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马山游思

冬日的某天，到双流的牧马山，感受别样的风景。从成都人民南路径直南奔，两边栉比的峨构，连山一样向后撤，早年留寓贵宾的锦江宾馆，横跨干道的川大医科，仍然易寻，而其他的旧迹，就沧海桑田，变化难觅了。

过了跳伞塔，出世纪城，奔华阳，转牧华路，到双流，一面是西南航管局家属院，一面是云岭会所墅区，容纳一千多人同时操练的训练基地，转眼便在眼前。所有这些，都托在牧马山的掌中，稳稳当当。

与雄浑、壮丽的西域圣山不同，与险峻、峭拔的秦中危峰不同，牧马山充其量就是一处低冈，一个软坡，一泻缓径，一块凸地，仅仅因其偃卧于千里平旷的成都坝子，反而又衬托出万里平畴的富饶天府。

也正因为引人入胜，这里便冒出了一幢幢，一排排，一群群，一路路的欧式，港式别墅，徽派，粤派雅居。擦黑时间，车还爬行在慢坡上，只见两岸琼楼依稀的华灯，斜射出朦胧的昏黄，隐隐约约地神秘，潜滋暗长出英伦古堡的情韵，或者撒丁岛居的散逸，你的心儿，已然没了尘世烦俗的牵羁，都市夜嚷的压抑。

这样的幽深静谧，飘渺朦胧，就仿佛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袅娜多姿，柔媚婉约的明眸佳淑，有着某种诱惑。毕竟，僻居于旷野，衔接着都会，这峦冈起伏之间，理当隐藏着一行行悠远美丽的传说，我在静心搜索着。

果不其然，牧马名字的由来，就浸逸出古蜀文明，三国狼烟。当年，蚕丛、柏灌、鱼凫、杜宇、开明王等治蜀先驱，厌倦了山高路险的岷山山崖“石室”之居，迁徙至地势开阔，沃野千里的成都平原，建起了第一个都城——瞿上城，据说就在双流县南牧马山的“九倒拐”地界。

宋代罗泌的《路史·国名纪》中对“瞿”作出了明晰的确注：今双流县南十八里有瞿上城，益之西南二十里。县北有瞿上乡。”《路史·前纪》卷四中又云：“蜀山氏，其始祖蚕丛，纵目，王瞿上”。历史学家李澄波作实地考证，果真如此。

但也有人摆故事，说牧马之称谓，为三国时期，刘备西奔，诸葛南渡，兴汉之前，放马于此，故得其名，大家看着这里草木丰茂，环境幽静，都认可这说法。顾名思义，那个心怀天下大计，壮蜀韬略，又峨冠博带，羽扇纶巾的家伙，聚关张于一体，抚曹孙而并恃，屯兵牧马，养精蓄锐，终成一代伟业，此说可信度，高。

夜里出门，徐步于牧马山，感受白天以外的魅力。初冬的夜，拂上了一层雾纱，把原本清肃的山，妆上了妩媚，山也深邃，林更幽暗，路见窄狭，灯透隐约，俨然敛笑收蹙的丰盈唐女，既端庄又神秘，瞧不出丝丝缕缕的爱与恨来，走在这样的所在，让你于放逸的消闲中，添了惊警，生怕惹恼了这宫娥，于是陡然之间，增了虔敬，和崇仰，联想到世上越来越多的浮泛喧嚣，就觉得此等情景，弥足珍稀，置室于斯，端的甚妙。

夜静，能涤除你的焦虑，清空你的杂念，净化你的灵魂，修养你的身心。当你庆幸自己能脱身冗烦，稳步清境之时，看到的却是这般场景，数以百计的精壮青春，或男或女，一袭藏青，衬托出健康而热情的脸，列队前行，步调整齐，轻捷矫健，来到田径场上，振臂，扭腰，松踝，慢跑，疾进，原来，这是警察训练的夜课，跟苦练沙场的军队演兵一样，整齐的步伐，响亮的口号，印证着，守卫一个城市的安宁，这又是必须的功课，这是远离闹市的苦练。

哦，这些势拔五岳的壮观场面，与有钱又有势的别墅邻居，如何相处呢？的循声问去，警队的负责人告诉我，不碍的，当我们收操之际，很多人还有享受美妙的夜生活。看来，这里的人与自然，警与住户，和谐相处，恰当取舍，还真的很成都嘛。

置于事外，一身轻松，款步漫走，心思旷达。于是，在朦胧的夜色里，在幽雅的别墅侧，在无拘无束中，随着牧马山散落的游思，我竟然能恬然自适地会周公去了。

二○一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