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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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激荡太行山
马永成
（二）红旗漫卷管陶川
白云深处有人家…
冀南武安西北白云最深处是管陶川。
武安西北门道三川的白云大道，起自活水村桥头，在高山峡谷里穿行，到管陶乡柏草坪村口约30公里，一路上高峡平湖风光旖旎。
我是从和村出发沿磁左公路西行，过阳邑镇入管陶川，70多公里的路，约一小时多的车程，当东方的旭日喷薄地照在柏草坪村口那块镌刻村名的巨石上，我已站在在了柏草坪村支部的门口。
一个50多岁质朴干练的中年人，现任村党支部书记国殷勤打量着我，半开玩笑地说，你若从白云大道来，一路定是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车已过万重山……
从和村来，从九十一年前，1930年和村第一个党支部的建立到1938年3月管陶乡中共武安县工作委员会，6月柏草坪党支部的相继建立，武安县党组织的发展整整走了8年时间……
国殷勤亲切地告诉我，共产党八路军最早来武安是1937年的冬天，八路军129师第三游击支队奉党中央之命从山西东进来武抗日，一入管陶川在小店村就打了一个漂亮仗。
小店村在管陶川入口，峡谷平坦开阔，房屋村庄树木人烟比较稠密，背依高山，面对丘陵平原，是由武入晋的要道。1937年七.七事变，时任县民团团长的李聘三于12月13日将日军远山联队从邯郸迎进武安城，敌占区的群众被迫领取打着“契”字的良民证。国民党军兵退如潮，退至漳河以北。当时国民党溃军五十三军退至武安西部，于子泉连驻小店村，抢劫掳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号称“于光光”。
游击支队决定为民除害，可游击支队才20多人，众寡悬殊。支队长田长江决定智取，带着3名战士扮做国民党兵，以查号房为名混入敌部。当时于连一部外出抢劫未归，大部正在营内饮酒作乐。田队长四人一进连部，迅疾活捉了于子泉，外面游击支队猛烈强攻，于连士兵群鼠无首仓惶应战，不到1小时就全部歼俘，缴获机枪1支，步枪80多支，军用物资1部。战斗一结束，政委吴富善立即召开群众大会，宣传共产党八路军抗日政策，宣布于子泉罪恶，当众枪决。当地的群众无不拍手称快，当场就有20多名青年纷纷要求参军抗日。更让老百姓惊奇的是，八路军说话和气，待人平等，从不拿老百姓一粒东西，宁可露宿街头也不住民宅…
国殷勤指着村东山崖说，听老人讲，那个寒冷的冬天游击支队就风餐露宿在山崖峭壁之下，后来借宿在村头一座破庙里，村上的百姓自发地背着粮，挑着柴给游击队送去，支队长还给村民打了借条。“共产党八路军是咱老百姓的队伍，是咱们的亲人…”一传十，十传百，在纵深几十里的管陶山川间传开了。
国殷勤点燃了一支烟，轻松地笑着说，小店一仗迅速点燃了武安大地抗日的烽火，从那时起管陶山川就迎来了抗日根据地的春天。
1938年2月八路军抗日先遣支队在司令张贤约的率领下进驻管陶川，3月初在官陶村成立中共武安县工作委员会（对外称八路军武安地方工作团），关山复任第一书记。3月底八路军129师在管陶川最深处建立梁沟兵工厂。5月129师386旅在旅长陈赓的率领下由山西进入继城，改编龙泉武伦佩抗日民团为冀豫边游击支队，从19日到29日10天，纵横武安东西部，奔袭磁山、伯延、庄晏之敌，击毙李聘三之子，极大地打击了县城日伪军嚣张气焰。6月工作团成员王旭在管陶川建立柏草坪党支部，同时磁县柴天井党支部在武境内成立。7月工作团成员在南丛井发动了3000人的农民抗租。8月冀豫特委在管陶川召开各县扩大的活动分子会议，要求大力发展党组织和抗日力量。县工委提出“走出管陶川”口号，在南北阳邑、南北丛井、柏林及固镇、茶口、百官、河底等村发展党员。是年秋129师卫生部进驻柏草坪建起野战医院，38年底全县已建立32个支部，发展党员438名。
1938年武安西部的管陶川已然成为最红火的抗日根据地，抗战的红旗高高地飘扬在高山峡谷之上。正如一首歌唱道：红日照遍了东方，自由之神在纵情歌唱，看吧，千山万壑，铜壁铁墙，抗日的烽火燃烧在太行山上，气焰千万丈……
过柏草坪30里，川道上，一道摩天巨岭横亘在眼前，岭下道口树立了一幅火红的党旗雕塑，上书“坟峧抗战文化小镇”，党旗底座书写着：八十年前，坟峧是八路军保卫兵工厂前沿阵地，1937年9月八路军东渡黄河到太行山创建抗日根据地，次年129师先遣支队进入武安，在坟峧村西北方向梁沟成立修械所，后合并成立“八路军军工部第四修械所”…
顺着山道蜿蜒盘旋到岭上，一到岭顶豁然开朗，土地开阔屋舍俨然，犹如一片桃源人家。村中老党员杨狗的指给我看，1941年4月，八路军总部警卫团抽调一个营驻扎坟峧番号称自卫大队，在岭上周围山头要隘处修建多处防御工事。村后最高处的二层石院是营部，村前岭上石房是指挥部，村上现存防御工事7处，全部为山石结构。
老人领着我爬到村前，岭巅山崖边指挥部，是在一道巨大山崖峭壁处建造的一排石屋，面对山谷开设七个小窗孔，可射击可瞭望。凭岭而望，脚下悬崖百丈深，川谷内河流、村庄、人烟一览无余，绝妙的天堑之地，一夫当关，万敌难攻，保护兵工厂最佳的前沿哨所。
那是1942年2月14日，农历除夕夜，深山村庄、村民还沉浸在年夜里，半夜时分月黑风高“鬼子来了”，日军300余人的部队悄悄摸索到坟峧岭下偷袭兵工厂，警卫营战士们高度警惕，在“鬼子”队伍全部进入岭下射击圈时，居高临下突然开火，从天而降的枪炮让敌人猝不及防，日军仗恃兵多夜黑，武器精良，连续嚎叫着向上反攻，密织的枪炮、轰然炸响的手榴弹在坟岭上下狂风骤雨一样倾泻，激战数小时后日军攻克不下，死伤惨重仓惶撤退，撤退时把重伤员扔到尸堆上放火焚烧，此一仗八路军共击毙日军20余人，给疯狂的日军以沉重的打击。
杨狗的老人领我到山岭上一棵高大的松树下，指着新修砌的一座水泥陵墓说，那夜战斗共牺牲了8名八路军战士，据村上老辈人讲，他们大都20来岁的样子，正年轻力壮就牺牲了，埋葬时还不知道他们家乡在那里…
山风呼啸，松涛阵阵，望着巍然屹立的松树，静寂长眠的烈士们，我把手中的矿泉水轻轻洒在他们墓前，愿这一汪清水祭奠他们的英灵，愿他们永远安息在这片青山绿水间，历史不会忘记，人民不会忘记，这片山川永远铭记着他们的名字。
过坟岭，川谷越走越窄，山峰愈发高耸，约20许里的盘山大道，就到了白云最深处的梁沟，一座五、六十户的人家。穿村一条山路筑在山洪冲刷的涧道上，窄窄的仅容一车通行，涧道两侧就是依山砌筑的房屋，层层叠摞成梯形。村委杨文良老人领着我穿过村庄，向峡谷纵深处挺进。两侧山峰直立高耸，让人抬头仰视，一片蓝天白云，山谷里树木浓密，白杨树高大直立，群鸟在山间婉转啼鸣，山腰上种田、采石的人，说话、笑语，叮、咚之声空谷传响余音袅袅。在一棵粗壮如抱的百年老核桃树下，一块山田的地头，树立着一界大理石，石高、宽约1米见方，上面刻写着：革命传统教育基地，梁沟兵工厂遗址 …
杨文良老人告诉我，这就是当年兵工厂熔炉所在地，你看树下的涧道里到处是炼铁的遗迹，这块地头是熔炉，向后是锻造、装配、修械的十几个车间，向下是营房、职工的伙房生活区，听上辈人讲，兵工厂最火的时候厂房、营房二三十间，纵横大半个沟谷，职工800余人，整日炉火熊熊，机器轰鸣作响，修械、装配、敲打、锻造的人们忙忙碌碌，工人、战士们唱歌、说笑声沸腾了整个峡谷…
你看这梁沟，三面环山，峰峭壁立，只有一条涧道通向外界，翻过山就是山西的辽县，纵横上百里都是高山深谷群山连绵的太行山，这是刘伯承师长亲自选址踏遍整个管陶川相中的地方，也是百团大战期间彭德怀副总司令两次视察，亲自从八路军总部警卫团抽调一个营驻扎梁沟专事警卫保护工作，在晋冀豫，整个太行山根据地，梁沟可是咱八路军的军事重地。
日伪军视梁沟兵工厂为“眼中钉”，一面派遣特务、汉奸潜伏山区刺探情报，一面不断偷袭、扫荡根据地。1940年9月9日第1次袭击梁沟，到了梁庄未敢进沟里仓惶撤退。1942年底除夕之夜第二次袭击遭到坟岭自卫大队奋力阻击，扔下几十具尸首落荒而逃。最疯狂的当数1942年5月24日的日军大扫荡。日军集结15000余兵力向太行山腹地大规模扫荡，派出第三十六师团223联队在飞机的掩护下，从东、西、南三路围攻梁沟。这次日军改变战术，从武安出发的日军，25日下午到达距梁沟几里的木作村之后，不再推进，架起重炮向梁沟猛轰，从下午一直打到天黑，使我军防御工事受损，村庄房屋炸毁，战士和村民受到伤亡。夜10时，一股日军从西沟迂回到梁沟山头与守卫山头的连队激烈交火。夜11时，第三股日军从山西土棚出发绕道窟窿山与守卫连队交锋，三处战场炮火连天，形成三面夹击梁沟态势。 当时守卫部队预料梁沟已难固守，命令放火烧厂，机器深埋，组织部队和工人翻山撤退，撤至山上，天已大亮，又遭遇第四股日军偷袭，警卫营战士猛烈反击，战斗异常激烈，战士们受伤较多，副营长钟传身负重伤，不愿给酣战的部队增添负担而拔枪自尽。部队就在这崇山峻岭间与日军周旋了二十余天，最后翻越十八盘撤至黄泽关…
杨文良老人问我，“你知道梁沟白银果吗？”我说：“略有耳闻…”
杨文良指着梁沟后山的一道深谷，说，那是梁沟后南沟的赶牛道，山高沟窄，山坳里藏着弯弯，长年荫天蔽日，那年赶牛道里藏着300多工人和全村父老乡亲，部队在山沟里东躲西藏，大批日军疯狂搜山。在躲藏的第五天早晨，白银果不到五岁的小女儿突然啼哭，哭声虽小无疑于晴天霹雳，日军就在山头搜索，几百号人的心都揪到了嗓骨眼儿，千钧一发之际白银果紧紧捂住孩子的嘴，孩子拼命挣扎，迫不得矣她用腰带勒住了孩子稚嫩的喉咙，小脸憋的发紫，眼睛瞪的大大的，全沟里的战士、村民都流下了眼泪……躲过了搜山，保护了部队和乡亲们，白银果的孩子永远闭上了眼睛……
杨文良凝视着远方，陷入了那激荡人心的回忆…
站在梁沟的山巅上，望着这青山翠谷，那些在山间里回荡、人们永远记忆的革命故事激荡着我的胸怀，我想---这纵横近百里的山川啊，曾是太行山最火的革命根据地，建立了武安抗日民主县政府，建起了八路军大规模的兵工厂，饱受了日军一次次疯狂的扫荡与蹂躏，每一道山岭都是天堑屏障，每一个村庄都是一座堡垒，一座座山峰与峡谷无不深深地留下军民战斗的足迹，抛洒的热血，和烈士长眠的身躯，那呼啸的山风、叮咚的泉水啊永远流淌着共产党八路军与乡亲们奋勇抗战生死相依的故事……
岁月悠悠，风云激荡。我极目远眺，这片雄伟的山川啊，群山连绵，峡谷纵深跌宕，那些蜿蜒在山谷间的盘山大道，相依相伴的田野村庄树木河流，极象一条苍龙飞身腾跃在太行山上。这片美丽的山川啊，白云大道、盘龙大道那高山峡谷的风光让人美不胜收，那川道上栗子园、核桃园、桑葚、樱桃园让人目不暇给，还有那禅房村的梅花谷、木作村的山居民宿、朝阳沟的四A景区让人无限神往……
这片英雄而又多情的土地，百年前革命的红旗曾漫卷飞扬，如今山川巨变，管陶人民致富奔小康的红旗依然风劲正扬，这条太行山的巨龙正载着老区人民在时代的浪潮里劈波斩浪，奋勇前行……春风浩荡，山欢水笑，管陶!这片青山绿水的山川啊!
2021年5月2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