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尚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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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2023年9月的秋晚，凉风习习，偶翻曩时读书日记，就觉得行走江湖这些年，绝少作为，站在仲尼正则之前，便觉羞愧难当，立于子美豫才之侧，陡生汗颜之慨……慨当以慷，忧思难忘……难忘彼时的勤耕苦读，才是时光打开姿势，青春行走正轨。
彼时，荷塘前的狮子山馆藏，堪堪百万册，与省图书馆和川大图书馆合为蜀中三甲。在那里，你尽可以站起读，坐着读，借回读，只要有滋有味，随便你不择时机随便读。
我的阅读，有各种花样。
比如浏览。狮山图书馆二楼的左右两大书厅，是社会科学的文科厅，自然科学的理科房，至于现代管理，信息技术之类软科学，还缺长大成家独立门户的骨骼，属于新科技知识的科普观察窗口，仅供兴趣爱好者了解和联想。作为中文系一丁，我常常站在文科馆靠前的墙边。那里清一色地立着橘黄色的斜木板架，摆放着装帧考究，封面鲜亮，内容新颖的各色杂志，有语言、文字、文学、文化、哲学、政治、历史、地理、经济、财政、金融、管理、教育、音乐、美术、书法、体育、图情、时事、社会等。除了最爱的体育与青年类报刊，平时翻得最多的，是风靡一时的文学杂志，比如当代、春风、十月、收获、长城、昆仑、黄河、鹿鸣、山花、飞天、星星、诗刊、散文、小说林、丑小鸭、啄木鸟、人民文学、青年文学、四川文学、北京文学、小说月报、散文选刊、新华文摘、作品与争鸣、解放军文艺、中篇小说选刊等。那时看的，如石定的《天凉好个秋》，张炜的《秋天的愤怒》，张辛欣的《疯狂的君子兰》，张贤亮的《绿化树》《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数以百计的新鲜作品，就这样一见倾心，一目十行，一鳞半爪，一知半解。
比如泛读。古代文学，现代文学，当代文学，外国文学，夫子们都开过不少书单，有的佶屈聱牙，令人望而却步，有的味同嚼蜡，令人过目即忘，有的高山仰止，令人小心谨慎，有的斑斓生姿，令人沉醉不醒。什么原始歌谣，上古神话，先秦诸子，诗骚元典，建安风骨，竹林散逸，齐梁浮靡，盛唐气象，豪放婉约，金元杂剧，四大名著，晚清谴责，白话写作，革命文学，文研会，创造社，浅草社，沉钟社，莽原社，新月派，鸳鸯蝴蝶派，山药蛋派，荷花淀派，诸如此类，必看必诵必背必析的，占了相当大篇幅，多数时间，成为镀金中文最重也最深的成色。但是，百分之一百的同学，就算有戳破天的本事，也绝不可能方方面面俱到，旮旮旯旯深钻，成为每一个时代每一种文体每一位作家每一部作品每一段章节都入木三分的学习者精研者分析者阐发者。客观的作品，主观的时间，个人的爱好，都不容许有纵横古今中外的超人，于是，遴选而泛读，成为知其然的主要状态，也是考过关，能讲解的基本运用。任何一个中文士子，先秦神话，唐情宋理，荷马史诗，拉美小说，大都可以白话三五分钟，至于关关雎鸠、朝饮木兰、迢迢牵牛、东临碣石、结庐人境、腰若流纨、关山若飞、朝辞白帝、两个黄鹂、浔阳江头、十年生死、千里江山、铁马冰河、古道西风之类，都会倒背三五段，而且信口七八言。
比如细赏，无论水浒三国西游红楼，抑或儒林聊斋谴责小说，还是狂人阿Q激流三部曲，子夜茶馆荷花淀，要交作业的，阅读必然深水，同时，教学片《安娜卡列尼娜》《巴黎圣母院》《威尼斯商人》《林家铺子》《早春二月》《祝福》《春蚕》等，也有裨益。从瓦尔瓦拉·瓦西里耶夫娜登场的狮山首场电影《乡村女教师》始，观看的艺术片，接受的文学熏陶，弥满馨芬。
在当代文学阅读中，我就曾仔细地细读过《人到中年》，记录如下：
1986年1月17日，花一个多小时看完中篇小说《人到中年》，谌容对社会生活的观察与思考敏捷而深刻，选题直击生活矛盾，笔法细腻剖析女性心理，感情深沉诗情洋溢，给人以美的享受。
小说题材是尖锐的社会问题——中年知识分子问题，新颖而有吸力。女主人公的悲剧，让人产生强烈共鸣，审美作用较强，有正义感或同情心的人，都会为之悲痛惋惜，振臂长呼。
女主人公陆文婷，是社会建设中一个普通的、诚实的、杰出的劳动者。她，既是事业心强的高明医生，又是担当作为的贤妻良母，其高尚情操、淳美灵魂、坚定信念、顽强恒心、高旺热情、忠贞职责，值得人们深思而仰慕。
另一个鲜明形象，是马列主义老太太秦波，副部长夫人靠着手中权力，高居要位，害人利己。表面上原则性很强，比谁都革命，本质上自私冷酷，毫无人性，僵化固执，令人唾弃。这样的人该杀却又不易捉，适合口诛笔伐。
其他人物，刘学尧、姜亚芬二人忍泪含痛离祖国而去，是现实社会逼出来的。他们的思想境界并非有多高，吃不了深重的酸苦，随波逐流不行，与世沉浮也不能，于是选择避重就轻，远走天涯，可以理解，不应肯定。副部长焦思成，确为高级干部，但“高干”二字，不应是享受特权的代名词，而应做人民的公仆，否则，要高干有何用？陆的丈夫傅家杰，任劳任怨，踏实肯干的模范丈夫，优秀中年知识分子形象，值得讴歌和礼赞。孙逸民主任，辛劳值得称道，人品值得尊重。赵天辉院长，既有对陆文婷的担忧，让人同情，同时也会受人诟病，太圆滑了。
这就是一名目力有限的弱冠小子，从题材、主题、写法和人物等不同视角的详细分析，虽显粗疏，却很耿直，体现了那个时代的认真而非马虎。
二〇二三年九月八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