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无法确定文学梦是什么时候植入脑海的,但却可以肯定的是,很早。
在村小读四年级时,一篇作文被乡初中做了范文。
在乡小读五年级时,学校里批判丁玲的“一本书主义”。什么是一本书主义?完全懵懂。只知道有个叫丁玲的女子,十九岁就写了本书,名扬天下。为什么要批判呢?因为这是“资产阶级名利思想”!老师让批,就批。却在心里发誓,十九岁时我也要写本书!
从那以后,作文一直好。
也果然,十九岁时就写出了第一本“书”一在作文簿上。还是高中期间。好几个作文本载一起,沉甸句的厚—当时的同学,都是使劲拼凑才可以勉强填满三页作文纸—我却写出了洋洋洒酒几万字的小说。
我的“出类拔萃”不但没能名扬天下,却招来了兜头一瓢冷水。面对兴冲冲的我,语文老师一口就否定了。否定的理由,现在想来很荒唐!因为小说内容写的是游击队之类的战争故事。语文老师说,写作只能是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不能靠想像!因为想像的就是假的。怎么能写假的呢?
后来才明白,想像是文学的翅膀。没有想像,就没有文学。但当时的那个语文老师不懂。
现在的学校,发现有文学苗子,就会有多扶持。我那时没有遇到,后来的文学路也走得异常艰苦和漫长。
我的生活由两个板块组成一一段乡村,一段城市。
我出生在一个叫青杠店的小乡村。这个地方属于川北浅丘地带。一个个的山包像笼屉里的馒头,既不巍峨,也无险峻;一条和源远流长相去甚远的小河沟,水也极其枯瘦、文弱。在这样环境成长起来的人,你要指望他有大海一样的胸襟、大山一样的伟岸,肯定是痴心妄想。
大约是八十年代中后期,青杠店有个“文学三剑客”的组合:华夏、舒楠和我华夏常豪迈地宣称,他将来一定要拿诺贝尔文学奖。而我却只是羞涩地表示,将来能够成为一个在全国或者全省的二、三流作家,就心满意足了。
环境的影响和制约,由此可见一斑。
虽然后来的后来,我在特稿圈混了个小有名气,成为全国发行量最大、稿费最高的两家刊物《知音》和《家庭》的签约写手一貌似歌手、演员签约最牛逼的演艺公司,但那是为了稿费的“堕落”写作,不值得说
我在乡村度过了童年、少年、青年。后来,为了文学,就贸然去了城里一当然,也还是青年时期的事。
和我学生时代的经历差不多,在乡村的那些岁月,我的文学梦依然无助而艰难:写出的任何东西,给周围的任何人看了都说好,却这些东西无一例外地被文学刊物退稿。
无数次痛彻心扉的煎熬之后,我决定去城里。因为那里有文学方面的老师,可以给我指点。也因为,那个时候玫革开放,农民只能呆在乡村的禁锢被打破了,已有很多先行者涌入城市讨生活。
我就赤手空拳地进了小县城,并且在那里开始了我后来的生活。
其实,我的祖父原本就是城里人,据说在小城的谭天巷里开过一家染房。后来吸鸦片败了家产,就带着伯父和父亲到了乡下,把我们的根系植入农村。
少年时,曾多次听邻居说起,祖父可以左右开弓,两只手同时打算盘。两个人同时给他报数,他都能算的准确无误。父亲的算盘,虽没有祖父厉害,但乡会计、大队会计、小队会计这些职位,也陪伴他几乎一生。
这样说起来,我的身世与文化还是有些渊源的。只是,他们都是数学,而我却改了文学。
因为生活被分割成了两个板块,我的文学也一分为二成两个板块。前期作品,自然而然全是农村题材的。
在城里呆了好些年,都还写不出城市小说。只要写,笔下出来的依然还是乡村的人和事。感觉乡村的物事已融入我的骨髓。直到很久以后,才勉强写了些城市题材的小说,但都还有股天然的村味儿
不管是农村题材,还是城市题材,所涉猎的都是小人物的生活,小人物的际遇,浅吟低唱而已。
八十年代,是中国现代文学的鼎盛期一一篇(首)文学作品,就可以在一夜之间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就像现在的“超女”、“快男”之类。更甚的是,小年轻谈恋爱也得在腋窝里夹本文学刊物,冒充文学青年才好得手。
可惜,我没能赶上好时光。开始发表作品时,风头已大变—许多的诗人、作家纷纷下海。让我辈前进不能,后退也不是。
万般彷徨之时,发现了自由撰稿人这个行当。并且一头扎进去,居然正是“特稿”好时光。十余年的自由写作,不但发表、出版了近三百万字的文字作品,还用稿费在县城和市里都买了住房,还有车。虽然不是什么好车,但因为是稿费所买,也开得和宝马一样踌躇满志。
如果读书人不再为稻梁谋,更看重的还是精神。除此之外的那些,都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为稿费写了十余年之后,再次把目光转向了内心世界,拾掇起不算久违的小说。
这本集子里收录的作品,大多是二十多前陆续在文学刊物上发表过的。只有其中一篇,系首发。于我而言,大抵是对过往的检视和总结,以便再接再厉而已。
在往作家方向成长的过程中,得到过无数师友的助力、陪伴,也得到了家人的无私支持,幸之谢之!
二零一七年初夏于梓州城北鸠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