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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银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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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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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彩虹桥

    


高质量的友谊,总是发生在两个优秀的独立人格之间。她的实质,是双方互相由衷的欣赏和尊敬。——周国平



闫姗:


一篇文章,儿子写父亲为供他读书,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活活饿死。我的第一反应是:一个知识分子在这样的灾难面前,应该回答:谁造成了这个悲剧,是天灾还是人祸,我们国家有多少像父亲一样遇难的人,国家如何避免这种悲剧。

如果我不写,您就祝愿我在研究者的路上走得更远吧。在我们国家,独立思考也很珍贵。

您可能并不为别人而写,您只是想独自长鸣,但是,一粒稻穗的低头预示了一个季节的到来。《在北京》也是一样,您说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写,我觉得非常好。编辑就是看中您的个人也是非常独特的个人。闯荡者、入城者、赤脚人⋯⋯在您身后是千千万万的人,他们没有笔无法写,喉咙嘶哑无从歌唱,只等着您把自己的故事写出来,也就是把他们的故事同时写出来了。这是多么惊人的事情。所以,写吧,写出一个人的愤怒也写出一个人的希望,写出一个人的选择也是一个历史的选择。

我从来不敢写这类忆旧的文章,因为我的怯懦。回头看时,我总觉得黑暗、冰冷、死寂、让人窒息。我总觉得,我一个人很孤独地走了好长时间的夜路,才来到一个稍温暖的屋里,我再也不想向窗口看一眼。但是,您为什么就敢呢?莫非是天生的人间歌者。就是那种喉咙带血,也要嘶哑歌唱的;就是鲁迅那样用一颗绝望的心去书写一点渺茫希望的;就是那冰山下躲藏着的暗暗燃烧火种。

如果您能告诉我,勇气从何而来——敢于直视惨痛的人生,如果您能告诉我,智慧从何而来——用貌似闲笔来书写锥心的痛,我就能更好地理解文学,理解曹雪芹为什么在当破落户后要写下那场热闹和之后的空虚,理解吴敬梓在看透全部读书人的堕落后还要有一声惋惜,最后,我会理解活着是为着什么,痛苦中的生活又是为着什么。

您的信真是抚慰心灵。您的文章可以使人哭也可以使人笑。哭是因为苦难多,折磨不断;笑是因为,主人公从未被这些打倒过,总是充满浪漫主义情怀,像一个披着斗篷的英雄一样英勇战斗。骑马挥刀可杀贼,下马持书便成佛。这是何等难得的人生。

您不用为我工作操心,这支笔加了多少钢,可以折不断,我心里有数。

您能安慰我,多因为心胸坦荡,也曾纵横四海,也曾江湖飘零,看惯风雨和暗夜,忍耐了白眼和冷遇,还有这般赤子之心,怎不让人感叹。

掏心掏肺的爱护和关心,在这个世间多么稀少啊,有时候连父母和兄弟姐妹也不能做到,而我们只是凭文字就建立了这样的关系,不得不让人对缪斯之神叩首。

我很敬佩先生的骨气,可谓有傲气有傲骨,这种精气神,任谁也把先生打不倒。更重要的是,比我的目标明确清晰,留取文字照汗青。这样纯粹,难怪有所寄托,亦无畏惧。我也要去寻找自己的家园,和您一样,要有一个精神支柱。

看《在文化馆》的时候,我好几次想,糟,这样做事又会出问题。结果,当时您就又记载有朋友:楫宝,志远,周老师跟您指出来了。而且,有些话说得非常好,一针见血,说清楚了您的处境,您应该怎么做,以后怎么处理事情。人对自己的定义就是这些。我是谁,在这里的身份,什么样的话和事符合我的身份,不会逾越界线。我应该做什么才是对的,有价值的,帮助人的。我不应该做哪些事,卷入哪些事。(政府部门,不能乱说话,乱进办公室)最后,我不能给朋友们添麻烦,做事有规有矩,和我的位置工作相匹配。

让我放心的是,您有好多朋友,真是您的福气。您的性格他们都知晓,都理解,都能恰当地劝说您。我觉得很难得。 

文字里我们可以冷静,难的是在生活中修行。希望您的经历不只是带给您经验和经历,还有足够的力量与智慧,而这将让所有读您文字的人受益。

我知道您把文学梦看得比命还重,但是,无论如何,生活是第一位的。不要因为这个牺牲生活,更不要让亲人们为自己的梦一起付出那么多。我知道您难劝,但是,改一点总比不改好。

同是文学家,有的能处理好文学和生活的关系,有的不能,如果不能,最后还是会连累到自己的文学创作。这一点如果不想明白,您如何善待文学?

文学之事不可强为,我们慢慢来;生意是生活之本,多费点心经营。

生活是文学的根,先生活后文学。永远都是这样。但是,您的精神却因为文学而立于不败之地,很难说文学带给您的是什么,做为家人和朋友,心中的滋味怎能一言而尽。

创作时要神经病,大哭大笑都行,任性情也行。但是,生活中要做一个情商高的人,要照顾别人的情绪(不能打人的脸,哪怕是真话),要听人劝,要知道和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法周旋(对有些人可说官话,对有些人说真心话,对有些人说场面话⋯⋯)

人生而为人,就是为理解,否则我们为何热爱文学。

岁月消磨人,我们却从未消磨过岁月。多么难得。

天凉下来了,注意保暖,一定要戴好围巾和帽子。上班路上不要急。平平安安。

武汉下雪了,还开着梅花。



毛银鹏:


我们只要凭自己的双手劳动,凭自己的良心、头脑生存,哪怕赤脚走在泥地上,照样应该挺直腰杆,仰天大笑。

我早知不少大才被埋没。我早作了被荒草掩没的准备。但只要我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眼前有一面旗帜在飘扬,我是在奔向我理想的天堂,即使倒在路上,我也是倒向天堂的,趋近于天堂的。

为文学,为高尚、伟大、永恒的文学,我活得狂傲,自在。即使身陷地狱,我的心也在天堂。即使脚锁镣铐,我也舞步悠然,让镣铐的碰撞声,成为美妙的伴舞曲。

我的人生目的极其明确,就是竭力把自己的生命,炼成一本传世经典。我觉得自己是上帝派到人间的卧底者,为了揭示人间真相和人性根本,而努力多经历尘世的风雨。我如当乞丐,就实录乞丐生涯;我如当皇帝,就实录皇帝生活。而文学价值,前者比后者可能更厚重、深广、久远。所以,像演员,演什么都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我能坦然面对一切。

我初看《人生》和《黑骏马》时,看到刘巧珍在大马河桥头对高加林说:“加林哥,你不知道我多么爱你⋯⋯”哭着跌撞骑车离去,和白音宝力格坐进车厢,说:“奶奶,我走了。”索米娅和奶奶呆站在路边望着远去的白音宝力格,黑骏马在车后扬蹄追赶,白音宝力格抓下绒帽,狂喊:“钢嘎哈拉!钢嘎哈拉!⋯⋯”我就心绞泪流了。后来,我有时心里憋闷,便看《人生》和《黑骏马》电影,看到生离处,又心绞泪流。而流过泪,人便轻松了,可对付尘世飞扬的尘土了。过一段时间,似乎心中积压满了灰尘,又憋闷得喘不过气来,又拿《人生》和《黑骏马》电影来洗心。可见我是个尘世的神经病人。

我平生一直在人间底层滚爬跌撞,饱受风刀霜剑之逼,极少遇到一丝温暖、光亮。而您这信使我感受到我从黑暗的深渊,飞升到了大地之上,太阳底下,难免头晕眼花,言语错乱。

我把女儿买的栀子花放在身边,让一枝盛开的洁白的栀子花凑在鼻子底下,吸着清甜的香气,给您写信,但愿能把清甜的芬芳传给您。

应该说,您再也不会独走夜路了。您的身边,有您的夫君,您的儿子等。既然上帝让您我相遇,尽管“姗姗”来迟,远隔千里,但毕竟已经相遇,那就不免遥相呼应。即使我的肉体化为尘土,我的灵魂也定在文字中存活,为您助威,就像天上的星月,照亮您夜行的路。

我早想过:在我健在时,预想好您今后的人生,将会遇到的各种难题,提前谈出我的解答,到您需要时便发给您,给您多一种参考。如能设计出一种机器,几十年后,及时准确地把相应的解答发给您,不让您知道我已不在人世。等您最后发觉时,您已年纪大了,阅历深了,各种困难都经历过了,都战胜了,您已极成熟,老炼了,我的去世,不会影响您。

我是老农民,祖祖辈辈贫贱惯了。您本是娇贵的小姐,您更是才女美女,正处在万花烂漫的春季,别全身心地考量全人类,也得注意享受您闫姗自己的春天,得买几套时新的衣裳,一手携着郎君,一手携着娇儿,漫步在灿烂的花海,欢呼,高歌,跳跃,好好享受上帝赐给您们的爱情、亲情。我就是您的邻居老伯,望着花海中的您们,眯着起皱的眼角傻笑,不妨咧开缺牙的嘴:“哈!哈!哈!”

您是多么地清纯质朴,充满朝气,确是朝阳下一枝盛开的红牡丹,花瓣上点点圆溜溜的晶莹露珠,闪射着粉红的霞光,散发着清甜的幽香⋯⋯

我在网上看到:儿子误入狮园,狮子舔儿子的脸,父亲立即迎上狮子的舌头,把儿子挡走。对我的儿女,不用说,我也是这样的父亲。但突然想:如果我的血缘女儿,与我的灵魂女儿,同时掉进水里,我可能先救灵魂女儿。

尽管我打算终生不与您见面,但残生如能一直得到您的关注,我就觉得:荒山深沟里,一棵疤痕累累的扭曲的老树,被朝霞照亮了!此生足矣! 

恩师随手任意写的每一封信,都令我激奋,陶醉。她们或是语言简明、意味深长的哲理警句,或是情、景、理、趣等,天生融洽的美文精品。她们是上帝赐我的生命甘露!我一定把她们,奉献给人间,让全人类受益,让千万年后的人也享受大福!

让我们的真情,穿透崖层,充溢宇宙,温暖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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