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往事

过往如同一本搁案已久的旧书，忽一阵清风透窗吹来，翻动了发黄的书页，那些尘封在岁月深处的记忆便又浮现在脑际，引人回味。

——题记
    昨晚赶完一篇稿子躺在床上休息时，拿出手机随意浏览微信朋友圈，看到了同事发的一组在石泉县后柳古镇游玩时拍的图片，石板铺成的狭长的街道，两旁错落有致、古色古香的商铺、民宅，古老的水运码头，碧波荡漾的汉江……水乡的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那么令人难忘！不觉得我的思绪又回到了二十几年前在古镇度过的那段短暂而又美妙的时光。
    那时我还在安康农校就读，毕业前一年（我当时上的是两年制文档专业中专）的暑期里，学校安排了社会实践活动，每人要写一份反映县域乡村经济发展现状方面的调查报告。主要以与学校建立有联系的实习基地为调研点，这其中就有石泉县后柳镇。活动自愿报名，分多个小组进行，人员可以跨年级和专业自由组合。很快我们的社会实践小组人员凑齐了，有同班的大斌，还有本校茶叶专业的学妹小梅，蚕桑专业的学弟刘平、学妹小娟。我们简单分了工，里面大斌和我稍年长，分别担任组长、副组长，小梅最心细，负责管账（当时是活动费用自理，我们便实行AA制），刘平字写得不错，负责做采访记录，小娟是石泉后柳镇本地人，刚好为大家做向导。
    一切准备停当，我们小组赴石泉社会实践活动正式开启。可能是初次参与此类活动，又是临时组建的团队，从学校往安康火车站的去的路上，大家都异常的兴奋和激动。然而在火车站检票口检票时却发生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囧事。因为我是从小到大是第一次乘火车，在检票口检票时，把票递给检票员后便随拥挤的人流直接进了站，而忘了要剪过的票根（我当时以为票一交，直接乘车就完事了）。及至要上车时，看到别的乘客向列车员出示车票上车，我才反映过来，手上没票，现去要显然来不及了，再重新买的话又划不来，急得我只好把情况给大家如实说了。几个人听后立即大笑起来，幸亏大斌见多识广，他微笑着对我说：“老弟，别慌，跟在我后面走，其他不要管，咱们是学生，应该不会为难我们。”于是，我就紧紧跟在他后面往车厢走去。在车门处，当列车员要我们出示车票时，大斌和其他人把手中票亮了亮，特意指着我对列车员说：“我们都是一起去石泉实习的学生。”而我也假装做出要从包里取票的样子，只见列车员微微一笑，纤手一挥说道：“哦，学生呀，赶快上车！”算是暂时躲过了“一劫”。上车坐定后，大斌又特意嘱咐我：“一会儿可能还会查票，到时你就只管趴在桌上睡觉，我们照例说我们是一起的，肯定就能过关。”实际情况果然和他说得一样，火车开动后不久，列车员和乘警一道来查票了，不过大斌的“招数”也真得管用，列车员一听我们是一起的学生，便不再一一细心查看，只交待我们把随身物品保管好，不要随意在车厢里走动，注意安全。谢天谢地，悬了半天的心终可放下了。
    火车上，临时组建的小组成员开始热聊起来，很快彼此就熟络了。我们一路商谈着此去的活动计划，玩了一会儿扑克牌，不觉就到了石泉火车站。

    石泉县城相比安康要小很多，街道窄又短，稍显破旧，主街道不消一袋烟工夫便走到头了。在街边一家小吃店各吃了一碗“正宗”的汉中热面皮后，小梅笑着提议：“我们这个调查小组得有个统一标志，看是买帽子还是买眼镜？”大斌立即附和：“我看还是每人买一副墨镜吧。天气热，太阳光线强，加之沿途可能灰尘较大，戴上眼镜既可遮阳护眼，又有点“势子”，免得人家笑话我们是幼稚的学生娃。”“同意！”大家异口同声地表决。于是，夏日的石泉街头，一群戴着清一色墨镜的“时尚”青年，精神抖擞地朝着向阳路的县政府方向走去，不时引得路人回望。
    到了县政府，办公室的周主任接待了我们。他看了我们出示的学校介绍信后，一脸微笑着说：“欢迎各位校友们，我也是安康农校毕业的，在县委机关和下面的乡镇许多领导也都是咱们的校友，到了这儿，不用担心和紧张，我们会替你们安排好的！”周主任的话让大家倍感温暖和亲切，起先的紧张感瞬时消逝。带着无限的新奇，我们你一句，他一句的和眼前这位“大师哥”热聊起来。周主任简要介绍了石泉经济发展概况，重点就石泉通过大力发展旅游、蚕桑产业和养殖业壮大城乡经济的策略和取得的成效给我们做了详细讲解，并推荐其中养殖业搞得最有特色，环境优美，有“江南水乡”之称的后柳镇做为我们此次调研的最佳去处。更重要的是，后柳镇的镇长也是农校校友，和他关系比较熟，我们要是去的话，他可以提前给打个招呼，让镇长照顾好我们这帮“师弟师妹”。我们心里一阵窃喜：看来，这次选择来石泉是来对了，到处都有校友相助，真是求之不得啊！我们爽然接受了“周师哥”的好意，决定去后柳镇，周主任也当即和后柳镇政府办公室通了电话，做了交待安排。 

那时从石泉县城乘中巴到后柳，山路陡峭，弯多又急，险象从生。很长一段都是不平整的沙石路面，车行驶途中，外面沙尘飞扬，只能紧闭车窗，车内又闷又热，加之不停地颠簸，让人有点头晕脑胀。尽管一上车，司机就提醒急转弯较多，让乘客系上安全带，还是有一位老妇人没有照做，结果在一急转弯处被甩离坐位，摔得牙出了血，直喊痛，吵嚷着司机不会开车。我是第一次坐车走崎岖的山路，又亲眼目堵此景，免不了一路胆战心惊，眼晴都不敢望外看。
    忍受了近一个小时的“煎熬”后，我们终于到了后柳，感觉屁股生疼，骨头都要散架了，下车后，个个都长舒了一口气。现在轮到小组的“导游”——小娟当主角了。此刻回到生她养她的地儿，一路不苟言笑的小娟脸上露出了欢悦的表情，她领着我们边走边介绍起这座美丽的小镇来。
    后柳是汉江边的一个小镇，位于石泉县南部，从县城顺汉江而下20公里处，石泉至紫阳公路穿境而过。
    小镇距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历史上这里曾是连接陕南和川北的重要商埠。凭借汉江水运的便利，陕南的茶叶、生漆、木耳等山货土产从这里销往各地，来自四川、湖北、湖南、江西等地的客商纷纷在此建铺中转货物，这曾是一个商贾云集、熙来攘往的繁盛小镇。

小镇的老街并不宽阔，比较杂乱，曲曲折折、曲径通幽，最窄处不足两米，全部用青石铺成，街道台级上的青石，由于年代的悠久已磨光意味着古镇的沧桑，畅游在小镇上仿佛回到过去的年代。

镇上的建筑大都保持着古朴的旧貌，不逢赶集的话，街上人很少。小镇虽小，功能齐全，街道两旁分布着供销社、邮局、客栈、小旅馆，餐馆等，小镇主街道的尽头便是古水运码头，后柳乡政府就在附近。外来的客人大可在此享受吃、住、行一条龙服务，真想不到在这看似“穷乡僻壤”之处竟有如此宁静祥和，又处处透露着厚重文化气息的一座特色古镇。

 我们一行五人人拿着加盖了石泉县政府公章和签署了意见的介绍信直接到后柳镇政府报到。可能是县上周主任提前电话里打了招呼的缘故，加之镇政府里从农校毕业的校友较多（包括镇长在内），进了镇政府，镇长亲自在办公里热情接待了我们，并马上安排办公室主任在镇上给我们安排住处，还说等下午他下乡回来要给我们几个“同门师兄妹”接风。初谙世事的我们自然是受宠若惊，感动万分。

随后，办公室主任带着我们来到住宿的地方——处于古镇街道中央位置的后柳客栈。这里离镇政府距离较近，据说是镇上住宿条件最好的，专门接待上级领导和外来办公人员的小旅馆。走进客栈，里面果然宽敞、整洁，各类器物摆放得错落有致，给人舒适之感。老板娘是一个收拾得利落大方，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的中年妇人。听了办公室主任的介绍后，她立马给我们几个安排好了房间，还特意交待，二楼小厨房里炉子、烧水壶及其他器具我们可以随便用，一楼大厅旁侧的包间里有影碟机和话筒，可以免费唱歌解闷。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说，这享受的简直就是“VIP”待遇，我们为此内心狂喜了多半天。我们的心里当时天真的以为，既然是公家安排的，一切应该是免费的。

  大家在客栈放下随身带的物品，稍事休息了会儿，已到了下午5时左右了。办公室主任匆匆赶过来叫我们去吃饭，镇长果真没有食言，他让办公室主任在镇上一家餐馆定了一桌菜，邀上镇上几位主要领导和站所负责人作陪，为我们“接风”。席上，面对众多的领导，开始我们都有些局促，紧张，不知如何应酬。直到听了镇长和其他在场校友聊起他们上农校时的旧闻趣事及参加乡镇工作后经历与感受后，大家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很多，认真聆听的同时，心里也频频产生共鸣，对社会、未来也多了一些感悟和思考。席间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肚子也确实有点饿了，我们彻底放下了矜持，饱尝起桌上的美餐来。镇长为大斌、刘平和我各倒了一杯酒后笑着说：“在乡镇工作喝酒是必须要学会的，工作干得好不好，既看能力，又要看酒量。今天就先试一下你们几位的酒量，也算是一项实习的内容。”我们里面，两个女孩子除外，大斌和刘平是能喝点的，而我以前是滴酒不沾的。但镇长倒的酒是不好拒绝的，一则是领导的盛情和心意，二则他的话听起来似乎确有些在理。于是，我略一迟疑，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瞬间喉咙如同火烧了一般难受。接着桌上其他人也一一和我们对饮，我们又只好一一回敬，喝着喝着，便觉天旋地转，一头趴在桌上，什么也不知道了。那天是我平生第一次喝白酒，不清楚到底喝了多少杯，第二天才听说我们三人昨天下午都当场喝醉了，是镇上几位干部和两位小师妹一起把我们送回客桟的。

翌日，一觉醒来，已日上三竿， 头还隐隐作痛，勉强下床刚洗漱完毕，老板娘便笑着来找我们了。她是来催我们预交住宿费的，至此，我们才明了天下真得没有免费的午餐啊，心里不觉地又开始笑起自已的单纯、幼稚来。住宿费每天每人7元，这还是对我们这群学生的特惠价。出发时，我们每人只带了100元，买车票已花了些钱，.按这个价格算，要在镇上住5个晚上，还要吃饭，钱显然是不够的。于是我们小组迅速开了个会，商量此次社会实践活动的生活安排和经费如何合理开支。最后大家一致决定，今天起，我们利用客栈的小厨房和厨具，自已做饭，节约经费，减少不必要的开支。买菜做饭自然是两师妹的，我们几个男士负责打杂。虽然有点忙碌，有点累，但在这个异乡的小客栈里，初尝人间烟火味，感受生话的不易还是带给了我们不寻常的生活体验和别样的乐趣。
    调研活动是从我们到镇上的第二天开始的。镇上派了农技站站长专程陪我们重点调研后柳养殖业发展状况及养殖业在状大乡村经济，带动村民脱贫致富过程中所取得的成效。我们从后柳码头坐船到江对岸几个村里养殖大户家开展现场调查、走访，回镇里翻阅相关档案，搜集和记录了大量数据资料。我和大斌还利用所学档案管理技能帮镇政府整理了积压的旧档案，受到了镇上干部的一致称赞。
    那几日，白天，我们或乘舟行于碧波之上，或穿梭于山村小径之间，或埋首于成堆文档之中，走村串户，查观问询，累得身疲力倦。晚上，吃罢饭，才是我们最愜意的时光。客栈的小房间里，我们几个唱起了卡拉OK，《一剪梅》、《梅花三弄》、《少年壮志不言愁》、《情网》……我们手持话筒，或独唱，或合唱，尽情高歌，青春的激情在这一刻得以释放，欢快的歌声飘到窗外，打破了夜的寂静，为古镇增添了一份热闹和温馨的气氛。
    等我们刚刚适应了在古镇的工作、生活的节奏与模式，一周的社会调研活动转瞬就结束了。离开古镇的前晚，我们“奢侈”了一次，用节省下来的钱买了啤酒、花生、瓜子等零食喝酒，唱歌，打“双扣”纸牌，狂欢至深夜竟无眠。客栈外悬挂的红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就像我们此刻的心动荡不停。
    清晨，当我们背上来时的行囊往汽车站走的时候，我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古镇。依然是那么古朴清幽，宁静美丽，仿若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一瞬，一种离愁别绪忽地袭上我的心头，不觉地想起了徐志摩《再别康桥》中的句子：“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也许我们注定只是这古镇上的匆匆过客，但在段短暂时光里所经历的人和事，情与景将永远铭刻在我生命的记忆里，岁月不淡，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