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情

      一

梁灵芝一出灵武火车站，一望无际的黄沙土地上呈现出一片片绿洲。她按照手机百度地图的标记，向着女儿徐倩丽所支教的黄河中学寻找而去。

 人常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梁灵芝也同样，虽说她在西安帮助宋陇梅正确认识女儿甘雨露和黑人大学生哔哩哗之间的关系；帮助梅瑰和吴大鹏继续牵手初恋梦想姻缘。可是到了自己身上，却不知如何处理好女儿徐倩丽面临的婚姻问题。这次灵武之行，就是为了劝女儿回北京谈婚论嫁而不得不亲自出马找上门来。

 当初女儿徐倩丽要求从北京来宁夏支教，她和丈夫徐立积极支持，并叮咛支教期间不准谈恋爱，等回北京后再考虑个人问题。谁知支教三年期限已满，女儿却迟迟不愿回北京，说是和一个名叫胡玉龙的回乡大学生志同道合，志愿扎根灵武，继续从事教育事业，实现个人梦想。梁灵芝想，这不是明摆着谈情说爱吗？！

 尽管梁灵芝和爱人徐立不同意，反复给女儿做工作，告诫婚姻是人生大事情，关乎个人一生的幸福，一定马虎不得，坚决不能一时感情用事而悔恨终生。但女儿还是我行我素，置之不理，甚至经常以工作忙碌为由不愿意和他们进行电话、网络交流。

 秋风阵阵，飞沙扬尘，满目苍茫，梁灵芝身处此时此地，心里愈发不能容忍女儿打算在这里安家立业，她要以母性的本能保护自己的女儿回北京去，回到自己的身边，将来过上一家人团圆的日子。

 梁灵芝边走边对照百度地图。远远望去，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在空中随风飘扬，操场上数百名男女学生身穿整齐的红色校服迎着朝阳对五星红旗宣誓，她不禁肃然起敬，为之感动……

 随着《黄河中学》校牌字迹渐渐清晰可见，梁灵芝也已快走到校门口。保安小伙子一看有人前来，就赶快打招呼：“师傅，请问你找谁？”

 “我是来找女儿徐倩丽。”梁灵芝边说边瞧望操场上已经下操的师生们。

 “噢，你找徐老师，她刚下操，就在那边！”保安小伙子用手指着操场说。

 梁灵芝沿着保安手指的方向边走边询问过去。同学们一看这位不速之客要找徐倩丽，纷纷传递着这喊起来：“徐老师，有人找你！”

 徐倩丽听说有人找她，急忙回过头一看，想不到母亲梁灵芝突然出现在眼前，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着拥抱过去：“妈妈，你来了！”

 师生们一听是徐倩丽老师母亲来了，都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声：“欢迎，欢迎……”

 望着一张张纯朴热情的笑脸，梁灵芝热泪盈眶：“是，我看女儿来了！”

 朝阳、红旗、笑脸、拥抱，梁灵芝徐倩丽母女俩沉侵在幸福之中，仿佛之前的互相不理解瞬间被融化了。

 校领导来了，同事们来了。嘘寒问暖之后，簇拥着徐倩丽梁灵芝母女俩回到宿舍。

 “欢迎梁师傅远道而来，感谢梁师傅送女儿到我们黄河中学支教！” 一个留着平头的中年男子上前握住梁灵芝的手说。

 “妈妈，他是我们学校的刘之栋校长。”徐倩丽急忙介绍说：“刘校长是九十年代从西安秦岭大学毕业后分配到这里来教书的。”

 “哦，好样的！”梁灵芝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刘之栋说：“我这次就是取道西安从大学城你们秦岭大学来的。”

 “啊，你去了西安，还去了我们秦岭大学！”刘之栋不禁惊喜。

 “刘校长，我妈妈上世纪七十年代在西安下过乡，参加过秦岭石砭峪水库工程建设；我爸爸当年当兵在西安，参加过黑河引水工程建设。他俩就是在西安认识结婚的！”

 “梁师傅，你和爱人更是好样的！”刘之栋用敬仰的目光看着梁灵芝说：“你的女儿徐倩丽也是好样的！”

 “OK，OK！”一对外国青年男女向梁灵芝徐倩丽母女俩竖起大拇指。

 徐倩丽一看母亲用惊奇的目光看着这对外国青年时，赶快介绍说：“妈妈，他俩是我们学校外教老师詹姆斯和玛丽娜，是不远万里从美国来中国西部宁夏支教的。”

 梁灵芝坐不住了，竖起大拇指向前来的教师们称赞：“你们都是好样的，个个了不起啊！”

 大家热烈鼓掌之后，刘之栋关切地对徐倩丽说：“徐老师，你现在专门陪梁师傅，你的课程我负责调换一下。”

 “刘校长，我不影响你们教学，让徐倩丽上她的课，我在房子休息，等课余时间让她陪我好了。”

 “刘校长，就按我妈意见办，我课余时间陪她。再说她路途劳顿，也该休息。”徐倩丽执意要去上课。

 “哦，也是。”刘之栋关切地对梁灵芝说：“梁师傅，你就好好休息，再见！”

 “再见！”梁灵芝目送刘之栋走后又对徐倩丽说：“女子，你也快上课去。”

 “妈，你休息，我上完课就回来。”徐倩丽说完转身就走，并随手把门轻轻拉上。

 听到刘之栋徐倩丽脚步声已走远，梁灵芝这才注视起女儿住的房间来。她环视一周，只见十多平方米的房间里支着一张单人床，旁边摆着一张书桌和一把木椅，周围墙壁上的相框里张贴着形象各异的照片……

 梁灵芝看到这里，立即联想起她在北京为女儿营造的安乐窝来，宽敞明亮的大卧室，大尺寸的弧形电视机，藏书柜，实木床、沙发……

 看着眼前的情景，梁灵芝真不明白女儿为什么偏要安家立业在这里，是因为心里有爱的人在这里，还是和鸟儿一样，环境越繁华，越要远离喧嚣而迁徙它方呢？！

 梁灵芝走进墙壁，浏览相框里的一张张照片 ，欲想寻觅出女儿心里的秘密。照片里有女儿和学生一起参加升旗仪式的，有参加集体朗读的，有一起去植树的，还有拥军优属和去敬老院帮助老人们做好事的，看到这里，她的心禁不住温暖起来。

 梁灵芝情不自禁地继续往下看，发现一个正方形的大相框里有一组自己女儿和詹姆斯、玛丽娜一起去吉尔吉斯坦、伊朗国家学校的照片，她暗自思忖，女儿大了心也大了，还梦想去外国支教。

 浏览完所有照片，梁灵芝感觉没有发现女儿心中的男神，她有些意外。过去明明在视频中有名有姓说过男朋友是本地回乡大学生，名叫胡玉龙，他们志同道合，志愿扎根灵武，继续从事教育事业，实现个人梦想，可在墙上这些照片中怎么没有发现一点他们志同道合的影子呢，是保密，还是有什么变化？她一时捉摸不清。梁灵芝很想看看胡玉龙长的什么样子，但现在人也没见上，照片也看不到个影儿，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她环顾四周，继续寻找，试图发现些秘密来……

突然，桌面上《神州日报》一篇大标题”我爱灵武，我爱白芨滩”的文章吸引了梁灵芝眼球，她信手拈来，一行行一字字飞进眼帘：”我爱灵武，我爱白芨滩。家乡灵武素有“塞上江南”之美誉，不仅历史悠久、文化灿烂，而且人杰地灵，自然资源得天独厚。母亲河黄河滋润了这片土地，养育了灵武人，养育了我的祖辈，养育了我。白芨滩，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灵武市美丽的后花园。’白芨滩人凭借30多年执着不变的治沙精神，在茫茫无际的沙漠中营造出一片片充满生机的绿洲。以全国劳模王有德为代表的三代治沙人前赴后继，以年均2万亩的速度推进治沙，累计完成治沙造林63万亩，控制流沙面积近100万亩。’我为自己生在灵武而荣幸，为自己是白芨滩人的后代而光荣，发扬前辈光荣传统，继承前辈愚公精神，建设美好家园的重任历史地落在了我们这一代灵武人的肩上……”

 看完文章，梁灵芝感动了，一看署名胡玉龙，更是惊讶，不料这散文还是女儿心中男神写的，她心里嘀咕，这小子原来有两把刷子，不然，怎能赢得我女儿的芳心。

 身临其境，梁灵芝不由得联想起自己当年下乡在西安郊区农村的艰苦环境，生产队安排的土坯瓦房里，三四个知青住在一起，睡的是土炕，烧的是柴火，共用一个桌子，围着炕头边沿坐。眼前女儿的住处，虽然只有十多平方米，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但却是一个人居住，且室内装扮得简洁美观，温馨舒适，比起自己下乡那个年头，真是鸟枪换炮了。尽管如此，梁灵芝说服女儿回北京的想法没有变，她不想让自己独生女儿生儿育女把根扎在这里，她要給女儿做思想工作，动员女儿回北京，一家子团团圆圆地过日子……

 梁灵芝正思索着，忽听窗外响起了呱呱呱地鼓掌声，遂拉开门向外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的解放军战士在黄河中学师生的夹道欢迎中步入操场，随之“向解放军学习，向解放军致敬，欢迎解放军来我们学校做报告”的欢呼声在校区回荡。她被这情景感染了，便不由自主地挪动起脚步，亦步亦趋向前走去。

 学校操场栏杆外，围观着不少学生家长，梁灵芝也随之步入其中，一起倾听解放军给学生作报告。

 “高中一年级同学们，新学年新校生军训开始了。今天，我们特别邀请驻军解放军江大海同志为我们作英模事迹报告。”刘校长站在学生队伍方阵前介绍说：“江大海是从大学入伍到边疆军营的，如今已在部队服役四年，多次立功受奖，为部队树立了光辉的榜样。现在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江大海为大家做英模事迹报告！”

 ”呱呱呱”掌声四起，江大海在同学们敬佩的目光中精神抖数地走到方阵队伍前，举起右手给大家敬了个军礼后说：“同学们，大家好！我叫江大海，是驻地部队的一名战士。今天有幸给同学们讲讲自己成长的故事，是我一生中的荣光。六年前我正在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放假回家，晚上陪着家人看电视，当看到电视上报道美国舰艇公然闯入我南海的报到时，军人出身的父亲义愤填膺，并郑重其事地对我说，如果祖国需要，他一定重返部队，为保卫祖国冲锋陷阵，痛打美国侵略者！听了父亲这话以后，对我触动很大，我想一个年近五十岁的父亲都有这般英雄气概，何况我一个他亲生的堂堂男子汉，岂能等闲视之！于是，到了当年的冬季，我就踊跃报名参军，进了军营。军队是一个大熔炉，教我爱党爱国爱人民，听党的话，热爱祖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保卫祖国贡献自己的一切。从此我把自己和祖国联系在一起，努力学习军事技术，苦练杀敌本领，时刻为祖国和人民贡献自己的青春。在参加中国维和部队赴非洲维和期间，我和战友们并肩作战，无论在制止战争冲突、应对突然袭击，还是在工程施工、抗险救灾中，始终冲锋在前，不怕苦不怕死，为祖国争光，为中国部队争光……”

 “嘟嘟嘟，”手机振动响了，梁灵芝一看是女儿电话，急忙离开操场，压低声音说：“倩丽，我在操场呢！”

 “妈，我已经上完课了。”徐倩丽亲切地说。

 “哦，知道了，我马上回来！”梁灵芝边说边加快脚步。

 徐倩丽听母亲说在操场，心想，今天是高一级新生军训课，莫非妈妈也借机去听听了，她不愧为是杂志编辑记者，一旦发觉有教育价值，抓住机会就不愿错过。看着妈妈高兴地走过来，就故装撒娇地说：“妈 ，你就是不在乎我，老是想着给你那个杂志搜集素材！”

 “唉呀，我的女儿，妈如果不是为了你，大老远的从北京跑到这里来干啥呀？！”梁灵芝走过来拉住徐倩丽的手说。

 “妈，你还不是为了寻觅和我爸当年在西安的恋爱梦，顺便捎带来灵武把我看一下。”徐倩丽和母亲开着玩笑进了屋子。

 “别贫嘴，你先给我说说胡玉龙在哪里？”梁灵芝迫不及待地问。

 徐倩丽故意仰头想了想说：“妈，反正你这次来是见不上！”

 “为什么？”梁灵芝不理解地说。

 “他呀，到外地学习去了。”

 “到哪里去学习？”

 “到北京去学习。”

 “哎哟，还和我玩起了藏猫咪，我从北京来灵武，他却从灵武去北京！””

 “妈，这是巧合。”

 “哼，巧合，说的好听，还不是故意回避我！”

 “妈，这是组织的安排。”

 梁灵芝一听是组织的安排，就不再埋怨，便指着墙上的照片说：“怎么不见胡玉龙照片呢？”

 徐倩丽指着墙上相框里师生植树的照片说：“这里面有他，你猜测是哪一个？”

 梁灵芝瞅着相框里师生密密麻麻植树的人影说：“我看不清，我要看他的个人照片！”

 “个人照片嘛，就在我的手机里。”徐倩丽迟疑地说。

 “怎么，还保密？”

 “妈，我不能把他单独照片和师生照片挂在一起，免得学生来我这里看了影响不好‘’

 “哦，这你说的有道理。“梁灵芝瞅着徐倩丽的手机说：“快把手机里他的照片让我看！”

 “那没说的。”徐倩丽打开手机，把胡玉龙的照片一幅幅給母亲看。

 照片有在黄河边的，有在灵武白芨滩的，有在镇北影视城的，有在银川的，还有在沙湖和西夏陵的……梁灵芝只看不吭声，徐倩丽不时地注视着母亲平静如水的表情。

 “从照片看，你们已经相处的亲密无间了。”梁灵芝指着女儿和胡玉龙在黄河边夕阳下紧紧拥抱的照片说。

 徐倩丽瞅着母亲梁灵芝凌厉的目光霎时红了脸：“妈，时代不同了，你就不要用传统眼光看待我们。”

 “我是说你已经心甘情愿要和胡玉龙在这里相爱下去。”

 “妈，我爱胡玉龙。”徐倩丽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说：“你就同意我跟着他生活在这里吧。”

 “倩丽，你就听妈一次话吧，回北京去，那里有我和你爸奋斗多半辈子为你营造的安乐窝。”

 徐倩丽泪水不仅夺眶而出：“妈，我知道你和爸爸的好意，只是你和爸爸给我创造的是物质上的安乐窝，不是我精神上的栖息地。”

 “我的孩子，精神需要，物质也得需要啊，而且是物质决定精神！”

 ‘’妈，这句话你还没有说完全呀，” 徐倩丽拉着梁灵芝的手哭里带笑地说：“精神还反作用于物质呢！”

 “女子，这我知道。”梁灵芝明白徐倩丽说话的意思，便借题发挥说：“那你就给我说说你的精神怎样反作用于物质呢？！”

 “妈，婚姻是人生大事，决定着人生的幸福。婚姻美满，志同道合，可以创造物质；如果婚姻不幸福，同床异梦，缺乏精神动力，就不可能创造美好生活，即就是有父母亲给予的安乐窝，也只能是物质的，而不会是精神的，婚姻生活就谈不上美满。”徐倩丽边说边注视着母亲的表情：“至于我个人精神反作用于物质，首先我和胡玉龙是互相爱慕的，就像你当年和我爸爸一样，艰苦的环境锻炼出真挚的爱情，心心相印，以苦为荣，并能通过自己的辛勤劳动，创造出美好幸福的生活。”

 “女儿，我和你爸谈恋爱是在毛泽东时代，你所处的是改革开放的新时代，不能依葫芦画瓢，死搬硬套爸妈当年继续革命的恋爱方式！”梁灵芝醒悟地说：“看来我和你爸对你影响太大了！”

 “妈，时代在变，但爱情的内涵没有变，只是在这个物欲洪流的年代要找真心实意的爱情太难了。如果说当年你和我爸千里姻缘一线牵是上帝的安排，那么今天我和胡玉龙的爱情更是千里姻缘路上爱神特意给予的眷顾。人海茫茫，我们能彼此碰撞出爱情的火花，也是千载难逢。”

 瞅着女儿脸上泛出的幸福红晕，梁灵芝感知自己的任何说教都显得苍白无力，只好唉声叹气起来：“女儿长大了，要远走高飞，那个父母不心疼！”

 徐倩丽看见母亲伤感的模样，不禁心生恋念，便安慰说：“妈，时代在前进，经济在发展，科技在革命，改革开放几十年了，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打破了你们那个年代户口画地为牢、吃饭要粮票、没有户口吃不上饭、到外地找工作被称为盲流的羁绊，现在人们有了自由，有钱可以异地买房居住，吃饭不用粮票，到处都可以找工作，真正实现了宪法赋于人民居住自由的权利。北京距离灵武虽然路程比较遥远，但有飞机、高铁等交通工具，探家、走亲戚也像串门一样方便。今后咱就有北京、灵武两个家了，想在哪里居住就在那里居住，经常换换环境不是更好吗，我的好妈妈，你说是不是？！”

 梁灵芝沉默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徐倩丽，思量了半晌才无可奈何地摇着头：“唉，我不远千里来说服你，没想到你反过来说服我。我暂且保留意见，等我和你在非洲的爸爸商量好后再说。”

 操场上又传来一阵阵掌声，“向解放军学习，向解放军致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徐倩丽看着梁灵芝说：“妈，这个作报告的名叫江大海的解放军参加维和部队也去过非洲，他那天给我们老师作报告讲起和战友们帮助非洲人民的英勇事迹，把我们感动的都流泪了。我想起了爸爸和爸爸所参加的援非医疗队，我为有这样的爸爸而骄傲，为有支持爸爸参加赴非医疗队的妈妈而光荣。”

 梁灵芝眼圈湿润了，她起身走向窗口，眺望操场上迎风飘扬的红旗和红旗下军训学生夹道欢送解放军江大海的场面，串串泪水夺眶而出。

 “妈，你是不是听我说解放军江大海去非洲维和、我爸爸参加援非医疗队而触景生情想我爸了！”徐倩丽扶着梁灵芝到床边：“妈，你躺着休息安静一会儿。”

 梁灵芝被徐倩丽扶上床缓缓躺下，五味杂陈涌上心头。她思来想去后拉着女儿的手说：“孩子，你的选择可能是正确的！”

 “妈，还是你理解女儿！”徐倩丽紧紧握住梁灵芝的手。

 “天下父母一样心，哪有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儿女呢！”梁灵芝坐起身子：“后面我在和你爸网络沟通沟通，我想他是会理解你的。”

 徐倩丽欣喜，情不自禁地告诉梁灵芝说：“妈，胡玉龙叔叔邀请我星期天参加他们战友聚会，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去。”

 梁灵芝思量片刻后说：“也好，认识认识！”

 “哦，我这里还有他送給我的一本画册，你先看看。”徐倩丽说着就从书架上抽出来递给妈妈。

 梁灵芝接过画册一看，封面上一副《长河落日圆》的国画紧紧吸引住了眼球，只见蜿蜒的黄河在夕阳余晖照耀下，波光粼粼，气势磅礴，犹如银河之水，从天而泻。她翻开封二，作者简介一览无余：胡峰，中共党员，解放军艺术学院毕业……

 “妈，胡玉龙叔叔是部队复原军人，灵武黄河中学老校长，退休下来后热爱社会公益事业，什么关心下一代委员会，书画家协会，老战友联谊会等，他都参加。等那一天咱们去参加他们老战友聚会时我给你介绍。”徐倩丽边说边指着画页：“这是沙坡头，这是白芨滩，这是灵武枣林，这是沙湖，这是镇北堡影视城，这是西夏王陵……”

 “喲，我女儿还没成亲就为灵武做起宣传了！”梁灵芝逗趣地说。

 “妈，俗话说吃谁家的饭，就跟谁家转，灵武人养活着我，我就替灵武人说话。”徐倩丽也故意打趣。

 “人常说，娶了媳妇忘了娘，难道你找了女婿也要忘娘！”

 “哈哈！”徐倩丽搂住梁灵芝的脖子笑起来：“那还不把我妈气的跳黄河！”

 “我才不跳呢，我要去法院告你！”梁灵芝指着徐倩丽的脑门说。

 “妈，你能忍心告我？！”

 “女儿，你能忍心忘了娘？！”

 “哈哈哈……”宿舍里传来梁灵芝徐倩丽母女俩的说笑声。

         二

   胡峰一接听徐倩丽电话说她要和母亲星期天一起去参加他们战友聚会，就惊喜地坐不住了，赶紧拿起电话给胡玉龙爸爸胡德福报喜：“哥，我报告你一个好消息！”

 “胡峰，有啥好消息，你快告诉哥！”

胡德福喜出望外。

 “徐倩丽妈妈从北京经西安来咱们灵武了！”胡峰惊喜地说。

 “胡峰，你听谁说的？”胡德福有些惊慌:“她是不是为徐倩丽和胡玉龙的婚姻事情来的？！”

 “是徐倩丽亲自打电话给我说的，而且还说要和她妈一起去参加咱们战友聚会呢。”胡峰停顿了片刻又说：“我倒没听出徐倩丽说她妈来灵武是关于他们婚姻的事情。”

 “没听说就好。不过胡玉龙去北京学习了，这徐倩丽她妈突然来了咱咋办呢？”胡德福难为情地说。

 “咋办呢，咱赶快去学校看人家！”

胡峰催促地说。

 “你和我现在就一起去？”

 “你带上我嫂子，我带上我媳妇一起去。”

 “好。在黄河中学门口见？”

 “是。‘’胡峰又嘱咐道：‘’不要忘记了带见面礼！”

 “带啥见面礼呢？”

 “就把咱们本地生产的枸杞和长枣各带一箱。”

 “行吗？！”

 “行。其他啥东西人家也不稀罕！”

 “好，我和你嫂子收拾好就走。”

 “行，不见不散。”

 胡德福放下电话，既高兴又紧张地招呼妻子：“舒月，徐倩丽她妈来了，你快收拾，咱们赶紧去看，胡峰在校门口等着咱们呢！”

 “老胡，你在哪儿喊谁来了？‘’舒悦在院子边收拾花盆边说：‘’你还让我收拾啥呢？”

 胡德福从屋里冲出来说：“咱未来的亲家母来了，你快点儿把自己收拾干净利落，咱们一起去！”

 “啥，你是说徐倩丽她妈来了，”舒月惊喜：“她可是京城的妹子呀！”

 “所以嘛，我让你把自己收拾收拾，以表示对人家的礼貌！”胡德福摸了摸下巴说：“我也去刮胡子，换衣服。”

 “好，马上行动。”舒月赶快丢下手中的活儿，去卫生间洗手梳头打扮：“德福，你把你那套蓝色西服穿上。”

 “我又不是出席典礼，何必那么正正规规！”胡德福边摸下巴边刮胡子：“我还是穿那套黄色休闲服吧。”

 “德福，你要知道男人的美是在女人眼里，女人的美是在男人眼里；你的美是在我眼里，我的美是在你眼里，我看你还是穿西服好看。‘’舒月照着镜子梳着头说：“再说，你当兵把黄色衣服还没穿够啊，平时穿了不说，今天去见客人还要穿！”

 “舒月，你当初看上我的时候我就是穿着黄军装嘛，怎么现在老了，我穿黄色衣服在你眼里就不美了！”胡德福用眼睛瞥着镜子里正在化妆的老伴儿说。

 “如今，你我都老了，容颜自然失去了年轻时的美丽，所以要用衣服来补救，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靠衣服马靠鞍嘛！”

 “好，按你的意见，我就穿西服。”胡德福瞅瞅正在化妆的舒月说：“那你就给自己配鞍吧。”

 “我当然自己给自己配鞍，但要你参谋，看我怎么穿着美，我要按照你的审美来穿。”舒月说着就随手从晾衣架上取下一件红底兰花秋装上衣披在身上：“德福，你看如何？”

 “哟，还真好看！”胡德福笑眯眯地打量着舒月说：“再配上那件粉色秋裤，我看还能增色不少！”

 舒月欣喜，随即走向衣柜取出那件秋裤，坐在床上就穿：“毕竟时代不同了，咱们也要与时俱进，不能落伍。”

 胡德福看舒月，舒月看胡德福，两口子感觉还不过瘾，就一起走到穿衣镜前，双方的形象显现无遗，两口子对着镜子，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臭美 ，你臭美……”

 汽车在公路上飞奔而驰，舒月坐在副驾驶室里一会儿看看窗外熟悉的风景，一会儿瞅瞅正在身旁聚精会神驾驶的胡德福，绵绵思绪犹如潮水般滚滚而来，几十年的沧桑，几十年的风雨一幕幕从脑海里画过，从胡德福青海黄河源头当兵五年间和自己相识相恋，到胡德福复员回宁夏灵武后杳无音信；从她日日夜夜思念，到沿黄河而下艰难寻觅；从梦想成真姻缘，到成婚艰苦创业……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个雨雪风霜，相依相爱相伴，一路携手走来。回首往事，舒月亦然记忆犹新，那时部队不准战士在服役期间谈情说爱，她和胡德福在军农生产中的互相爱慕也只能处于暗恋，谁也不敢吐露心声，只有互相把初恋的爱深深埋在心中。不久胡德福服役期满复员了，他不仅不敢临行道别，就连个通讯地址都没留下，从此双方像断了线的风筝，失去联系。舒月天天想，夜夜盼，希望有一天胡德福能再次出现在她眼前，可是一次次的期盼都成泡影。两年过去了，最终爱情给了她无穷的力量，她下定决心，沿着胡德福过去曾经吐露出的他的家乡灵武就在黄河沿岸的路线，只身去寻找心爱的恋人。她出青海，入甘肃，走宁夏，进灵武，寻乡问户，终于找到了胡德福……

 往事如烟，舒月恍若梦境。胡德福以为她睡着了，就撇了一眼，才知她旁若无人，陷入沉思在想着什么，就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原来你在想梦中情人！”

 “哦，就是的。”舒月忽听得胡德福的话随机应变道。

 “是哪个梦中情人，能告诉我吗？”胡德福故意逗趣地说。

 “近在眼前，远在身边。”舒月目不斜视，两眼注视前方：“三十年前的老情人啊！”

 “哦，我猜到了，你是触景生情，回忆起咱俩过去的婚姻事儿了。”胡德福满怀感恩回忆着说：“想当年你从青海来灵武寻找我时就是走这条沙梁子过来的。”

 “那时这道沙梁子光秃秃的，我在这里还迷了路，当时多亏植树的乡亲们在这里发现了我，不然我还迷在这条沙梁子脚下绕圈圈呢！”

 “所以你一看沙梁子和沙梁子上已经长大了的树木，就不由得想起了过去的事儿。”

 “想当年你从部队复员后失去音信，我每天都用纸折叠好多个小船，并写上我的名字，特意放入黄河漂流，梦想有一天你能在黄河下游偶然捡到。”

 “万水千山总是情，我们俩终于走到一起了。”

 “德福，你说也奇怪，那时我从青海越过万水千山来灵武寻找你，现在徐倩丽又从北京越过千山万水来灵武要嫁胡玉龙，你说咱这胡家是烧了八辈子高香，美女就自愿送上门来！”

 “这都是因为我祖上积德行善的缘故，所以才自有福报！”胡德福神秘地笑着说。

 “相由心生，你和咱玉龙都长着善良厚道的相貌，招惹得我和徐倩丽不爱都不行。”

 “那咱们就继续积德行善，表里如一，把好家风传下去，为后代造福……”

 “滴滴滴，”车后响起喇叭声，胡德福从车窗口扭头向后一看，是胡峰的车子跟了上来，旁边坐的是他的媳妇冉云霞，便赶紧挥手道：“胡峰，你和云霞先快去招呼人家，我和你嫂子后边就到！”

 胡峰理解哥哥胡德福的意思，油门一加，超车而过，冉云霞把头伸出窗外喊到：“舒月嫂，等会儿见！”

 “哦，云霞，等会儿见！”舒月眼看云霞坐着胡峰车一闪而过后回头又对胡德福说：“云霞也是自投罗网胡家的！”

 “哈，就是的，云霞就是当年下乡灵武的知青，胡峰刚从部队复员她就喜欢上了。”胡德福逗趣地说：“他俩结婚还比咱俩早呢，当时人们取笑我：大麦没黄小麦黄了。”

 “多亏你这个大麦黄的晚，不然你就成了别人的新郎了！”舒月哈哈笑了起来。

 “我成了别人的新郎，你也就成了别人的新娘！”胡德福也乐的哈哈大笑。

 “命运，命运，咱俩能在一起，这都是上天的安排……”舒月正在感叹，忽地胡德福手指说： “哎哟，你看徐倩丽和她妈正在校门口等候咱们呢！”

 舒月定眼望去，只见徐倩丽和梁灵芝娘们俩正迎接胡峰冉云霞两口子下车，她急忙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又顺了顺自己的头发，然后仔细地注视起来，只见梁灵芝梳着短发，中等个头儿，穿一身浅色休闲服，身上散发出一种朴实、自然、亲近的气韵，她一下子感觉距离拉近了许多。

 胡德福的车速慢慢减缓下来，徐倩丽梁灵芝娘们俩的笑脸清晰可见，舒月情不自禁地从窗口伸出的双手，频频示意。

 徐倩丽梁灵芝边招手边走上前，车子刚一停下，就迎了上去。舒月见状立即开门下车：“喜客，喜客，欢迎，欢迎！”

 徐倩丽赶紧给梁灵芝介绍说：“这是我阿姨，胡玉龙的妈妈。”

 “你好，让你费心了！”梁灵芝紧紧握住舒月的手。

 “欢迎你到灵武来！”舒月热情洋溢地说：“从北京这么远的路来了，就多住些日子，看看这里塞外的风景。”

 “谢谢，谢谢！”梁灵芝一看胡德福从车后箱取出东西提着走过来，就对舒月笑着说：“我猜他一定是胡玉龙的爸爸了！”

 “是，他就是胡玉龙的爸爸。”舒月给梁灵芝介绍说。

 胡德福紧接着舒月话茬说：“倩丽她妈，欢迎你远道而来！”

 “谢谢！”梁灵芝开玩笑道：“你不欢迎我也来了！”

 胡德福立即向站在旁边的舒月、冉云霞、胡峰笑喊道：“你们说咱们胡家欢迎不欢迎？！”

 “欢迎！欢迎！欢迎！”

 梁灵芝一看胡家人前呼后应鼓掌欢迎自己，急忙歉笑道：“谢谢！谢谢你们！”

 徐倩丽欣喜，遂热情迎请长辈们一起进了校门，径直朝宿舍走去。

 夕阳灿烂，阳光把宿舍照得通亮，徐倩丽把长辈们一一让进屋里坐下，就赶快端起书桌上的水果盘：“叔、姨，这是我妈从西安带来的石榴，请你们尝尝。”

 “这是西安朋友送的，大家分享分享。”梁灵芝高兴地说。

 “好，尝尝。”胡峰抓起一个石榴用手掰开分成几瓣，挨个分给大家。

 “大叔，麻烦你们了。‘’徐倩丽抱歉地说：“我心想星期天你们战友聚会时咱们就见面了，没想到你们还专门跑一趟来看我们。”

 “孩子 ，这是两回事。你妈不远千里从北京来灵武，我们近在咫尺怎能不上门拜访？！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妈的到来，我们高兴啊！”胡德福推心置腹地说。

 “倩丽，我们一起来看望你妈，这不仅是礼节，而且是一种感情，更包含着我们对你和胡玉龙关系的态度……”

 “胡玉龙和徐倩丽谈恋爱，我们全家都高兴！”冉云霞不等胡峰说完话就抢着对梁灵芝说：“谢谢你养了这么好个女儿！”

 “妹子，欢迎你去家里坐坐，咱姊妹好好拉拉家常。我们都是同时代过来的人，有相同经历，有共同语言。”舒月拉着梁灵芝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梁灵芝被这一张张朴实的面容和一句句诚挚的语言感动了，满腹的激动再也抑制不住，她紧紧攥住舒月的手说：‘’各位兄弟姐妹，感谢你们三年来对徐倩丽的关爱，感激你们喜欢我的女儿，我把她交给你们我放心。昨天晚上，我已经和远在非洲的爱人视频联络过了，同意徐倩丽和胡玉龙的婚事，支持她们把青春献给西部教育事业！‘’

 “妈，我感谢你和爸爸，我永远爱你们！”徐倩丽看着梁灵芝眼眶里充满泪花，情不自禁地拥抱住妈妈。

 “妹子，你是好样的！”舒月眼含激动的泪花说：“你不但支持丈夫参加援非医疗队，而且支持女儿不远千里来宁夏支教，你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倩丽，你们家都是好样的，支援非洲，支援国家，舍小家，为大家，我们为有你们这样的眷属而骄傲！”冉云霞按捺不住自己的感情说。

 “妹子，徐倩丽和胡玉龙成婚后，徐胡两家人就变成一家人了，把徐倩丽交给我们你们就放心 ，我们会把她当做自己女儿一样对待……”

 “这里也是你们的家，”胡峰不等胡德福说完就接上话茬：“我哥嫂已经给你们把房子准备好了，你随时来住。”

 梁灵芝看看胡德福，又看看舒月，暖心地笑了：“谢谢大哥大嫂，你们的心意我收了！‘’

 “妈，德福叔和舒月姨还热爱慈善事业，经常资助贫困学生，助力学校建设，发展教育事业。”徐倩丽有意夸奖地说。

 梁灵芝赞许地看着女儿，心想，女儿徐倩丽眼力还不错，爱上了一个家庭环境还不错的胡玉龙。尽管宁夏远离北京，但缘分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啊，终究儿女的婚姻生活是靠他们自己经营的，父母也不能伴陪他们一辈子啊，此时她脑海里浮现出在西安大学城时，患神经病的博士女生娟珍给她哭诉的父母干涉自己婚姻的悲剧。前车之鉴，自家无论如何也不能重蹈覆辙。她拉着女儿的手说：“倩丽，我和你爸支持你沿着自己选择的婚姻道路走下去，和胡玉龙同心同德，互敬互爱，继承优良家风，孝敬父母，扎根西部，为宁夏教育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妈，你放心，我一定不辜负你们的期望，在北京做爸妈的好女儿，在宁夏做胡玉龙的好妻子，在黄河中学做人民的好教师！”

 “好，好，好！‘’胡德福、胡峰、舒月，冉云霞都热烈鼓起了掌声。

 梁灵芝欣喜地把盘子里的石榴又一次分给大家：“亲们，吃吧，石榴象征着团结！”

 “好，我们吃，”舒月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把起先担心梁灵芝不满意徐倩丽和胡玉龙谈恋爱的顾虑顿时給打消了，掰开拿在手里的石榴说：“石榴象征着爱情，心心相印，我们一起分享！”

 徐倩丽高兴地和梁灵芝舒月冉云霞相拥在一起：“叔，你们来给我们照个相做留念吧。”

 “好，好，”胡峰接过徐倩丽的手机随即取景构图；胡德福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咔擦咔擦地就拍。

 拍完之后，徐倩丽回放给梁灵芝舒月冉云霞她们看；胡德福回放给胡峰看，并示意该告别离开了。胡峰领会意思，借机说道：“倩丽，我们该走了，你和你妈好好休息。星期天我们来车接你们，咱们一起去参加陕甘宁老战友聚会。”

 “好，我们等着。”徐倩丽彬彬有礼地看了看大家说：“叔，阿姨，改天我和我妈去家里看望你们。”

 “欢迎，欢迎！”胡德福不禁欢喜。

 “她叔，她姨，感谢你们今天来看望我！”梁灵芝感激地说。

 “应该，应该，我们高兴啊！”舒月冉云霞握住梁灵芝的手告别。

 “妹子，再见！”胡德福向梁灵芝招手。

 “星期天见！”胡峰向徐倩丽梁灵芝频频挥手。

 夕阳西下，晚霞映红天边，胡德福胡峰驾驶的汽车在沙林中穿行，梁灵芝徐倩丽站在校门口挥手目送……

       三

 秋夜，明月当空，沙林里一片寂静。梁灵芝牵着徐倩丽的手，漫步在林间小道上，沐浴着塞上江南的月光。徐倩丽倍感幸福，久违的母爱温暖着全身，仿佛妈妈领她小时候游览北京香山一样；梁灵芝更是母爱焕发，瞅着依偎在自己肩头的女儿，二十余年的母女之情梦幻般地从脑海里划过，无论是一家三口清晨去天安门广场看解放军升国旗，还是去八达岭看长城；无论是送女儿从中小学校门进大学校园，还是从大学毕业送女儿赴宁夏支教，女儿成长的经历一幕幕在她眼前闪现，她不由自主地感叹：“女儿长大了，女儿要飞了！”

 徐倩丽感受到母亲语气里洋溢出的欣慰和期待，心里充满了对母亲的眷恋和感恩，是母亲把她带到这个世界里来，岁岁年年把她养大成人。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个雨雪风霜，母亲一路陪伴着她走过来。看着母亲为女儿以后走的路高兴 ，自己也为母亲因女儿远嫁他乡感情上的缺憾而内疚，便安慰地说：“妈，以后每年寒暑假，我一定回北京陪你；你退休之后，就和我爸来宁夏居住，我们全家在一起。”

 “倩丽，只要你和胡玉龙幸福，我和你爸就幸福。现在交通也方便，高科技已经把距离缩短了，走北京来宁夏好像串门一样方便。我现在想开了，孩子的婚姻应由自己做主，有时候父母亲出于好心地干预，往往酿成大错。”

 “妈，我想起来了，今天你和胡叔他们説话间谈到我和胡玉龙将来的婚姻问题时好像有些心事，难道你心里还有什么有口难言的事没有说出来？”

 “是吗？”梁灵芝故意反问，她不禁佩服女儿徐倩丽的细微观察：“你看出了我有心事？”

 “我看出来了，”徐倩丽接着继续说下去：“就是从你谈到我和胡玉龙婚姻问题时出现的转瞬即逝的表情中扑捉到的。”

 梁灵芝把拉着徐倩丽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抚摸着说：“看来女儿的心和妈妈的心真的是相通的。说实话，爸妈当初对你和胡玉龙谈情说爱是不愿意的，感情上接受不了。可是事实教育了我，我必须面对现实。”

 徐倩丽迟疑地看着梁灵芝：“妈，什么事实教育了你，你必须面对现实？”

 “我这次去西安寻梦自己当年上山下乡的地方时，在大学城遇到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女博士生，她向我倾诉了自己遭遇的不幸婚姻。”梁灵芝说着停下脚步。

 “妈，这个女博士生怎么了？”

 “她呀，名叫娟珍，命运坎坷。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从小念书，成绩优秀，一直读到大学毕业出国留学，成了博士生还找不上工作，久而久之，生活困顿，加之婚姻又过了黄金期，思想压力大，精神受到刺激，患了精神病，只得回国。回到家乡后，同情者多，但也有人热嘲冷讽，父母无奈，只能让她跟着他们劳动，时间长了，兄嫂也嫌弃。邻村有个和她上高中的同学，看她落魄如此地步，很是同情，经常接近和帮助她，她甚感激。日久生情，这个高中同学就通过熟人说媒想娶她，结果遭到她兄嫂的极力反对，说家里花了那么多钱供給她上大学，怎么能嫁给一个家里一贫如洗的穷小子！父母执拗不过儿媳，只得托人把她嫁给一个高小毕业会做生意的小商人，从此离开了家。这个小商人虽然生意小，挣钱不多，却常常以娶到一个博士生而骄傲……”

 “他一定对她很好！”徐倩丽着急了，不等梁灵芝说完就打断话说。

 “你说错了。他一回到家，就是另一副面孔，经常嫌她有病欺负她，说喂一个猪，还能卖钱，娶了她除了晚上睡觉，就是白养活。”梁灵芝停顿片刻后又说：“晚上还对她进行性虐待。”

 “她为什么不反抗？‘’徐倩丽气愤地说。”

 “她反抗过，不过也仅仅是嘴上说说而已 。说自己是留美回国博士生，嫁给他是他占了便宜，自己吃了亏。她是个有精神病的人，依靠人家养活，只能自己忍受着。如果当初娟珍父母不包办娟珍的婚事，让她和那个向她求爱的、她也喜欢的高中男同学成婚，不就补救了她的人生幸福吗，可偏偏雪上加霜，使她精神和心灵上遭受到极大的创伤。”梁灵芝说着把徐倩丽揽在怀里：“所以我那天和你舒月姨他们说起你和胡玉龙婚姻事情之时，不由得联想起娟珍的境遇，顿时就出现了若有所思的瞬间，并为你的婚事感到幸福。”

 “原来是这样，我真谢谢妈妈会为我着想！”徐倩丽激动不已：“娟珍真可惜，喝了一肚子墨水，却吐不出来。”

 “毛主席说，世界上人是最宝贵的，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梁灵芝告诫女儿说：“如果身心不健康，人出了问题，再有本事也没用。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因为身体是本钱。”

 “妈妈说的对。我想，如果娟珍身心健康，她就是个人才，可以为社会和国家做出巨大的贡献。”

 “那当然，”梁灵芝肯定地说：“如果娟珍当年在学校不死读书，适当参加些文体活动，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多和师生交流，内心世界就会自然丰富多彩，或许就不会患精神病，那么，她的工作和个人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手机音乐响了，梁灵芝荧光下一看是宋陇梅的电话，赶快就接：“喂，宋大姐，你好！”

 “妹子，你好！我是宋陇梅，我在新疆给你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宋陇梅喜不自禁的声音。

 “宋大姐，你好啊！”梁灵芝惊喜地说：“你怎么又跑到新疆去了？！”

 “妹子，我是来新疆拾棉花的！”电话里宋陇梅回答说：“咱们内地来新疆拾棉花的人可多了，河南陕西甘肃的都有！”

 “那好，支援新疆嘛！”梁灵芝关切地说：“村里人去的多吧？”

 “也不少。我是和我兄弟媳妇一起来的。”

 “陇汉的媳妇吗？”

 “是，陇汉媳妇。还有咱俩在西安大学城郭大娘家见到的娟珍！”

 “啊，娟珍，你怎么见到她的，她患有精神病啊！”

 “我是在火车上遇见她的；她说她受不了她男人的气，自己要出来挣钱养活自己。”

 “她能行吗？”

 “她还行。在我们姐妹的帮助下，进步很快，现在一天能拾一百多公斤棉花，挣二百元钱呢。”

 “好样的，有志气！”徐倩丽在旁边听到宋陇梅说到这里，发出情不自禁地赞叹声。

 “灵芝妹子，是谁在你旁边说话？”宋陇梅听到电话里传来异样声音，不解地问。

 梁灵芝噗嗤笑了说：“大姐，你耳朵真尖，一下子就听出来不是我的声音了，她是我的女儿徐倩丽。”

 “啊，她是你女儿，请代我向她问好！”

 徐倩丽听见了，给母亲用手指了指自己，梁灵芝立马会意，随即回答说：“徐倩丽也让我代她向你问好。”

 “好好好，谢谢孩子。”

 “宋大姐，上次我在火车上你给我打电话时，我就是在来宁夏看望女儿途中的。不知你在电话里说的你给你爱人打电话时一个女人接的电话让你生气了，现在弄清楚了没有？”

 “唉，弄清楚了，是我误会人家，就如同你说的人家女的还是好心，捡了我爱人的手机正等待着机主来寻找，刚好等到我给爱人电话，结果我就吃醋了，白怪罪了人家。”

 “那你给人家女的道歉啊！”

 “唉，晚了，人家女的已经把捡到我爱人的手机转交给深圳荔枝园露天歌场的女工作人员后就走了。我后来通过在深圳一起打工的同乡让我爱人过去把手机找回来了。”

 “天下好人还是多呀，愿好人一生平安。”

 “我也是这么想的，祝福好人平安健康。”

 “大姐，你爱人在深圳打工，女儿在西安上大学，你又去新疆拾棉花，家里没人招呼了怎么办？”

 “我让我弟陇汉给我照看家里。‘’宋陇梅停顿片刻后说：‘’在新疆拾棉花也就是一个来月时间，我很快就回去的。”

 “哦，一个来月……”梁灵芝重复着宋陇梅的话后又说：“你们在新疆什么地方拾棉花？”

 “妹子，我们在北疆准格尔盆地西南缘兵团农七师农场，这里的棉农多，棉地广，价位高，能多挣钱！”

 “那好啊！”梁灵芝说到这里嘿嘿地笑了：“我也来参加你们拾棉花好吗？”

 “好，好，”宋陇梅也笑了：“我们等着你啊！”

 梁灵芝抬头看了看挂在中天的月亮后说：“大姐，你劳动一天也累了，该早些休息。”

 “妹子，你也早些休息，咱们下次再聊，我挂电话了，再见！”

 “宋大姐，再见！”梁灵芝挂断电话后感叹说：“宋大姐，太不容易了！”

 “妈，她就是你发给我的电子邮件里所说的那位宋阿姨吧，她确实太坚强了，她舍家为国送丈夫上前线参加抗越自卫反击战，丈夫牺牲后又按照丈夫遗嘱和他战友结婚共同担负起赡养老人和扶养女儿的义务，多不容易啊！如今一家子三口三个地方，丈夫在深圳打工，女儿在西安上大学，自己远赴新疆拾棉花。她不因为经济拮据去不起云南麻栗坡悼念在抗越自卫反击战中牺牲的丈夫而怨天怨地，她自强自立，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是，她是一位伟大的母亲。”梁灵芝又说：“她虽然清苦，但很刚强，在西安我送给她五百元钱她怎么都不收，无奈，我只好在她离开西安时偷偷塞进了她的行李。”

 “妈，我要把她的经历编成故事，讲给我的学生听，教育他们爱解放军，爱英雄，愛军烈属。”

 “妈支持你！”梁灵芝若有所思：“我在你这儿呆几天后，我就去新疆，到你宋阿姨拾棉花那里去，体验她们的生活，采集她们的喜怒哀乐，为你提供编写故事素材。”

 “真的！？”徐倩丽惊喜：“那我给学生讲故事的内容就更丰富了！”

 “真的。这是我女性编辑记者的本能，喜欢关注女性和婚姻家庭，并把她们的生活提炼成文字和图像，发布在网上，供姐妹们互相学习、交流和借鉴。‘’

 突然，一束手电光寻道而来，梁灵芝条件反射地把目光投向过去，欲看究竟；徐倩丽一听説话声，急忙解释说：“妈，他们是我们学校的义务护林外教老师詹姆斯和玛丽娜。”

 “啊，外教老师也参加护林！”梁灵芝深感奇怪。

 “他们是自愿参加义务护林的。”徐倩丽一看手电光朝她们方向射过来，急忙打招呼道：“詹姆斯玛丽娜老师辛苦了！”

 “噢，是徐倩丽老师。”玛丽娜回声道。

 “徐老师，你和母亲散步呢！”詹姆斯手电余光下看着徐倩丽梁灵芝母女俩的身影关切地说：“入夜天凉了，该回宿舍去。”

 “谢谢！”徐倩丽叮咛着说：“林深路远，注意安全！”

 “谢谢，再见！”詹姆斯玛丽娜谢别，并循着手电光向沙林深处走去。

 “再见！”徐倩丽望着詹姆斯玛丽娜走远，遂转身对母亲说：“他俩不仅是来华支教志愿者，而且还是环境保护志愿者，自愿参加当地沙林保护和水资源保护，防止火灾，预防水源污染。”

 “哦，倩丽，我想起来了，你和詹姆斯玛丽娜还去过吉尔吉斯坦、伊朗？”

 “去过。”徐倩丽爽朗地回答说：“今年暑假我和詹姆斯玛丽娜一起去吉尔吉斯坦、伊朗她们同学支教的学校交流了支教经验。”

 “怎么，你还想出国？”梁灵芝不禁惊疑。

 徐倩丽拉着梁灵芝的手故意宣誓似的说：“妈，只要祖国一声召唤，我就坚决服从，到祖国需要我出国的地方去！”

 梁灵芝把徐倩丽双手一扽说：“咋了，家还要不要？”

 徐倩丽嘿嘿笑了：“要啊，父母、爱人、孩子、都要。”

 “你都出国了，还要啥父母、爱人、孩子！”

 “家是大本营，家是我的根，我就是出国了还是要回来的，叶落归根嘛。”

 “老了才回来呀，那父母、爱人、孩子到哪儿去了？”

 “哈，我把你们都带去呀！”

 “我不但不去，我还不让你去！”

 “你怎么让我爸出国了？”

 “你爸是国家派去的，况且过几年就回国了。”

 “我如果也是国家派去的，而且过几年也可回国，你就同意了！？”

 梁灵芝一下子沉默不语，思量半晌后才说：“你爸是你爸，你是你，我不能同意！”

 “妈，为什么呀？

 梁灵芝嗯嗯嗯了几声后说：“你是我亲生的，和我有血缘关系，我更舍不得！”

 “当年我姥姥和你有血缘关系，为什么她同意你下乡，难道你还不如我姥姥？‘’

 “傻孩子，你姥姥生了我们姊妹好几个，再下乡几个还有留在她身边的，那像我生了你一个独生女儿，你如果一出国，我多么孤苦伶仃！”

 “到那时我爸就从非洲回来了，你们都不会孤单。”

 “我们是老伴儿，是夫妻，代表不了儿女之情，我们需要天伦之乐。”

 “妈，公派出国是我的梦想，如果有这个机会，你一定成全我，到时我一定回国陪你和爸爸。”

 “你和胡玉龙的婚姻怎么办？，他同意不同意你出国？”

 “我争取和他一起出国。”

 “如果不能一起出国怎么办？”

 “妈，你想的太远了，出国只是我个人的梦想，能不能实现还要靠自己的努力，到时候再说也不迟，车到山前必有路嘛。”徐倩丽挽住妈妈的胳膊说：“夜深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到了关键问题你就不说了，你就是一步一步哄妈妈呢。”梁灵芝停住脚步说：“倩丽，妈是过来人，你是哄不住的。”

 徐倩丽哈哈地笑了：“我怎么能哄妈妈呢，妈妈是太阳，我是月亮，月亮的光是太阳给的，我的灵魂是妈妈给的，我怎么能昧着良心哄妈妈！”

 “好女儿，你不会哄妈那就好，但凡事要给妈先说说，等妈同意了再办好吗？”

 “好，我听妈妈的。”徐倩丽挽着梁灵芝的胳膊继续前行。

 “这我才能放下心了。”梁灵芝说完就加快了脚步。

 夜风习习，明月皎洁，沙林上空不时划过手电光柱，密林间隐约传来詹姆斯玛丽娜哼唱坦铁尼克号主题歌的歌声：My Heart Will Go On Every night in my dreams I see you, I feel you That is how 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