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萧马轶事

作家萧马，就是长篇小说《破壁记》《纸铐》，中篇小说《钢锉将军》的作者，八十年代中叶，有幸聆听他讲课，至今记忆犹新。

1985年11月12日，一个萧瑟的冬日晴天，成都东郊狮子山文科楼201，那个整日里弥漫温馨的教室里，聚着上百学子。

著名作家，安徽籍的萧马，在作“电影与文学”的报告。

涉及电影和小说创作的故事，自然能吸引年轻人，文学青年。有这样的心灵涤荡，神驰意往，能畅游于人物情节环境与菲林叠合的世界，从发须到脚趾，都是熨贴的。其实，这种荣幸，得亏四川师范大学中文系老校友，峨影厂编剧王小兵和文学部主任赵尔寰二位推荐，把来蓉的萧马老师，请到了中文系教室。

教室里安静极了。身着黑色夹克，头发疏放凌乱的萧马先生，看样子五十多岁。大眼厚唇肉鼻子，脸上肌肉较松弛，就那讲桌前非常随意地浅坐，让人很容易想起《欧也妮•葛朗台》中的主人公。但是，一双剑眉，两眼专注，满脸投入，说话时快时停，没有节奏感，你得竖起耳朵，这一点又表明此君断非俗类。他也有慢下来的时候，吸口烟，呷口茶，十分的悠闲自在。

自己投身于创作，又醉心电影文学改编，他的话题更多放在作品上，尤其是给他带来指路明灯般影响的中外电影精品。在谈到1942年的美国片《魔弓》时，他显得比较激动，对音乐影片中人物刻画推崇备至。影片是意大利作曲家、演奏家帕格尼尼的电影传，萧先生从人物的性格特点，心里活动，表现形式等讲来，删繁就简，头头是道。尤其是帕格尼尼•尼可洛在他的至爱珍不得不屈从皇帝的旨意，嫁给保罗后，愤而拉出的小提琴，激越凄清，令人心潮起伏，潸然泪下，这就是人物性格的突出表现。他还讲了美国战争题材影片《现代启示录》，描绘越战期间，美军上慰威拉德奉命寻找脱离军队的科茨上校。科茨曾经辉煌，如今却在越南建独立王国，推行野蛮统治。威拉德率队沿湄公河逆流而上，目睹杀戮、暴行、死亡等，深受震慑，自己也情不自禁，身不由己疯狂了，最后取代科茨，登船离开，但恐怖与屠戮仍在蔓延，在继续。对名导科波拉关于战争、人性、现代文明的有机结合，和血腥强烈的视觉冲击，心灵震撼，萧先生一吝溢美，极为叹赏，认为文学就是心灵的震颤！

他还谈及大量历史、文革和当世文学的看法，承认自己的创作也随波逐流地受到政治的左右，比如电影文学剧本《柳暗花明》、《巨澜》，与陈登科合作长篇小说《破壁记》等。据他称，刚完成了长篇小说《纸铐》。他的作品，还有新近创作的中篇小说《钢锉将军》，此次抵蓉就是奔改编电影剧本来的。

电影的故事梗概为：1978年深秋，在一座依山傍水的小楼里，闲居多年的李力将军渴望重新工作。此时，他与失散21年的老友周芹重逢，忆起往事：1949年秋，留美归来在东方大学任教的周芹，续用英语讲课遭围攻，得军管会秘书长、东方大学校友李力回母校相助，由此结识了周芹和外语系学生林书痕，并与书痕结婚。不久，李力为有所谓"特嫌"的教会大学生物系毕业生梁九邨安排工作。又在奉命执行"改造战犯，挽救有用人才"的任务时，冒着风险将有民族气节和真才实学的死刑犯、国民党少将特级工程师陈天寿派到水电站工地监督使用。林忧心忡忡，李力被停职。大跃进年代，复出的李力担任水利工程的总指挥，却将建议工程暂时下马的陈天寿赶出技术处，下放到桥梁工地。在一次排险时，陈天寿壮烈牺牲……抚今追昔，李力陷入深思。他对拼命阻止自己出来工作的妻子大动肝火，而林书痕想起20年来的风雨坎坷，心痛欲碎。夜晚，李力接到老首长赵司令员要他出山的信，兴奋不已。次日，林书痕用担忧的目光，看着丈夫乘坐的吉普车迎着朝阳在颠簸的路上疾驶远去……

萧先生说了，李力这个形象，不是平面的，他是人物内心世界丰富情感的外在表现。有激烈的冲突，也有沉重的无奈，总之，人在行动中活起来，真起来。他还鼓励大家，年轻的文学青年们，一定要有创作中国大历史的连续作品，无论是小说，还是剧本。今天看来，把他的话听进去了的，不多，毕竟下嫁市场的文学，已经多元变态，丰富入俗，而且良莠杂存，鱼目混珠，得其三昧者鲜也；再者，柴米油盐，声色犬马，能淡定到身在尘凡心寄世外的达者境界，非孔圣树人，莎翁托老之属，岂易哉。

从小说的取材，积累，创作，结构，情节，环境，他在轻松随意中，款款道来，侃侃而谈。如山间流水，似绿野春风，自然，亲切，容易懂。不过，他的这样丰富而似显零乱的内容，尤其是对故旧的絮叨，也让很多企望甚高的小青年囫囵吞枣了。

岁月沉淀了很多精粹，萧先生的作品，还是受欢迎的，比如前述，还有：散文集《淮河两岸鲜花开》，电影文学剧本《水痕》《江南雪》《淝水之战》《青春似水》等。而且，对于生活的热爱，他还培植了许多别于常人的雅好。在以《孟子•尽心上》：“居移气，养移体，大哉居乎！”取名的“移气居”家中，就陈列着来自世界各地的铜雕、木雕、瓷器、绘画、玻璃器皿等，而且尤其喜欢国内很少见到的皮制酒瓶。

晚年，他的小说《铁梨花》被搬上荧屏，成为作家父女合作之璧。《铁梨花》是萧马30多年前的作品，当时他希望为当演员的妻子写一个符合年龄和外形的角色。他的妻子，那可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很有名的电影演员俞平，即严歌苓的继母，主演过《小二黑结婚》。作家着力塑造了集大善和大恶于一身的传奇女子铁梨花，发表之后风平浪静。后来，严歌苓操刀改编了父亲的作品，从4万字的剧本衍成16万字的长篇小说。这部以民国晋陕交界的黄土坡为背景，以军阀盗墓，孤绝惨烈，儿女情长，悲欢岁月的为主线的巾帼英雄电视剧，据称颇受年轻观众好评。

今天是2011年的10月12日，下班回家摊开华西都市报，黑框标题“作家萧马辞世，女儿严歌苓伴至最后”就映入眼帘。报上说，萧马（1930.11.18～2011.10.10 ），原名严敦勋，厦门人，作家。1946年入上海市立工专学习。1948年因从事学生运动被开除，即赴苏北解放区。先后在华东革命大学、皖北区党委农村工作团等部门从事文化工作。1957年后调到安徽省文联，为安徽省文联委员、作协理事、中国作协会员等，解放初开始发表作品。

唉，一课之师，好走。

二○一一年十月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