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孟学祥的头像

孟学祥

网站用户

散文
202007/30
分享

乡村地理之——对门坡

对门坡也就是村庄对面的山坡,曾是村庄的一道风景,是村庄的一处聚宝盆。

对门坡在村庄西面,和村庄之间只隔着一小坝田。对门坡是村庄最矮的山坡,却是村庄最富裕的山坡。对门坡草木葱郁,森林密布。松树、杉树、白杨树、杨梅树,以及一些叫不出名的树,穿插生长,交互繁衍,看上去生机盎然,绵延无限。对门坡由若干个不大的山坡组成,从北往南,逶迤绵延,一直望不到头。生长在对门坡上的树种,最大的是松树,最多的也是松树,其他的树则夹杂在松树中间,东一棵西一棵,不独立成林,不走近就很难看出来。除了高大的乔木,对门坡还有很多小灌木,小灌木夹杂在松树林间,与松树一起共生长。灌木最多的是映山红,东一蓬西一蓬,穿插在高大的松树、或杉树和白杨树之间,就长得很不显眼。很多时候,映山红都蜷缩蛰伏在松树边、杉树边或白杨树边,静悄悄地等待阳光,等待开花的季节。季节一到,映山红集体绽放,红艳艳爆满整个山坡。此时的对门坡,就变成了花的世界,映山红的世界。所有不知所措的大树,惊诧地面对鲜艳夺目的映山红,只好以更加碧绿的枝叶,来成就映山红的开放。对门坡还有很多刺莓,刺莓环绕在林子边缘,长着长着偶尔也会串进林子,但仅只往林子中延伸那么一小点,决不延伸进林子的纵深处。映山红盛开的时候,刺莓也开花,刺莓的花细小、洁白,在烈焰般妖娆的映山红面前,不起眼的刺莓花就被忽略了。映山红谢了,刺莓就成熟了,有鲜红的,紫黑的,灰白的。无论是哪种颜色的刺莓,都无一例外地甜得诱人。

对门坡一直是村庄孩子的一道乐园,映山红开放了,大人们下田干活,会移步到山上,顺手采摘一束映山红,带回家给上学的孩子做零食。对门坡的杨梅虽然只是东一棵西一棵地夹杂在松树林中,平时很不起眼,但到杨梅成熟的季节,满山满岭都散发出杨梅的味道。每当这个时候,大人们都在忙着庄稼地里的活,无暇顾及那些成熟的杨梅,采摘杨梅的任务就交给了孩子。一到放学,回到家的孩子急匆匆放下书包,提上竹篮,飞奔到对门坡,到记忆中去年采摘杨梅的地方,如山猴般攀到树上,摘上满满一篮酸甜的杨梅,回到家天都还没黑尽。杨梅吃完了,刺莓也成熟了。成熟的刺莓沿着山边的小路诱惑着过路的孩子,无论是上学路上还是放学回家的路上,都可以随手摘一大把塞进嘴里,边吃边走,既饱口福也不耽误赶路。有时路边的刺莓太多,就随手扯下几棵茅草,摘下刺莓串成长长的几大串,带回家给大人或弟妹品尝。

对门坡是村庄的基础,也是村庄的希望。对门坡的松树,是村民们起房建屋的材料。松树可用来做立柱搭架子,大的松树则破解成木枋,与立柱串连在一起,形成房屋的框架。杉树则用来做家具,杉树做出的家具纹理清晰,美观耐用,而且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馨香味。在村庄,有姑娘出嫁,父母都要送一套新家具,这套家具如果全部是用杉树做成的,不掺杂任何其他的木材,那就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对门坡为村庄提供材料,村庄人也在尽心尽力呵护对门坡,除了起房建屋或做家具,很多时候,村民们是不会轻易砍伐对门坡的树木。过去村庄靠烧柴火做饭,进山砍柴火,大家都选择干枯的树木或者干树枝,从不乱砍伐一棵树,哪怕就是小小的一棵灌木,也不会轻易砍掉。

在村人眼里,对门坡是一块风水宝地。村庄的老人过世了,大都选择埋身对门坡。时不时地,就会看到一座新坟,花枝招展地出现在树林中,与山与树融为一体,传递着生命的终结与永生。老人长眠对门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对对门坡的一种守护。一段时间,村庄突然出现了偷树贼,附近很多山上的树都被偷砍卖钱,只有对门坡的那些树,一直没有受到破坏,一直活得很自在,活得很顺畅。

对门坡的每一棵树都长得高大笔直,长得枝繁叶茂。即使有些树初生时是斜着长的,长到快一米左右,突然发现再不能斜着长了,再斜着长就赶不上其他同伴了,于是就扯直了身子,笔直地往高天上长去。对门坡最大的树都是挨着坟墓长的,无论是松树还是杉树,都长得比林中其他的树高大。

父亲也曾想埋身对门坡,但在父亲去世的前三年,对门坡就衰败了。对门坡的衰败是由于一把大火,这把大火燃烧在夏秋交替的季节,是邻寨一个年轻人到对门坡寻找马蜂蛹,放火烧马蜂窝,引燃山火。火在对门坡烧了三天三夜,烧透对门坡森林中地上的枯枝枯叶,烧死了所有的大树小树,只留下那一个个裸露的坟茔。待人们好不容易把这场野火扑灭,对门坡的大树小树再也活不起来了。如今,在村庄谈对门坡,除了回忆,村人们流露得最多的就是唉声叹气。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