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龙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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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光
你眼睛里有，光洁的额头上有，小而精致的耳坠上有。
你带着这点光---细碎的光，含蓄的光，走在更大光芒普照的路上。
四月中旬，阳光不再含蓄，哪怕天空总是雾蒙蒙的一片，哪怕你心底的光在丝丝减弱。
还有一点光，在你清亮的指甲上，这是你用心研磨而成的。你举起修长的五指对着阳光，你觉得阳光被你夹在指缝间，咔嚓一声，你把它也截成了零零碎碎的星光点点，它们似乎就洒在你的脚边，又梦幻般，升腾于你的心头。
没有什么比拥有这一点光更让你兴奋的了。这是多么奇怪的结论。光无处不在，可属于你的光不多了。你正走在通向深重黑暗的路上。
还有你周围刺目的白，多么干净的白啊，白堆砌的光太厚重了，它们被现实摊开来，它们羽毛般粘在你的身上。可是，它们却不能使你轻松飞翔。
但事实是，你就要飞了，你是要彻底抛开凡胎肉身而飞去的。你的旅程将非常遥远，且没有旅伴。
然后，你就成了那光本身，细微而温暖，将始终，亮在那些爱你的，人的心上。
一滴水
一
在荷叶上，它是公主。
在屋檐下，它是乞丐。
在山涧，它是嬉戏的精灵。
在小溪，它是野性的村姑。
在湖泊，它是沉静的智者。
在海里，它是推波助澜的勇士。
二
它是一个音符，在细密的雨帘中穿行，从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掠过。它激越于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它沉吟于冰冻三尺非一日寒的积雪深处。
它是交响乐的肩并肩。
它是葫芦丝的手拉手。
三
它是花的醒悟，它是草的抬头。它是谷物嫩绿的细足，它是婴儿清澈的双眸。
它是鸟的双翼，它是风的无影。它是一艘帆船的起步，它是一篇文章的线索。
它是寂寞的存在，它是风光的隐居。它是蚂蚁的谦卑。它是大厦的傲气。
四
它在我的掌心，它是全部太阳的剪影。
它在我的舌尖，它是所有味蕾的始终。
它在我的眼眶，它是一切情感流泻的秘密。
五
它是思想的清澈，它是歌唱的纯粹。它是生活最简洁的忠告，它是人生最原始的启迪。
它是一种轻，一种甜。它是一种粉碎与决裂。它是一种晶莹与剔透。它是全部呈现的简单透明，它是无限延伸的深刻厚重。
它是微观的小我。它是宏观的，大千世界的始祖。
六
一滴水，浸染云的禅意，潮润了我清风徐徐，宁静淡泊的，诗意的天空。
一根头发
它是寂静与细微的。它是柔软与平和的。
它悄悄地从我的头上滑落。它悄悄落于我闲置的手臂上。
仿佛一下子有了千斤的重担，我不堪重负的肩沉了一下。我的心，也随之紧了一下。
它闪着淡淡的，不易察觉的金黄---也许是枯黄，但却黄得精致。它的尾部，有自然接轨的白。仿佛一个使命的传递，它把岁月流逝的说明书，标在根部，发布了出来。
我把它小心地拿在手上。它是不是那个曾经脆弱的，正在消失的我呢？
对着下午阴天昏暗的光亮，我想看到它深处的蜕变，我想听到它隐含着的诉说。我想知道，一根头发的征程，和它相伴着的灵魂，隔得远不远？
它也应该有小小的心事，一点一点地，浸润在发丝上。所以，它代替我，有了先于我本身的衰老。
还有阳光与温暖，痛与感伤！所以它仍然有恰当的美与光亮，还有不可逆转的，质的渐变。
一根头发，从我的头上掉落，它其实就是脱离了我的生命，成了独立的，自由的个体。
这样是最好的了。至少，它又可以脱胎重生，成为它自己生命的主体了！
而我灵魂的羽翼，也因此，越来越丰满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