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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学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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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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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

过腊月二十,年关近了,年味也浓了。那些常年在外干活的中青年,也陆陆续续回家来了。有些人一回到家,放下行李,换下衣服,还来不及喘口气,就迫不及待开始打扫家里的卫生。放假在家的孩子也没闲着,在院里劈柴,他们把从坡上要来的柴禾,劈成两尺左右一截一截的,整齐堆放在院子屋檐下。这些柴禾大部分都是父母在家时从坡上扛回来,也有少部分是孩子们放学后去要回来的。除夕夜之前,这些柴禾必须都劈好,在屋檐下堆整齐,以备正月间家里烧火用。在毛南同胞居住的山寨,家家都是这样准备柴禾过节的。过完除夕踏进正月,正月初一到十五,家里不能有大动静,更不能动刀劈砍柴禾,也不能打扫卫生,所有这些活路,都得要在除夕夜之前完成。

腊月二十一,迫不及待的人家开始宰杀年猪。年猪是留守在家的老人喂养的,也有的人家是从养猪场购买的,经过一年的精心饲养,一头头都长得很肥硕。肥猪被从圈里拉出,嚎叫声就响彻了四周的山野。不大的山寨,一户杀猪,全寨人都会聚拢过去,男人去帮忙抓猪和打理猪肉,女人去帮忙烧水做饭、洗菜,无事可干的孩子也凑到一起,等着宰杀好年猪后吃杀猪饭。

帮忙的人去得早了,水还没有烧开,大家围坐在一起抽烟扯闲谈。几个不抽烟的人跑到猪圈边去看待宰的猪,指手画脚对猪进行评价。猪还不知道自己将被宰杀,看到人走近,以为是来投食的,跑到圈门边,抬头看着站在外边的人,不断哼叫着向来人讨要吃食。看到猪走近,有人从圈边矮墙上把手伸出去,摸着猪的脊背,回头对身边的人说:“嗯,很肥,起码有五指以上。”

在毛南山寨,“指”是用来代表猪肉脂肪的厚度,脂肪越厚,“指”数就越多,则说明猪不光很肥,还很大,出油率和出肉率都很高。宰杀下来的猪肉“指”数多,还说明主人家会养猪,受人敬佩。在毛南山寨,谁家杀猪,没有人会问“肥不肥”,而是直接问“有几指”。一些精明的人,还会直接通过猪肉的这个“指”,猜出猪肉的重量,准确率八九不离十,相差不会超过三斤。“五指”或“一巴掌”,是对一头肥猪的最高评价,也是对养猪人的最高褒奖。

无事可做的孩子们,聚到一起后不知道该干什么,一大一小两人就模仿起卖猪称猪的游戏。他们不知从哪找来一棵扁担和一截树桩,用扁担从树桩中间的根隙里穿过,大孩子在前,小孩子在后,一人抬着扁担一头,在院子里来回走,其余孩子则在一边观看起哄。出门抱柴禾的女人看见,急忙对孩子们喊着“慢点,慢点”。要进屋了,女人还不忘回头,嘱咐大一些的孩子要照顾好小的弟弟妹妹们。有孩子恶作剧地把树桩的重量往大孩子一头移,树桩几乎贴到大孩子的背上。树桩很大,两个孩子抬得很费劲,脚步也走得踉踉跄跄,时不时伴有摔倒状。有孩子在他们旁边做出称秤状,好几个孩子不断用手去扯树桩。在其他孩子的拉拽下,抬树桩的孩子很快摔倒,树桩也滚到一边,引来大人孩子的一陈轰笑。两人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子,也不恼,傻傻地跟着大家笑。另外的孩子急忙从地上捡起扁担,抬上树桩,又继续玩起卖猪称猪的游戏。

烫猪的水烧开了,猪被从圈里拉出。不一会,一头刚刚还在活蹦乱跳的猪,转眼间就变成了两片猪肉。打理好猪肉,帮忙杀猪的人又去清理猪内脏。大一点的孩子自告奋勇赶过去帮忙,用烧水壶提水给大人清洗。大孩子们都很乐意帮这样的忙,一边干活,一边还可仔细观察,看大人们是如何把那些缠绕在一起的猪内脏分离开来,一件件地清洗干净,变成能吃的肉食。

听到猪的叫声,狗和猫也聚了过来。狗低着头在地上嗅来嗅去,希望能找到吃的东西。猫不像狗那样到处乱窜,只是在一边“喵,喵”叫着,不时用身子蹭磨干活的人。有人用刀割下一小块猪肉,扔向猫。肉还没有落地,就被跳起来的猫敏捷地一口叼上,箭一般向门外跑去。狗看到猫得了肉吃,吠叫着跑去追,还是赶不上敏捷的猫。

看到大人在做血灌肠,所有在场的孩子都围到旁边,聚精会神地观看他们操作,生怕错过某一个环节。血灌肠做好,有人提着到家中,交给在灶屋忙碌的主人。主人把血灌肠接过去,放到冒着热气的大锅中。几个孩子跟着来到灶屋,站到锅边,看主人煮血灌肠。灶屋热气腾腾热闹非凡,狗和猫,不知从何处冒出,也加入站到锅边的队伍,随便怎么赶都赶不走。从大锅里冒出来的水蒸汽,灶洞里柴火燃烧冒出的烟气,将小小的灶屋弥漫得几乎看不清人脸。在灶门边烧火的女主人,让大孩子先把弟弟妹妹带出去玩,等血灌肠煮好再叫他们来品尝。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家家户户都要祭祀灶王爷,欢送灶王爷上天。祭祀之前,一家人都要先把屋子里里外外清扫一遍,容易藏虫的地方都要象征性地洒上热水。祭祀活动一般都是家中最年老的老人主持,没有老人的,则由父母一道完成。祭祀时,女人站在男人旁边,男人叫女人倒酒,女人就把酒倒进供桌上的杯子,男人叫女人上香,女人就把香点燃交给男人。做完这一切,男人就叫女人走开,男人一个人留在供桌前念祷告词。念完祷告词,男人叫早已迫不及待的孩子到门前放一挂鞭炮,灶王爷就被男人送出大门了。随后,女人按照男人的吩咐,拎来一袋苞谷,叫孩子扛到村头大树脚去喂鸟,男人说:

“那些都是仙鸟,拿去让仙鸟吃饱,它们好驮着灶王爷上天去过年。”

孩子把袋子扛到大树脚,把苞谷倒在草坪,草坪已经有人家早早倒上了苞谷、稻子,还有一些小米。林林总总的粮食,东一堆西一堆,洒满了整个草坪。没有一只鸟儿飞下来啄食,鸡也不会到大树这里来。孩子把苞谷倒在草坪,提着口袋回到路边,仰头往树上看,除了一个挨一个的鸟窝,一只鸟也看不见。树上所有鸟儿,都不知飞往什么地方去了。从腊月二十一杀年猪开始,寨子又是杀年猪又是放鞭炮,一天都没有消停和清静过。也许是猪的叫声太凄惨,也或许是受到鞭炮声的惊扰,每年一开始杀年猪,村头大树上的鸟儿们都会飞走。直到过完年,再没有人放鞭炮了,鸟儿们才会飞回来。年前倒在草坪上的粮食,一些会被老鼠拖走,大部分会留下来,等待鸟儿们飞回来吃掉。

还没有到腊月二十七,孩子们就把院子里该劈的柴禾都劈好了。劈好的柴禾堆放在屋檐下,被码得整整齐齐,一直码到差不多有瓦檐高。父母看了很高兴,提前把压岁钱发给了孩子,让孩子在年前这几天自由支配。一拿到钱,孩子就高兴地跑到村头的小卖铺,买了好多散鞭炮,拿回家试放了好几个,其余的就收进了书包,说是要留着过年放。

腊月二十八,性急的人家都在大门上贴上了大红春联,火红的春节就此拉开了热闹的序幕,年味近了,过节的气氛也越来越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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