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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龙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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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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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在时间的深处轻弹福音

古镇富安一直在那里。它据守于江苏省东台市的最南端,安静得像一位走过岁月的优雅女子,周身刻下点点滴滴历史的斑驳痕迹,却又好像从不曾老去,反而越活越靓丽,婉约的气质里闪烁着温和的青春的光芒,隐现着一种超脱于它作为一个小镇身份的难得的从容与高贵,让走进它的人恍如踏进了某个具有显赫地位的古城,久久不能回归现实。

写作的人总有一种摆脱不了的诗和远方的情结,常常对近在眼前的地理人文缺少深入探究的兴致。我也不例外,心心念念的永远是湖南凤凰、江西婺源、浙江乌镇、云南丽江等等等等。

而它,安静得像一缕细微的光,浅浅漫漫地照耀着它所拥有的那片静土,也把那光的粉粒,不深不浅地投进靠近它的人。

我就是被那光粒触碰到的幸运者,于是,我把投向远方的眼光收回,在秋天的一个周日,独自一人,踏进了它所营造的亦真亦幻的唯美世界。

那天的阳光好得让人心生感动,天空干净得像一块无限大的纯蓝色画布营造的幻境,朵朵白云在其间自在闲游,逍遥快活,不时变幻出各种奇妙的图案,让人目不暇接。

我从家出发,在圆融广场前面乘坐公交车,向东两站路,苏中大厦转向,沿着老204国道一路向南,半个多小时后在富安车站下车,左转,一眼撞到古风十足的崭新气派的门楼,心里一阵欢喜,急忙向门楼走去,走近,抬头,看到用笔力恰好的行书刻成的“唐风明韵”四个金字,再向门里看去,绵延几百米的街道两边是统一式样的仿古建筑,给人以热气腾腾的穿越的感觉。我兴致勃勃地一脚踏进仿古街,立时心猿意马,恍然觉得寂静的街道上正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而楼上关闭着的门窗里面也似乎隐现出一个个窈窕的身影,并且不时传来轻轻柔柔的嬉笑声和古琴弹奏出来的温婉的音乐声。

置身于这样的仿古街,我感觉自己不是走在一个苏北小镇,而是进入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大都市,实在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我意犹未尽地边走边拍照,不时抬头看看从高高翘起的屋檐上漏出来的蓝天白云,选好最佳角度,轻快地按着快门,再低头,正好看到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翘着二郎腿,半躺在屋角边的一把藤椅上,他的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正饶有兴味地读着。我竟然一下子呆住了,那老者实在像个从古画里走出来的老秀才。他神情专注、安然,又高深莫测。我猜想,过一会儿,他是不是会放下书,慢慢起身,背着手,踱着方步,摇头晃脑,随口吟诵出一首古诗来。想到这里,我不由哑然失笑,悄悄移步走开。

这样的一尘不染的蓝天白云,衬托着具有古风古韵的鲜亮的古街,再加上一位悠闲自得,捧书研读的老者,不能不让我有种时光倒流,又在某个正当好的时候静止下来的错觉,那样的宁静与美好,应该是在无论哪个朝代,都曾有过的最安逸祥和的写照。

继续往东走,穿过南北向的街道,就进入了真正的富安老街。老街北第一栋就是富安明代民居王氏住宅,可惜门关着,没法进去参观,我只好略感遗憾地继续沿着老街不宽的街道缓缓地走,有时会拐进某个窄窄的巷子,在一些破败低矮的房子前伫立片刻,猜测着它们的年代,就这样边走边看边想边拍照,人终于恍惚了,突然在那时又遇见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从我的身边飘然而过,更是让我惊了一般,忍不住回头仔细辨识,想弄清楚,他到底是今世之人还是从古代穿越而来?

请读者别怪我大惊小怪的样子,因为富安老街实在是古与今混合,静与闹交错,历史与现实相融,给人以很随性、很洒脱、很包容的感觉,似乎是要刻意忽视时间的印记又明显凸显了时间的张力。比如一边是摇摇欲坠的古宅,一把铜锁锁住历史的一角,只留斑驳的墙砖和被岁月腐蚀的木板门撑持着,而与它相邻的却是崭新气派的新宅,这让我感觉像是佝偻着腰身的祖辈闲居于充满活力的孙辈一边,表情安详,静度时光。更有趣的是,富安小学和中心幼儿园都在老街里。我特别注意到,与中心幼儿园东墙相对的就是一栋隐含着历史沧桑的古宅。我不由展开想象,平时上课期间,古宅的一扇半掩半开的窗正满怀欣慰地关注着今世孩童丰富多彩的幸福生活。

富安老街古宅与新居静静共存,如同一本写满历史沧桑与现时安稳的书籍,让人每每走过细细品味时,总会情不自禁地屏气凝神,静听历史的潮水滚滚而过,不由心生感慨,油然而生对现今美好生活的珍惜与感恩之情。

作为“中国茧都”的富安镇,富安走出了一条“栽桑、养蚕、收烘、缫丝、织绸、服装和产前、产中、产后服务一条龙的发展道路,集市场、科技、生产、服务为一体,形成“公司+合作社+农户”的崭新模式,1992年被中国社会科学院冠以‘富安模式’。”基于这样的介绍,我在午饭后走进养蚕室、桑田和富安茧丝绸有限公司,饶有兴味地观摩了一圈。

我喜欢一切未经雕饰的纯自然的东西,所以没有去富安阡陌桑田蚕桑主题创意园,而是想去那些养蚕的散户处看看,因此根据饭店老板的介绍,饭后沿着仿古街和老街之间的南北向街道向北走,走了没多远,遇到一位骑电瓶车的老大哥,向他询问具体位置,他很热心地直接送我去了目的地。

我怀着欢喜的心情走进一家养蚕室,看到了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蚕宝宝。小时候我们家也养过蚕,母亲夜里举着煤油灯给蚕喂桑叶的情景又朦朦胧胧地浮现在了眼前。

我一边看着那些软绵绵的小小生灵,小心地拿起一只放在手掌心,看它慢悠悠地扭动着身子爬着,一边与蚕农随意地交谈,心里充满了对这个小小生命的敬仰之情。正是它啊,穷尽一生,吐丝结茧,给人类带来美与温暖,也给富安人民带来富足与安康。

在这样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走进一望无际的大片桑田,我像走进了辽阔的草原,心一下子变得轻灵而奔放,有种想亮开嗓门唱一曲的冲动。而在我的镜头下,那一棵棵迎风招展的绿油油的桑树,彰显着一种既野性又欢快的自由之美,它们似乎正与俯身相对的白云,伴着秋风弹奏出来的玄幻之音,牵手共舞。

桑树,这滋养了蚕宝宝宝贵生命的普通植物,因为蚕,自身也变得高贵起来,更何况我们当地人还利用它的叶制成口感醇厚,带有糯香的桑叶乌龙茶,而它的桑果,更是美味水果。每年春末夏初,总有八方游客云涌到富安的阡陌桑田来采摘、品尝桑葚,尽情享受与大自然亲近的美好时光。

我不懂缫丝,但还是走进了富安茧丝绸股份有限公司。因为是周日,也因为生产程序的不同,只有三个车间有工人在上班。工人都是女工,她们对于我的进来问这问那并不惊奇,因为经常有人来参观,她们早已习以为常了。

看过可爱的蚕宝宝、茂盛的桑树林、机器轰隆隆运转的缫丝厂,想起自己拥有的真丝旗袍、围巾以及蚕丝被,内心充满了温暖舒适的感觉。

富安,应该是当今中国辉煌时代下的各族人民靠勤劳的双手和智慧的大脑奔赴小康的一个缩影,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中国共产党的英明领导,离不开伟大祖国的强大作为后盾。

富安,还有更让我惊叹的美。

从桑田返回的途中,我一个人沿着南北向的街道闲游着,心情格外地好。天上优哉游哉变幻莫测的白云,还是会牵动我的视线,使我总会不时停下来,用镜头捕捉它们纯净得像棉絮一样的倩影。

终于走到一座拱桥上,我侧脸看到桥下河边摇曳的美人蕉,突然像被勾住了魂一样的,不假思索右转,脚步忙乱地向她们奔去。

你看,那清凌凌的河水泛着细微的波纹,托护着一簇簇姿态优美的美人蕉,她们仰着粉嫩的各色娇容,实在是美得透彻,又生动灵巧得如同河边嬉戏的小小仙子,我忍不住要对她们说一句煽情的问候语了。

我沿着河边边走边不时蹲下身,抓拍着美人蕉灵动的身姿,走着走着,河面变得开阔了,与南北向的河道汇合在一起,河中央有一座小小的岛屿,岛上长着几棵逍遥自在的树,与岸边的柳树以及其它绿色植物和岸上鳞次栉比的红瓦白墙的农舍相衬着,有种禅意渐生的静美感,使人的心都被融化了。

更美的景致还在后头呢。

我脚步轻快地走过了刻着“西仓”两字的拱桥,突然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宽阔的河水两边建有蜿蜒延伸的镶着白色护栏的紫红色便桥。我走上去,深深地吸了口气,那自然的清新气味,加上舒爽怡人的秋风让我如痴如醉。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那样的精致与美妙,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古时的皇家贵族的私家园林,有种跃然而出的优雅高贵,仿佛我再走几步,就能迎面与一群嬉笑打闹的小姐丫鬟们撞个满怀了。

河水清澈碧绿,蓝天白云倒映其中,岸边一座座高大气派的农家别墅也倒映其中,与紧贴桥身不时伸出娇小脸旁的美人蕉以及高大茂盛的树木、俯身河面的柳枝,层次分明地相衬在一起,实在是一幅动感十足的唯美图画,再加上鸟儿隐在树间,叽叽喳喳,相谈甚欢,烘托出一种远离尘世的纯粹与静安。秋风摇曳着柳枝,河面碧波微澜,水下倒影影影绰绰,亦真亦幻,使人晕眩,令人迷醉。

正在我看着水面发痴发呆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轻轻的吟诵声,我循着声音找去,发现左前方被河岸边的树木隐着的一块草地上坐着一位低头看书的年轻女子,她伸向河畔的双脚边,一簇簇狗尾巴草随风摇曳着,像陪着她诵读的俏皮的孩童,而那些贴着地面自在开放的不知名的细小的花朵,更像是从她诵读的书本里溢出来的香粉落到地面,转瞬生长出来的小小精灵。此时的她正完全沉浸于书本中,朱唇轻启,语调低缓,又略带情感地读出了声。

我不由冲着她,抬起手臂,轻轻地唤了一声:“嗨!”随即却又掩住自己的嘴巴,笑了。

那个置身于这样一处远离尘世喧闹,清静舒爽圣地,静静读书的女子,是不是就是已经迷失于此,不肯返回现实的,另一个我呢?想到这里,我心醉神迷地微微闭上眼睛,任由自己陷入无边无际的美妙遐想中。

富安,古韵十足的富安,禅意绵绵的富安,诗意翻卷的富安,美丽宁静的富安。它在时间的深处,轻弹福音,丝路延伸,把一种魅力十足的东方意韵,漫漫远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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