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之夏,来得那么迟。
仿佛他她就要让人产生那么一种错觉——夏天已经把这座城市给遗忘了。然后在消磨光人们所有的耐心之后,才慵懒地,戏剧性地,带有挑逗意味地,姗姗来迟。
分明记得前几年的夏季,从六月底就开始了。然后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架势,愈演愈烈,迅速地包裹了整座城市。
那时的我尚未告别我的初中时代,就只好在似火的骄阳之下,上着体育课,绕着鲜红的塑胶跑道跑上一圈又一圈,直到两眼昏花。
而今年的小城之夏,竟来的这么迟。
六月底总是下雨,把初初萌发的一丝热意冲刷得一干二净。7月4日毕业典礼上也还飘着几缕微的小雨。那天下午换上了摄影店提供的JK制服,刚一摆好造型,雨就大了,所有人顿时作鸟兽散,溃不成兵。
约莫七月中旬的样子,夏天才有了夏天的样子。
燥热之气平地而起,脚踩在柏油马路上,隔着鞋底都能透过一层隐隐的暑气。
小城之夏,来得那么迟。
而今已是七月末了。
我寄宿在祖母家。
门前有一条窄窄的公路,叫江扬路,路旁种着合欢花。门前有一条河,江扬河,与公路隔一条绿化带,河旁种着垂杨柳。
最先感应到小城之夏,还是靠蝉。
蝉不叫,夏天就不来。蝉一叫,夏天就来了。
仿佛夏季来不来,就只由它们说了算似的。
没有蝉鸣的夏,那不叫夏。
四下里蝉声聒噪,好像要铆足了劲儿,把它们浑身的气力,就这么一下子挥霍光似的。
开春的时候,我看见河上有雪白的水鸟,白影一晃而过,鉴于我对动物学并不了解,我猜测,那也许是白鹭。
第二次看到它们,就是在七月底了,而且一来,就来了三只,常常在河面上空追逐嬉耍,想来是在附近安了家。
房子经过前几年的翻修,屋檐加宽了许多,透过窗户薄薄的玻璃,我能看见麻雀在檐上跳跃。真的,仅隔了一层薄薄的玻璃。我能很清晰很明朗地听到鸟雀的啁啾。
今天早上,我看到一种黑色的大鸟,扑棱棱飞到电线杆上,平展的羽翼上各有一块硕大的白斑。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鸟。
小城之夏,来的那么那么的迟,不过好歹,她总算是来了。
记得以前,我一直以为“七月流火”是形容极盛的夏季。你瞧,这个词语中,有“七月”,有“火”,一看就有一种炽热迎面而来。后来才知道,“七月流火”,那是形容暮夏的,而不属于我的小城之夏。
我看着阳光透过我的指尖,好像给我浑身上下都灌输了一种新生的力量。
小城之夏……小城之夏……
我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你呢,该有什么词语才配得上你呢?
我闭上眼,任凭一切炙热的情感在心中涌动。
不错,一切都是新生,只是我再也找不到任何词语来描摹她了。
想必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陶潜的“欲辨已忘言”,大抵便是这种感触吧。
我再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语言的局限性,语言的力不从心,语言的大众化,通俗化与浅薄化。
小城,其实我还想说很多很多。
我还想说说你的天空,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天空。你的树木,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树木。还有,你怀抱中的孩子——小城的人,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种。
……
……
我该用何等的语言来形容你呢?小城之夏。
我睁开眼。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