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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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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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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天电影

                           露天电影


深秋过后,对面山上的板栗、尖栗、橡树的叶子越发金黄,而马尾松和杉木却越发青葱了。近处的一垅冬水田就像是镶嵌在田野里的一块块镜子,倒映着山村、蓝天和白云。晒谷坪上的古银杏,已经铺了一地金黄。


初冬的山村,人们开始闲了起来,油菜栽了,茶籽,桐籽也炸油了。

  

       一天,我们吃了晚饭,十来个人正在晒谷坪玩摸瞎子游戏。远远飞快地跑着喊,“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听说过两天我们这里要放电影!”“真的?”我赶紧把蒙在眼睛上的手帕扯下来。“真的,真的。骗你们不是人。”他向我们打包票。“听谁说的?”大家追问道。“我刚才从关喜公屋门前经过,一个大队干部来报信,说后天晚上来我们队上放电影,喊他叫两个人帮忙挑东西。”“噢……噢……太好喽,有电影看了!”


好容易我们等到了放电影的那一天,我们放了学,向晒谷坪飞跑,大家用石块、砖头还有木凳占了座,我赶紧从墙角搬了四块烂砖头,挨着别人的位子依次摆好。这时候,明会和明贵从檀木湾搬着凳子下来了,大家各自拣了满意的位子后,跑着放牛放猪去了。


大家哪里还有心思放牛放猪?一个个都早早地收了工。匆匆忙忙地吃了晚饭,我和妹妹一人提了一张小板凳就往外跑。这时候,晒谷坪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有的人端着饭碗出来吃,平菊在屋门口大声喊她儿子:“佳佳……吃饭啦!”佳佳生怕别人抢占他的座位,就是不肯去。他妈妈只好给他盛一碗饭来。


天边夕阳的脸涨得通红,挂在西边山头的树梢上就是不肯落。初冬的银杏树黄灿灿的,在夕阳的余晖中金光闪闪,偶尔有几片俏皮的银杏叶扮作黄蝴蝶在我们的上空翩翩起舞。


我们在人群中追呀,喊呀。欢笑声把古银杏树上的喜鹊都惊飞了,它们嘎嘎地叫着,飞到对面坡上去了。周围寨子的人们吃了晚饭都相邀着三三两两地赶来了,有走空路的,有扛着凳子的,有提着烘笼的,有背着小孩的,有背着一个又牵着一个小孩的……


我们正玩得开心,远远急忙用手指着远处,“你们看,有几个人挑着担子,好像是放电影的。”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三个人挑着担子来了。龙龙说:“前面那个是我叔叔,我闭起眼睛都能认出他。我婆说他中午就去公社接放影员去了。”我们五六个冲了出去,在村口的井水旁与他们相遇,放影机器似乎很重,时伍挑得满头大汗,肩膀上的扁担随着他的步子的移动一起一伏,箩筐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放影员约摸四十多岁,中等个子。我们一边跟着走一边问道:“伯伯,今夜放什么电影?”只见放影员回过头,笑着问:“你们想看什么电影?”“打仗的。”“打拳的。”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们不管什么时候意见都很难统一。放影员回过头,冲我们微微一笑,说:“你们先商量好,二选一,今晚我只能放一种哦。”我们一路争执着,跟着他们来到了晒谷坪。


关喜公见公社放影员来了,就迎了上来,与放影员握了手,递了一根烟。大家都向放影员围了拢来,仿佛见到了电影明星。关喜公吩咐清平和岩平去他家抬八仙桌,接着又喊德平和德建把幕布挂在德建屋门前,从楼上挂下来。只见白底黑边的幕布比铺盖还要大,挡了半边木墙。放影员把机器安放在了八仙桌上。从德建家接通了电,他就开始调试了。我们把八仙桌围得水泄不通,他小心翼翼地把两盘茶枯饼一样大的磁带竖着安放在放影机上倒带,磁带像风车一样转起来了。机器“嗡嗡”地响着,圆盘似的磁带“吱吱”地转着。幕布上发白发亮了,晒谷坪刹那间安静了下来。四毛伸出手,把自己的小手挡住亮光,小手在幕布上放大成熊掌,熊掌在幕布上摇来晃去,惹得大家捧腹大笑。火盆里没有燃烧尽的茶枯饼升腾的青烟,映在幕布上也显得婀娜多姿。


      夜幕降临了,深蓝的天空中,许多颗星星眨着眼睛,仿佛也在期待着这场饕餮盛宴。晒谷坪成了人的海洋,有凳子的都在前面坐着;没凳子的都在后面站着,小孩子骑在爸爸的肩膀上,矮个子都往前面挤;后面来的人连站都没有个好地方,就索性爬上银杏树,坐在树杈上,还有几个坐在了矮墙上,蹲在了柴堆上……


“喂,喂喂……”只见关喜公拿着话筒,走到了幕布前,“各位父老乡亲,这次,公社派这位王同志,到我们这里传经送宝来了,我们热烈欢迎。”顿时响起一阵热烈地掌声。关喜公摆摆手,继续说道:“我也别耽误大家时间了,下面请大家看加演片――《科学种田》”话音刚落,许多人发出了唏嘘声,还有几个年轻人,用两个手指含在嘴里,吹起了刺耳的口哨。幸好加演片不长,只有十分钟。


不一会儿,只见幕布上赫然出现《地道战》几个大字,我们赶快跑向座位坐下来,有的大人还没见到自己的孩子,就大声地呼喊乳名,“狗崽……快过来,演电影了!”“蓉子……蓉子,你个鬼崽崽在哪里?”“妈……,我在这里,我来了。”只见他们寻声乖乖地走向大人的身边。倾刻间,人们安静下来,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幕布。当唱到:


地道战嘿地道战

埋伏下神兵千百万

嘿埋伏下神兵千百万

千里大平原展开了游击战

村与村户与户地道连成片

侵略者他敢来

打得他魂飞胆也颤

侵略者他敢来

打得他人仰马也翻

全民皆兵

全民参战

把侵略者彻底消灭完

……


    此刻的乡亲们忍不住跟着唱,电影也进入了高潮。当鬼子们悄悄地溜进村子,高老忠发现鬼子来偷袭,赶紧跑向那棵老槐树,拉响了警钟,鬼子山田开枪打伤了老忠叔,老忠叔最后拉响了身上的手榴弹,与鬼子们同归于尽。地道也遭到了敌人的破坏,大家知道老忠叔牺牲了,都非常难过。看到这里,我义愤填膺,恨不得能跑进幕布里去打鬼子。当山田又带着鬼子来扫荡,这次他命令鬼子们掘地三尺,铲平高家庄。却被藏在暗处的高传宝一枪打中屁股。山田痛得哇哇直叫,惹得我们哈哈大笑。


乘着中间换片的间隙,我赶紧跑到偏僻的地方解个小手。回来时竟然意外发现在人群外有个老婆婆点着马灯,在那里卖香瓜子。背篓上面放一个簸箕,簸箕里盛满了瓜子。我飞快地跑去问母亲要了两毛钱,递给老婆婆,老婆婆微笑地接过钱,一边用小茶杯舀瓜子一边说:“一毛钱一茶杯,来,张起口袋装好。”我赶紧张开裤子口袋,左右各一杯,口袋一下子涨得鼓鼓的。看着地道战,嗑着香瓜子,别提有多香了。


鬼子上了当,就往地道里放水、放火、放毒,村民们损失惨重,大家连夜想办法,经过几番更改,大家把地道变成了防水、防火、防毒的高级地道,并且,家家相连、户户相通。地上地下连为一体。地道里的机关,陷阱一个接一个,鬼子们像迷失方向的野狼,被打得嗷嗷乱叫。大家替老忠叔报了仇,我们直拍手称快。后来,村民们使用连环计,把地道通到鬼子的老巢,并一举端掉了它。


电影放完了,已是晚上九点多钟,周围一片寂静。喧闹声从晒谷坪荡漾开去,大伙儿吆喝着,打着火把回家了。点燃的一条条火把,发着黄光。随着山路不断变幻形状,一条条火把时而变成长长的“一”字,时而变成大大的“之”字,时而变成一条见首不见尾的神龙,在弯弯绕绕的山路上挥舞着。在茫茫夜色里,与天上的星星连成一片,分不清哪儿是星星,哪儿是火把!


      第二天,我们分成两伙,一伙扮演鬼子,一伙扮演游击队员,用棍棒做武器,追赶、打闹。四毛和龙龙扮演鬼子,歪戴着帽子,弓着腰,贼眉鼠眼地转圈圈,模仿着鬼子山田和伪军汤司令的语气和声音:“你的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高家庄,高,实在是高!”惹得伙伴们一阵阵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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