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熟了

基地的桃子熟了，这在五月末，来得十分明艳多彩，在蓝天白云之下，碧水绿波之上，珍珠岛屿之间，雕梁画栋之侧，宽宽绰绰地铺着一畦地，绿绿的，翠翠的，浓浓的，润润的，给炎夏以清凉，给焦渴以清爽，这，就是天上瑶池的湖边上，人间仙海的基地里，一块优质的水蜜桃原野。

起初，这是一爿荒坡地，临湖而斜，绕水成堤，各种各样的杂树，或横斜，或丫杈，或庞芜，或枯索，将澄明的湖水，迷幻的倒影，全都刺破得七零八落，干扰着人们的审美。而且，野生野长的杂草，以其顽强的生存力和生命力，霸占了满坡的菱形石格和丰腴土方，更有甚者，肆无忌惮的养殖者，竟然以无知为秘籍，鸡鸭牛羊其中，横行霸道，秽气满嶂。

有一天，手脚勤快的一群人，撸起袖子，在其上铺上了平直整齐的塑料红径，配上镀铬光滑的钢制栏杆，安置高矮得体的休闲座椅。人们徐步堤上，驻足其间，放眼远眺，便见晨光旖旎，琼林幽深，暮云合璧，夜幕朦胧，一副赏心悦目，一派超然世外。人生追求，此乐何及，红尘俗扰，九霄云外。

又一天，心思纤敏的一群人，杀入丛灌，刈残枝，芟荒芜，夷块垒，掏窝凼，请内行，施妙计，如何蘸汁埋根，如何覆土填坑，如何灌水理苗，如何养护疏枝，既梳理出一版光滑的坡面，又种植起玲珑的桃枝。终于，汗水浇灌幸福花，明山秀水，桃蕊绯红，树影婆娑，绿叶轻扬，佳果成行，尽收眼底。

一年后，人们聚在果树之下，精心采摘又大又甜的鲜果，感慨严肃活泼的刻板基地，竟然有姹紫嫣红的时候，有桃红李白的模样。忽然就有人吟起，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或者崔护的句子，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今年，基地的桃子熟了，那些精心呵护的梳理，那些洒水浇灌的行为，那些蔚然成景的看护，那些禁施药的坚守，终于化成为之辛劳的人儿，脸上藏不住的丰收愉悦。盈盈硕果被小心采摘下来，只要在基地工作，生活过，都有一品之奢享，一啖之口福，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幸福感和满足感，瞬间就爆表了。

这又让人想起，关于劳动，之于中国，已经烟消云散好久了。想想上世纪六七年代，小学，初中，还有劳动课，弱小的低年经学生，割草喂鱼；稍长的中年级学生，种薯收秧；强壮的高年级学生，炼皂沼气。大家在劳动号子里，在欢声笑语里，感受大自然对懵懂学子的实践教化，人生启迪。而这些祖先留下来的做人根基，竟然随着所谓的伪现代文明，渐行渐远，以致闹出大学生、成年人把麦苗当韭菜的诸多笑话。

这又让人想起，关于桃树，有多少成语。如，桃李成蹊、桃李精神、桃李争妍、桃李春风、桃李之教、桃李之馈、桃李无言、桃花流水、桃花潭水、桃蹊柳曲、桃蹊柳陌、桃夭柳媚、桃夭李艳、桃红柳绿、桃羞杏让、桃来李答、桃弧棘矢、桃腮柳眼等等，对于教化，对于后学，对于友情，对于奉献，对于风景，对于诗情的种种隐喻，联系。

这又让人想起，历代诗句，值得玩味。诗经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陶潜云，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张志和说，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李白说，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杜甫说，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白居易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苏轼说，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陆游说，桃源只在镜湖中，影落清波十里红，等等，文采斐然，熟读成诵。

总而言之，基地的桃子熟了，可以摘了，可以吃了。在清脆与酸甜之间，我竟然莫名其妙品味出很多东西。

二○二三年五月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