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孟学祥的头像

孟学祥

网站用户

散文
202008/31
分享

簇新的新寨连载

第一次去新寨,虽然没有寻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但是我仍然不死心也不放弃,以至后我又去了第二次、第三次,心里始终没有厌倦,这也许就是牙舟陶的诱惑给予我耐力的缘故吧。

新寨坐落在冗盖坡的左下角,紧邻牙舟场坝——即营上坡,其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让新寨的制陶业也得到了很好的发展。但是,后来不知何时和何原因,新寨的制陶业就销声匿迹了,而且消失得很彻底,至现在连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新寨永远是新的。原来通往新寨的路是一条小路,后来小路被拓宽成了公路,但是泥土路,一到雨天,路边田里的水都漫到公路上来,这条路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水泥路”。再到新寨来的时候,通往新寨的公路重新再被拓宽,路面已被硬化,成了真正的水泥路,路的两边也沿路修建了一排排崭新的楼房,楼房一栋接一栋,一直连接到一公里外的牙舟场坝上。城镇化建设延伸的触角改变了新寨,拉近了新寨与牙舟街上的距离。昔日新寨的痕迹已经找不到了,那些散落在山坡上的草屋,完全被簇然一新的楼房取代了,曾经的窑址上,一栋连着一栋的房屋,将本就有些模糊的历史记忆掩盖得干干净净。

“新寨有老窑(址)吗?我们真的不晓得。”穿梭在新寨的楼宇间,我向那些留守在家的上年纪的新寨人打听过去的老窑址,问到的每一个人都是摇摇头,都说不知道,有个别回答说知道的,也只是他们儿时残留下来的记忆,叫他们仔细回忆时,却又说记不清了。而更多人给予我的,都是一脸的茫然和困惑,甚至于有人反问我:“新寨有老窑(址)吗?以前新寨有人做陶吗?我都不晓得。”

历史的新寨被日新月异的发展变化抹平了,历史的记忆在新一代新寨人的意识里已经不存在了。走访中,八十多岁的孟叔孔老人对我说:“我今年都快九十(岁)了,从小到大我都没见新寨人做过陶,只有(牙舟)街那边才有人做陶,以前我们家用的水缸、碗、坛坛罐罐都是从(牙舟)街上买的。老窑(址)应该只有那边才会有,新寨肯定没有,有的话我一定晓得,我一直在新寨长大,现在都快九十(岁)了,从没见过新寨有老窑(址)。”

房屋的增加、人口的壮大,让昔日只有二十多户人家的新寨,突然变得热闹繁华起来。由于有了一条公路的牵扯,新寨往来于牙舟场坝的交通就变得十分便捷和方便,城镇化的改造让昔日封闭和渺小的新寨变得繁华和大气。从附近白岩坡、冗盖坡上搬迁下来的农户,沿着公路修建了一栋栋崭新漂亮的小楼房,甚至于还有从牙舟街上搬迁过来的部分居民,也将房屋延伸到了新寨的土地上。公路的连接、房屋的延伸,将新寨与牙舟街上,连接成一个不可分割的主体,不再拉开距离。

2014年10月我第一次到新寨时,新寨的房屋和牙舟街上还有一段距离,房屋也还不算密集,冗盖坡上原有的几户人家也还没有从坡上搬迁下来,其他地方的人也还没有搬迁进新寨。那时的新寨,除了老人和孩子,我在新寨很少碰到年轻人在家。与别的地方一样,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家中只留下一些老人和孩子。我去的那天下午正是上学时间,孩子都到牙舟小学或中学去上学了,家中只有极少部分老人留守。我在村道上一边寻觅一边打听,半个多小时下来,我什么都没有打听到,更没有寻觅到我渴望找到的窑片。不多的几个老人一边回答着我的提问,一边又警惕地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他们看似很热情的脸上,却时不时地透视着惊恐和不安。或站或卧在老人们脚边的那些田园犬,圆睁着一双双警惕的眼睛,一会注视着我,一会又看着老人们的举动,仿佛只要老人们发出指令,它们就会向我猛扑过来,将我一口口地撕碎。极个别狗不怀好意地站在远处,时不时发出一两声狂吠,如果不是村子里的老人和我站在一起,它们一定会跟在我的身后,直到将我逐出村子。新寨与其他这片土地上的村子一样,在打工潮的席卷下,也变成了空村,变成只有“头尾(老人和小孩)”没有“中间(中青年人)”的村子。

新寨的寨脚连着一片肥沃的田坝,田坝上一直连接到裴家坳坡脚,下一直连接到牙舟街上,西到白岩坡脚的公路边,东到冗盖坡脚。宽虽不到七百米,但长却近两公里。这片田坝,在不同的季节里生长着不同的庄稼,水稻、蔬菜、小麦,甚至于还曾经作为县农业局的试验地,试种过各种不同的农作物。还在县里工作的时候,我曾跟随着农业局的技术员,到这坝田上看他们收获反季节的萝卜,收获大棚里的各种瓜果。如今,这些田都被种上了水稻,一路走来,金黄色的稻浪都在摇曳着丰收的果实。我问同我站在路边攀谈的苏姓老人:“路两边田里的谷子都可以收了,出去的那些(年轻)人都不来家收谷子吗?”老人说:“这么一大坝田,都不完全是我们新寨的,有(牙舟)街上的,冗平街的,还有冗盖的,属于我们新寨的田不是很多,好几个寨子的田都集中在这里。”接着老人又说:“指望出去的年轻人来家收谷子,还不晓得要等到猴年马月。田里长的这些谷子不是他们种的,他们才不会心慌,他们一出去就记不得家了,更记不得这些田了。现在的这些年轻人都不喜欢种田,一个个往外跑,都喜欢到外边去闯荡,就是找不到钱,他们也宁可在外边流浪,都不会回家来种田。田都是我们在家的这些老家伙种的,收不收跟他们(年轻)都没关系,他们才不会把心思放在这些谷子上。”

我再次把话题扯到做陶上,这位年近八十的苏姓老人说:“我家过去虽然不是新寨的,但我两岁时就来到新寨,没听说过以前新寨有人做陶,更没看见过新寨烧陶的窑子。”这位热情的苏姓老人还陪着我转了好几个地方,在他认为应该有窑片的地方仔细搜寻,我还是一无获。他还从家中拿来锄头和镰刀,到一些荆棘丛中去挖掘、寻找,都没有任何新的发现。老人说他过去也只是听老一辈人讲新寨做过陶,但一直没有什么发现,他也希望通过我的寻找,能找到一些证明新寨也曾经是牙舟古陶发源地的证据。

离开苏姓老人,我继续在新寨的房屋间和寨子中间的小路上游荡,到一些庄稼地里去寻找。我相信新寨一定与古老的牙舟陶有关系,只不过由于历史的久远,陶的遗址包括破碎的窑片都被岁月的尘埃湮没了,破坏了,无从寻找了。从地理位置看,新寨就坐落在冗盖坡脚,在冗盖老寨的左下角,紧邻牙舟老街的营上坡,两个地方都是牙舟陶的发源地,都是牙舟陶曾经兴盛的所在,在我看来,与这两个地方紧邻的新寨,是万万不可能远离牙舟陶的,更不会看着两个地方因得益于牙舟陶,变得经济繁荣而无动于衷。至于那些窑址和窑片为什么从新寨消失,消失得很彻底,而且到今天,新寨上年纪的老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这的确是一个谜,一个让人难解的谜。我在新寨的路边捡到了几块窑片,但都不是那种古老的窑片,而是新寨的家庭用过的坛坛罐罐破碎后扔在路边的,其釉质和纹路清晰得近乎发亮。我将窑片扔回路边,从庄稼地里抓起一把泥土,仍未发现窑片的踪迹。我捡窑片和抓泥土时,几个老人远远地看着我,目光里流露出警惕和防范。为了避免老人们的误会,一无所获的我在村子里呆了不到两个小时就离开了。

再来新寨,是2017年8月,此时的新寨已经变得繁华和热闹了,公路边那些被农业合作社流转后种上各种菜蔬的稻田,姹紫嫣红将收获的季节打扮得分外妖娆。红绿相间的辣椒、饱满浑圆的西红柿、黑亮新鲜的茄子,沉甸甸地从枝叶间垂挂下来,挂出了一个个丰收的喜悦和希望。远道而来的客商将车子停在公路边,忙着称重、付款、装车,收购着农人们刚从田里采摘下来的新鲜菜蔬。丰收的田坝上,人头攒动着,农人们都在忙着采摘、运输,一趟趟地将刚采摘到的新鲜菜蔬搬运到公路边,搬运到客商们的车子边。一位背着一大背篼茄子从田里走出来的四十多岁的男人告诉我,他家有两亩多田,全部流转给了合作社,每年的流转费可得将近五千元。除了流转费,平时他就在合作社里打工,一个月也有两千多元的收入。收入虽然比外出务工少,但在家门前打工,还能够照顾到老人和孩子,他很满足了。

新寨的一部分家庭从老屋走出,将楼房建到了不远处的公路边,搬迁到了公路边来安家。从冗盖坡上搬迁下来的村民,也将房屋建到了公路边,从远处山上移民过来的农户,也在公路边建了房,还有一些牙舟街上的居民,也跑到新寨公路边来建房安居。原本空旷的公路,在两边房屋的簇拥下,变得不再空旷,视野不再开阔。但是,这样的变迁却给新寨带来了充裕的人气,把昔日冷清沉寂的寨子一下子充实得热热闹闹。再加上有客商到新寨流转土地种植蔬菜,成立农业合作社,让新寨的田土增值,一部分外出打工的中青年人回转家乡,到农业合作社务工,也让新寨的人气逐渐旺盛起来。新寨也就变得跟附近的牙舟街上一样繁华热闹,一样吸引人了。这次我本想去看看曾经陪我寻找窑片的那位苏姓老人,可不巧的是他走亲戚去了,我没能见到他。我曾想通过他找一找,看有不有族谱,能不能从他们的家族族谱里,看到一些与古老牙舟陶有关的蛛丝马迹。但是我问到的好几位老人都说:“我们新寨是一个杂姓寨子,每个姓都是几户人家,家族都不大,大部分都是从别处搬过来的,都没记有族谱。”

新寨过去到底做没做过陶?这是一个谜,这个谜至今没有人能够解开。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