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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尚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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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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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的红旗剧场

青春是美好的,年轻的心,清亮,阳光,灵敏,活泛,看什么都是新鲜爽朗的,欣赏艺术也是优雅亮丽的,足以让人追寻,回味。1986年,成都,红旗剧场,艺术欣赏,又让我回到了一九八〇年代,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那个理想主义的王国,那个美学璀璨的世界,那次红旗剧场的艺术欣赏。

3月16日,为了营造校园的艺术氛围,熏陶学生的音乐素养,学校在市中心红旗剧场包场,请成都市歌舞团、成都民族乐团倾情演出。

一大早,我揣好票,登上奔赴蜀都大道的公共汽车,急切赶往剧场,上楼,3排17号,落座。十点正,酒红色的落地绒幔准时拉开,音乐盛筵开始了。

开场节目是大合奏,舞台中央有三十来人,每个人精神饱满,各就各位,各司其职。正中,指挥手持纤细的指挥棒,扬势欲抖。他对着的,是一张古色古香的扬琴。扬琴两边,端坐着四位婉转娥眉,竖抱着琵琶和中阮,左面的琵琶宛如流畅的汤勺,右边的中阮分列硕大的圆板。他们的后面,则是一排弧形的古筝,古筝的后面,站着一排吹长号、黑管的。两厢,又有拉中提琴的,边上还有吹横箫、长笛的,还有二胡,还有架子鼓。啊呀呀呀,这是西洋音乐与民族音乐的集合呀,吹奏的、弹拨的、打击的乐器,就像生产队里开大会,平时不见面,这时打拥堂,好在站在中央的指挥,这个生产队长有魄力,都听他调遣。乍一看,第一个节目,就庄重,热烈,不同凡响,但又很陈旧,俗套。曲子是新编的,确实热闹,欢快,一下就抓住了漫步艺术殿堂的川师学子们,凝神静气,洗耳恭听。

下一个节目是扬琴独奏,与方才的百鸟朝凤,万雀归林,形成鲜明的对比,素净打扮的秀巧女子,琴竹起落,乐音琤琮,煞是悦耳,有时如山间溪流,泉水叮咚;有时如峰腰湍瀑,飞珠溅玉;有时如逐浪划波,桨声轻快;有时如飘烟散雾,朦胧空灵,如果你有时间在湖边伫立,看缓慢涟漪,或身着罗绮,摸柔软丝绸,你就能轻而易举地品味出其中的神韵。这四川扬琴,随时而变,忽然就轻松泼辣得欢欣鼓舞,仿佛突然走进巴山蜀水的田间地头,辛勤劳作的青年女子,既熟练麻利,又轻快迅捷。

琵琶二重奏开始了,声音清朗飒然,几声相和下来,就由远而近,由隐而显,逐渐浓烈地荡漾开来,充满辛酸的悲愤,让人情不自禁就想起白居易流播千年的名句:“弦弦掩抑声声嘶,倾诉平生不得志”,锦江渡口虽非浔阳江头,却照样蕴蓄着伤悲,你听,那铁骑,那银瓶,那玉玦,那珠块,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杂沓之声,敲振之声,一会儿变成款款之音,袅袅之音,给静谧的剧场,带来一派空灵,幽远的诗意,纯净,清朗的意境,是琵琶手在倾诉,还是白乐天在幽怨,还是听众心在共鸣,哦,都在一块儿,搅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哪是主体,哪是客体,哪是本体,哪是载体。

小提琴合奏开来,视觉上就流露出赏心悦目的美感,你看那把把琴,宛然是一条条平行线,再看那只只手,又完全链接在等距点,同样的姿态,同样的动作,分明机械的动图,却是人奏的欢乐。一曲轻快自如的乐曲,优闲自在地跑在那跳跃的弓弦之间,时而悠长如海滨飘飘欲仙的和风吹拂,时而急骤似崖边飞珠溅玉的暴雨倾泄,起伏跌宕之间,诗韵,画意,人情,心境,和谐地统一起来,如痴如醉的一群,仿佛置身在超越尘世的梦中。

尽管民乐与独唱,是声音的诗和远方,但饕餮盛宴,油荤过于丰富,也易伤胃,影响食欲,剧场里一本接一本的曲乐,欢舞,把徜徉艺术殿堂的俊男靓女,走得饥肠辘辘,看得疲惫不堪,好了,最后一个节目,两根笛子组合奏出现,大家打起精神,作视觉追踪的最后一搏。不曾想到,这压轴的一吹,竟然如一根魔笛,又把上百的游魂,带到杳远的山水之间,倾情疯狂。吹奏者杜长松,曾获全国比赛大奖,又出访德法等3个国家巡演,端的了得。只见他抖动如戏鱼一般的长穗,笛子便有了动感,乐音甫一出来,如梦似幻,如游似浮,如饮似吮,如泣似诉,如痴似醉,如虚似实,这样,情不自禁,大家像中了催眠师的道,刹那间安静得仿佛入了定。眼前通感出来了梦一般的神奇景致,良田千顷,美池万方,秀水潺潺,青山幽幽,西湖澄澈,明月皎洁,蓬莱仙岛,海市蜃楼,一幅一幅,虚实交替,一幕一幕,惝恍迷离,虽万世荣华而不易,得千金宠辱也不惊。或许,这就是白长庆之书琵琶,韩昌黎之描箜篌,入得其里,沉醉其中,的缘由吧。我当时是被这两根竹节迷住了,经杜氏舌头和口气如此这般的控制鼓捣,竟然编辑出神妙的自然天籁,人类对于声音艺术的把控,真可谓出神入化,登峰造极呀。

节目其实还有很多,比如秀山民歌、四川民歌、山东民歌、意大利民歌,高亢的如长空啸鸣,中间的如山野缓流,低声的如浩猛沉雷。比如内蒙古的美丽哈达舞,阿根廷的双人探戈,等等。

这一次看演出,对四川师大业余美校,对象牙塔内一众学子,是直观,是感染,是导引,是共情,留给大家的品味和想象,无穷无尽。

二〇二一年十二月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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