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黄鳝

 我们这里水田多，小溪边、山谷里、斜坡上，甚至半山腰的山坳上也开出了许多丘靠天吃饭的雷公田。

有水田的地方就有黄鳝。由于黄鳝的繁殖能力强，甚至成了水田里的一大祸害。黄鳝喜欢在田埂边打洞，大人们耕好的水田没过几天水就漏光了。黄鳝还会在秧田里的谷床上打洞，乱窜，把谷种弄坏。每当清明过后，人们便从自家木楼上取出几块茶枯饼，堆放在小火堆上烧，空气里霎时弥漫着茶油的清香，微微烧焦后，用镰刀背敲成小块，再放到碓槽里舂细。细如河沙的茶枯粉装了满满的一竹篓。人们把它均匀地撒在秧田里。第二天一大早，我们腰挎鱼篓，到这些洒了茶枯粉的秧田里捡黄鳝。一只只黄鳝东倒西歪地躺在秧田里，露出黄黄的肚皮，像喝多了的酒鬼。虽然已进入了季春，但是水田里的水还是很冰凉。我们可不觉得冷，大伙儿兴奋地下水把它们捡进鱼篓，生怕被人家抢了上风。这些黄鳝大都无力挣扎，只是身子扭动几下，又晕过去了。不久，太阳公公露出了笑脸，照在了水田上，水面上漾起的一层层金波一直涌到我们的身上、鱼篓上、脸上，大伙儿这时才发现，一个二个眉毛上，鼻子上，脸蛋上到处都是黄泥，大家你笑我，我笑你，直到肚皮笑疼了才罢休。水田的上空飘来了一缕缕炊烟，像是系在大山身上的腰带。我们从这炊烟里闻到了母亲做的饭菜的香味，直馋得肚子咕咕叫。于是大家上了田，挎着半篓的黄鳝，哼着小曲回家了。

 为了捕更多的黄鳝，我们自己动手做捕捉黄鳝的竹夹和针叉。到后山选一根老竹子砍下，锯下一段，用锋利的弯刀劈成两半，剔出两片竹片来，用刀将竹片的一边刻出锯齿，再用烧红了的粗钢丝将两片竹片中间烙出一个细孔来，拴上一颗钉子，将钉子一头锤弯，两片竹片就固定在一起了，一把夹黄鳝用的竹夹便制作成功了。

 做针叉需要纳布鞋底的长针。我们攒下几毛零花钱，买来二三十根针。将一根长约1米的小木棍，一头劈开三道大约两寸长的口子，把纳鞋针有序地排列，用鞋索环绕着长针绕S形绑紧，做针叉的过程中手经常会被针扎破，但是为了捕黄鳝，这些小伤根本算不了什么。

小满过后，天气开始暖和了。我们选在青蛙叫得烦躁，天气闷热的晚上，打着火把到水田里抓黄鳝。星星点点的火把在黢黑的陇田里移动着，淹没在喧闹的蛙声中。远山如黛，群山在天边画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山间不时传来阳雀声声呼唤，此起彼伏，其声凄厉，悠扬。这时黄鳝感觉到了燥热，爬出泥洞，慵懒地躺在水中的软泥上。我们或用夹子夹，或用叉子叉，不一会儿功夫，就够吃几餐了。

 我们最感兴趣的还是白天到田里捉黄鳝。黄鳝洞常有两个口，头的方向口大一些，尾巴方向的口小一些。就像有的人家的房子，有大门还有后门。看见黄鳝洞，确定了它的方位，拿铁丝钩伸进去先轻轻试探，被激怒的黄鳝会攻击铁钩。感触到有黄鳝上钩之后用暗劲慢慢将它拖出来。

功夫学多了，经验就丰富了。我们常常徒手捉黄鳝。手指伸进泥洞里，它身子敏捷地向后缩，尾巴从后门伸了出来，它准备从后门逃跑。这正是我们预料之中的事。等它身子缩出来时，我们来它个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住了它。它身子的黏液十分滑，奋力挣扎想逃跑，我们用双手牢牢地夹住它，它就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了。每逢赶墟场时，我们把养在桶里的黄鳝提到场上卖，用卖得的钱买上几个油香粑粑和灯盏窝，就觉得无比幸福。

过了芒种后，田里陆陆续续栽上了秧苗，我们就不再下田捉黄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