，明显哭过。李丹轻轻叫了一声妈，李丹母亲没理睬她，随手抄起一只苹果，砸向王印。苹果像炮弹一样呼啸而来，王印来不及躲闪，左臂被击中。他捂着左臂，疼得直叫。

李丹母亲病恹恹的，出手的力道很冲。

李丹母亲说话更冲，她指着王印骂：臭小子，你没安好心，想打我姑娘的主意，就凭你，你也配。丹丹，结账，让他走，马上走。

王印很沮丧，低着头，一步步地往后退，退到了门口，转身往外走。

李丹突然冲过去，一把把王印抱住了。抱得特别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