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灾历难,能处变不乱,临危自持,还是要些勇气与镇定的,小学生宇飞,就有这么一出。
宇飞11岁,读绵阳市涪城区警钟街小学五年级,教室在学校最高建筑的六楼。教学楼每层不下6个班,全校超过2000人。按平常作息,下午2点30是行课时间。
2008年5月12日,星期一,下午2点28分,学生们纷纷坐到自己座位上,取出书本文具,准备听讲了,然而不行,天变阴暗,地打摆子,人惊失色,一场谁也不曾预料和遭遇的劫难临头了,躲不开。
宇飞谨记着热爱祖国,尊敬师长的教诲,几天前就谋划着,在母亲节来时,给妈妈买一个小礼物。没有钱不要紧,主要是表达一下意,以前是自制的贺卡,今年要出点创意。因为家中阳台种植着两盆姹紫嫣红的指甲花,爱美的妈妈在辛苦教学之余,喜欢美一下,用天然的花叶捣茸,和着明矾涂在丹蔻上,装点晰雪一般的十指。务实的宇飞提前上学,来到校门旁的零摊前,精心挑选了一只寸径的小碗,浅绯色的面,玉白色的里,通体晶亮,光洁莹润,仿佛是一樽浅浅的酒海,漾着酽酽的母爱。她想,刚好能盛下一次敷甲的花泥,适用而秀巧。带着满心的欢喜,她爬上六楼的教室,刚落座,却发现不行了,屋顶的灯管开始晃起来,桌子在扭动,地板在颤抖。顷刻间,天花板纷纷撕裂下掉,直奔头顶。紧接着,教室里是一阵鬼哭狼嚎。
地震了。她的第一反映来源于书本所载,更来源于央视十二套节目的科教频道。
个子不高的她,身手矫健,腾地站了起来,平时的跑跑跳跳,这时派上了大用场。只见她头顶书包,脚如蹬簧,灵动的身影眨眼间穿出教室,边跑边观察前边的路和拥挤的人,六楼人少,五楼人少,四楼渐多,三楼更多,二楼已经拥堵了。但她如灵巧的小鹿,眨眼就钻了出去。冲到操场上时,还没有几个人。要在平时,肯定要两分钟,但今天,她都不相信自己跑得那么快。
不能乱跑,她在心里紧紧嘱咐自己,
教学楼依然像一个醉汉,在东摇西摆,教师楼也在跟风起舞,两边的高楼晃悠得更厉害。心里紧张着,眼睛四顾着,脚下虽然有些抖,但身体尽量往坝子中间靠。她在逐渐增多的人群前观察着,跑动着,恐惧被运动压迫到了最小。
大大小小的同学愈来愈多,惨白的脸,惊恐的眼,紧锁的眉,凌乱的发,慌张的跑,尖厉的哭,笼罩整座大楼,整片操场,整个校园。
“钱老师!”她在喊她的班主任。这么多混乱的人在晃动,她在努力中,竟然找到了。
到处是恐惧的眼睛,悲伤的泪花,嚎啕的惨叫,钱老师发现小个子宇飞,竟然没哭。
“帮我清点同学。”钱老师心里压着石头,不知道自己的学生情况。
“好。”宇飞迅即作好准备。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同学惊慌失措,啥都设顾及,匆忙从楼上逃命下来,这个小丫头竟然啥都不缺,人和书包都在这里,把钱老师高兴得眉飞色舞。
“我点女生,你来点男生。”宇飞在吩咐班长张越宇。
一组,二组,三组……
人纵然很多,场面也很混乱,但在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下,老师和同学们见面,都很欣慰。因为每确认一个名字,就证明从地震中,活出来一个同学。
一个,两个,三个……
还差三个,吴珊珊、何佳玲、谭希瑞。
“一定还在教室里。”话没说完,宇飞想往楼上冲。但不行,李建国校长不准,钱小丽老师不准。
“你们不要命啦,把同学们组织好。”钱老师心里焦急,但不能在同学们面前表露出来。
天空恢复了往昔的沉静,大地停止了起伏的抽筋,人群较之于刚刚过去了的一段时间,少了些尖叫,但哭声却越来越厉害,真的是痛定思痛,痛更痛。
“重新排队,女生两列,男生两列,再确认一下人数。”
她行使起职权,班干部的职权,帮助老师一个一个地确认。
就差三个同学,吴珊珊、何佳玲也从别的地方,跑了过来,总算出现了,归队了。
谭希瑞呢,确定,是请假了。
全班无人出意外,钱老师和同学的脸上,漾起了笑花儿。人,总算是凑齐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她又冲进那些张着嘴巴啼泪滂沱的同学中,说着话,安慰着。望着同学们不停的干嚎,她也只有无可奈何,毕竟,刚才那一幕,太让人后怕了。
突然,书包里响起了电话铃声,她急忙打开,“宇飞,你在哪儿?
“妈妈,你在哪儿?我在学校操场里。”
“好,站着别动,我马上过来。”好不容易,妈妈挤了一路车,赶到警小校园,学校已经封门了,校长与老师等着家长,核实了接走。
此刻,让也是老师的妈妈高兴的,是宇飞正帮着钱老师登记情况,而旁边大大小小的好多同学,仍然毫无顾及地咧着嘴嚎呢。
“妈妈,你受伤没有,我没得事。”
“乖乖,你真行。”在回来的车上,妈妈万般感慨汇成一句。
后来,电话才真的打不进,打不出了,说来也奇怪,只有短信成为震区绵阳与外界联系的重要工具。遥远的电波告诉市民,这是汶川地震,是百年不遇的特大地震。停学躲余震的日子,宇飞在小院里,和几个小朋友自觉组成了学习小组,那是后边的故事。
二〇〇八年五月二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