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大地敞开心怀（组诗）

牧之（布依族）

老井

一群鸟儿抵达老井，保持沉默

老家的古道，便有往事如潮

一粒尘埃的伤痕，顺着我们的掌纹

在老井边，与一片云，一阵雨

打碎我们的旧时光，保留憧憬

闭上眼睛，若隐若现的老井

像一棵陌生的树影，有风声幽长

而旧时的夕阳映着蛰伏的红晕

我们便在晃动的老井里看见自己

一半是岁月的灰烬

一半是空空的行囊

还有我们不会躲闪尘埃的眼睛

山崖的阳光

蚂蚁们开始搬家，山崖的阳光

与一阵风掩盖过去的忧愁

不断变幻的色彩，与四季轮回

把我们从岁月的崖壁拽回

身后，一只猎犬向我们狂吠

月光，落满山崖，一声鸟鸣

如梦，捆住记忆的故乡

我们的灵魂与山崖的阳光

纵身一跃，在向晚的记忆里

与风一起，向大地敞开心怀

与水为邻

与尘埃分手，与水为邻

唱歌的人与花朵比昨日消廋

四面八方涌来的喧嚣

与掩面而泣的旅人，在水边低吟

有诱惑、有缠绵、有沟壑、有期待

流水清寒，把秋风翻转

我们在生活的背面，身着素袍

坐在风里，与时光留影，怀念

旧时光里的一抹斜阳，之后

横舟野渡，与水为邻

我的脚印

就在突然之间，雪花与泪水

与骨裂的疼痛，在我的脚印里

与割舍不断的心事在悲壮的古道

感悟祖先墓碑的另一种境界

为我脚下的石头命名，一同释放

夜的伤口，思想的闪电

奔跑的青草，在风里

和我一起收集凋零的往事

而一只正在奔跑的蚂蚁

被孤独压伤，与我惺惺相惜

此时，汉时的关隘

有风吹故乡，吹心，吹肺

生与死的邂逅

在福禄山，我们试图就生与死的话题

找出哲学的答案，而尘世里的生死别离

一如大海的潮涨潮落，依次轮回

时间一吹拂，就有骨肉分离，灵魂

也离我们而去，时光不再等候

只有岁月仍在我们面前依然从容

不提生与死，在时光里寻找昔日的笑容

而我们头顶的霞光和云朵与福禄山的花草

依然开着、美着、耀眼着、让我们叩拜

不再回首，生与死的邂逅，惊醒我们眼神

我们在尘世的流连，依然与岁月相依为命

在雪花盛开的阳光里，与离世的亲人

听《梅花三弄》，等待春天的一条河汹涌

雨中

孤独在雨中，面对浅盈的一潭秋水

静坐、闭目、养神、参悟

夕阳去了又来，和受伤的夜在窗外

把漂泊的影子植入树的根部

陌生的炊烟里，有青草的灵魂在飘

一群鸟儿和乡村的旧事在雨中筑巢

那棵老槐树厮守的故园，有风停黄昏

与翩跹而落的花瓣，随飞天的舞韵

抵达泪湿衣衫的长亭，留下雨中的背影

拎起时光在雨中，一片红叶飞旋而去

阳光的碎金，磨成一粒粒稻穗

向深不可测的逆风，抛撒雨的迷茫

风雨交加的夜，便有历史的目光

与涛声媲美，挤破岁月的窗棂

风从故乡来

故乡的风在路上，我们把风景

分给来故乡的旅人，岁月尘封的记忆

在故乡的山丫按上我们的手印

看云卷云舒，看孤鹜齐飞

风从故乡来，时间在水底潜行

李白的月亮和酒，在故乡的长亭外

与我们邂逅，驮满思乡的目光

村口的鸟鸣，都是满口的乡音方言

故乡的石榴和水碾，让结痂的岁月

在我们的回首里，站着挥手的寻觅

那些遥远而忧伤云朵，在故乡的风里

与一簇簇野花，摇落一地春光

而我们正在回乡的古驿道，隔河望乡

自己的背影

站在自己的背影里，那些破碎的时光

却能把你劈成两半，一半在路上迷茫彳亍

一半在尘世的缝隙里挣扎，而远方的雪

正在深夜里敲门，不动声色

黎明的哀愁被风唤醒，与我们的影子撞坏

人间的风尘就地归隐，没有惊动春风的远遁

杯盏在手，月光还是在我们的背影里走丢

沿着楸树的叶脉，暮色提前涌进树梢的鸟巢

孤独在自己的背影里茫然，岁月却在暮色里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只有借苍穹的胸膛

与远道而来的风雪，一起汹涌着澎湃着

时光一转身，黄昏便在我们的手指间

像烛泪欲落未落，而我们的背影

正坐在落叶里，等暮色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