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素描

冷分子从夤夜一直到凌晨，悄悄地又是执着地爬上了女贞树的枝梢，鹿角蕨的叶尖，也爬上了乡村人的眉宇，上班族的愁心。

我却在培训班的世界里，发现了可以温暖自己，强壮社会的景象来。

这些封闭训练的同志们，是什么样的一群，且用简笔勾勒之。

他们的着装挺整齐呢。虽然这些男男女女来自塞北江南，沙漠海边，但是手是手脚是脚，眼睛鼻子各是各，身材柳条神气活。看嘛，一水儿的藏青色，衣服笔伸，裤子绷伸，皮鞋锃亮。个个往那一站，像一株株青杠树；人人往这一坐，似一尊尊精铁塔，精神面貌之昂扬、严肃、整洁、利索，要个人来比，要支队伍来比，而且必须是奥运会赛场那种认真的比。

他们的站队很方正呢。尽管也有男女高矮的细微区别，也有宽窄胖瘦的点滴微殊，但是口哨一吹，号令一响，由高到低，从前至后，那一排排，一列列，一队队的集合，就是一个溜直的排面，均一的纵列，齐切的方块，撒豆成兵，收束成捆。历史上那些威风八面的名场面，韩信队伍的点兵阵、杨家将的御辽阵、岳家军的防金阵、戚家军的攻倭阵，想必也不过如此。

他们的发散真热闹呢。现在的教学，早就摒弃了领导训话的满堂灌坐而论道，课上都是色彩明丽的一张张幻灯片展示，而且大多是现实生活中案例的直观近距离展示，这也引发出教室里人声鼎沸的热烈讨论，而不是鸦雀无声的静听笔记。教官也刁钻，出自某地的案例，就直接抽问在座的所在省市区同行，站起来给大家分析、解剖、演示、复盘。想想那场面，两个字，刺激！

他们的观摩好热烈呢。培训走进了活色生香的基层一线所队，看看那些与各色人等打交道的，是如何具体操作的，跟自己所在地的构思、安排、比划、收效，有什么不同。很显然，每一项活动都有仔细的观察，不同的比较，自发的讨论，经验的比对，让培训的画面，从室内的讲说延伸到操场的比划，从封闭的平面升华为务实的立体。其实，现代教化，早就该这样教学相长。

他们的训练还自觉呢。想想也是，无论是东海之滨，还是北国森林，无论是南疆小岛，还是西陲边关，能够聚在水旱从人的裕如天府，来共同探讨互相切磋，他们的言行举止，已经显露出异于常人的优秀基因，自律元素，从每个早上基地里的凌寒逐走，每次白天训练场上的有序训练，每回训练馆内的自我加压，能体会到管理人员发自内心的轻松愉悦，洒脱自在。

世界上所有的学习，最开始都起源于探索和模仿。

我在发现。当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时候，我的眼睛远远不够用。因为眼睛获取的信息，占人类感知的九成呀，我便尽量不眨眼。目力所见的形和容，表与体，虚并实的绝大多数信息，与我的耳朵听到的，我的鼻子闻到的，我的舌头感受到的，都让自己海纳百川，积腋成裘。

我在深究。多少年来执着于奋斗的我，也在坚持不断的观察，坚持不停的行走，获取大量的一手材料，顺利地完成有血有肉有灵魂的文字报告，既有现象的分门别类陈述，又有特点的循序渐进归纳，还有大家的合情中规建议。嘿，跟班的漫长，无形中变得丰饶多态，早就化解了羁旅在外的孤独。

行将结束的那一天早上，东天的酡红冉冉飘浮，清亮的长空旭日初升，明空之中，那些去掉霜叶的树枝与萧萧劲竹，悠然自处于清晨的背景里，愈发简洁明了。训练馆练功房的轮廓，少了七彩的打扰，更见简明。房屋前的池塘，澄明如镜子，远处呼啸而过的高铁，疾驰而去，都给这冬天的萧瑟，增加了油画般的爽朗。啊，这分明就是远别于万紫千红，富丽堂皇的春光美的另一种美，微白洇红，简约明快的冬晨美。

是的，春光中的美，是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的绿意葱茏；夏雨里的美，是阳光明媚火红怒放的五彩缤纷；秋云下的美，是明丽高天成熟收获的满场金黄；只有冬晨的清新俊朗，是挣脱了银白世界与萧条荒野的欢乐小唱，是爱与执着的长期奋进。

看来，内心的充实与孤独，跟距离有关，跟久居的环境有关，跟熟悉的亲人同事同学战友有关，而战胜人类脆弱情感的方式，不是孤芳自赏的无病呻吟，不是自寻烦恼的忧郁埋怨，而是投入行动的忘记自我，坚持运动的持之以恒，攻克困难的坚韧不拔，欣赏造化的旖旎多姿，感受他人的积极向上，掩蔽自我的百无聊赖，放大自己的审美欣赏。

快乐是存在的，无论昨日今时明天，无论都邑城镇乡关，无论圣者凡夫俗众，无论群居独处闭关，就像罗说过的那句久经考验的名言，生活中并不缺少美，缺少的是发现美的眼睛。身心的愉悦，关键得自己去寻找，还要找得准确，做得放松。

二○二三年十二月二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