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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尚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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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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釜溪古渡

在仙市古镇,赏釜溪古渡,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乐事。

一大早,轻柔的和风透窗而来,问候旅乏的身心,带来醒目的清爽。于是,听从大自然的安排,走进凉风习习的河边岸道,领略川南美不胜收的水色山光。

因为盛夏,河里的水,宛如唐朝女性的审美,很丰盈,很饱满,饱满得向来清瘦的老河道,突然间胖了许多,华滋起来,仿佛今天大街小巷浑身滚圆的饮食男女。

岸边,一例的青翠碧绿,秀色可餐。从水边往外,由低到高,水生的丛叶悠悠闲闲,堪比广场舞大妈,茂密的茅草挨挨挤挤,又似地铁沙丁鱼。再往上,便有挺拔的芦苇,亭亭玉立的苗条少女一般,一群群摇曳生姿,一片片弱柳扶风。飞扬的思茅,在绿毡上绣着白絮,比嫁娶的大红龙凤呈祥锦被,要明丽、清秀得多。

至于冠盖如冕,茂密似梳的高大黄桷,玲珑丹桂,则退避三舍,居高临下,在远离河边的悬崖峭壁之上,既错落有致,又十分协调地俯瞰着妖娆的清流,不言不语,宛然参透历史的沉默老僧。

顺河而铺的休闲步道,逐水而辟,宽可盈丈,有着红色仿生状树枝栏杆,结结实实地隔离,既牢固安全,又清空通透,富于环境的乡村味,建筑的现代美,散步的舒适性,审美的艺术感,可惜啊,有几个搔首弄姿的拍照者,游目骋怀的漫游者,理解设计者的匠心,尊重建设者的创造呢。

步道随山逐麓,濒水绕堤,一直伸向健身行走的远方。地面铺着整整齐齐的长方砖,仿佛法国的香榭里大道,或者上海的南京路长街,既平整又防滑,与侧边立面上不规则的彩色砌石,相辅相成,妆饰世人前行的路途。

走着走着,就见到了仍在摆渡的码头。啊,在中国这个机械狂魔建桥如搭积木的现实语境里,还能看到白衣皂裤的中年艄公,撑一根竹篙,摇一叶篷船,以逆流反弓之途径,迎来送往于釜溪河两岸,那种古典与田园,那般轻闲与优雅,二次元的少男少女懂不起,娱乐圈的小鲜肉学不来,唉,这分明就是天天喊着九九六的今世城里人羡慕不已的羲皇韶光,超然享受啊。看来,这地方叫仙市,仙界的市邑,真的实至名归矣。再细瞧,一方弹丸古镇,匹配三个码头,上码头专供盐船装卸,中码头保运居生百货,下码头用作出行摆渡。相距不远,用途谨严,经济人文,物流商贸,当年繁华,略见一斑。

在不同地段的墙上石上,都写着或镌着,“千年盐运第一镇”“中国盐运第一镇”之类的标识,表明这里是井盐外运第一码头,据说,民国初年,每天3000运盐橹船穿梭,首尾相接,依次等待靠岸,景象十分壮观。

你若有心,细勘上码头条石堡坎,就能发现什么。石梯宽近两丈,每级凹成弧形,打开我们的想象翅膀,回望深杳的故国历史,得有多少身背盐袋、肩挑盐筺的贩夫走卒,经历多少次坚实的沉重脚步,起早摸黑日积月累地打磨,才能成就这般模样。以至于,尽管岁月流逝,往事如烟,只要你能俯下昂藏的身段,探鼻一嗅,还能闻到昔日井盐的味道芬芳。

这时候,古镇的天空,映照着曦微的晨光,仿佛移就桃花源里的逍遥世界。这种华妙庄严的娴静,能洗涤劳碌命的烦恼,能稀释机心鬼的奸诈,能安慰饥渴辈的灵魂,能治愈困顿人的伤疤。来吧,看淡,看空,放手,放下,你就如释重负,你就豁然开朗了。

随着几片水银色的乌云,从遥远的天边款款飘来,淅淅沥沥的牛毛细雨,便如上苍精心编织的一张风帘雨网,悄然撒下,即便是最发达的机器人,都无可遁逃。其实,你睁开轻松的眼眸,就能发现,烟雨迷离,微雨沐身,行着,跑着的男女,给身边安宁平和的世界,增添的是流畅的动感节律,和空濛的禅趣意境。

也有骄娇二气缠身的红男绿女,受不了雨水的恩赐,赶紧移进躲雨的地方。最近最便捷的,要数路旁的大叶榕,也被称为黄葛树,或黄桷树。高大的黄桷树站在街边路沿,枝繁叶茂,宛如绿色巨伞,既为行人提供了一片避雨、遮阴、纳凉、消夏的庇护,也成为大家寻找历史,搜索古迹的解码参照,从这个意义上说,黄桷树不仅是游人晴雨的守护者,也是独特风貌的见证者,更是古镇文化的参与者,让每一颗踏入这片土地的好奇心,都能感受到自然的宁静,与世间的和谐。

河畔崖边,我选一个僻静的石阶,安闲地坐着,看远天的岚光与流云,看对望的彩船与仙女,看轻漾的微澜与波光,看河中的木船与桨橹,看脚下的青草与鲜花,看身边的潮人与散客,看崖上的篆字与造像,看树梢的粗枝与大叶……游思逐渐远去,与古镇的蓬勃生趣,缔结于一体。

因盐设镇的仙市,原名仙滩,始建于隋,民国改称现名。相传,天庭的八仙姑豪放不羁,携牡丹、荷花、狮、龙、虎、象、猴下凡,在釜溪河肆情嬉戏,乐而酣眠,玉帝震怒,收回灵魂,留体凡间,化作山水。而釜溪河这一滩,恰在仙女脚下,故名仙滩。有民谣为证,“仙女下凡卧河边,金银首饰撒满滩。玉带长河千帆掠,玉树翠竹舞翩跹。虎牵象鼻鹦鹉欢,狮子回头望牡丹。天潭河内朝鼓响,桥墩坝上会神仙。”

作为古盐道明珠,天上街市,仙市有“四街、五庙、一祠、三码头、一鲤、三牌坊、九碑、十土地”等胜景,具体的内容如下,四街:正街、半边街、新街子、新河街;五庙:南华宫、天上宫、川主庙、湖广庙、江西庙;一祠:新河街的陈家祠堂;三码头:盐运码头,生活码头,客运码头;一鲤三牌坊:一里之内有一木两石的牌坊;九碑十土地:纱帽石、教化岩、大余洞、小余洞、月亮井、丁家沱、印把山、印盒山、营门口、罗家洞、皇帝坟、万年坟、黄桷岩等。时间充裕,行动自由,你完全可以驻足,盘桓透视。如果你对精美的古典建筑群、浓郁的川南糕点、虔诚的佛教文化感兴趣,你就会身不由己流连于这个中国历史文化名镇,咀嚼出些许的道道来。

走着,看着,想着,悟着,我明白了,釜溪古渡,是仙市的脸面,更是古镇的灵魂,来到这里,与历史对话,与灵魂共舞,消夏的舒爽,更丰瞻。

二○二四年七月二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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