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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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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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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光塔影两依然

                                                     


是我有幸,人生最困厄的几年,住在了流溪河畔。草汀芜岸,江流宛转,一派春潦秋水,从我心里淌过。对面残山一角,松桂摇青,翠微上,落着一座宝塔。入夜后,月光洒下,周身莹白,庄静而娟然。我叫它月光宝塔。

如未名湖映着嶙峋塔影。西子湖边,掠过雷峰夕照。大理的三座白塔,静享着洱海风月。湖和塔,相俦相合,一同出诗入画。是以我总觉得,湖边有塔,才不寡然,塔影曳入湖中,方有妙处。月光塔灵隽清孤,流溪河带着一襟瘦影,迂曲远阔,让我对这湖光塔影,更多几分憧憬。

那几年,诸事不顺,我既被病苦折磨,又纷伦于俗事中,身心俱疲。无可避让的时候,我喜欢到河边的蓼渚上,求片时的岑寂。每于此时,月光塔从一片秀色中,突兀而出,影子落入平江,裹挟着水势,逼上岸来,洞破我的心扉。也于此时,心中的悲苦怨艾,一泄而出,自己也放空在水光山色中。

或是星月圆融之夜,走在长堤上,四下寂寥,月皎人孤,分外凄凉。月光塔一袭白衣,流光熠熠,映到湖面上,上下天光,一起划开如墨的夜色。自己心里的那点不快,也随之弥散了。月笼寒沙,水惊宿鸟,自己也消融于这无边风月里。

失意落拓,进退无据的日子,这一片湖光塔影,是我最大的慰藉。我容身于此,息心于此,看书,观水,遐思,明悟,直到最后,一切开始否极泰来。那时,我常想,柳宗元迁谪到永州,一贬十年,人生最华美的岁月,黯然在潇湘烟瘴里。若没有奇山秀水,柳宗元将如何自安,如何光照千秋。若黄州没有长江和赤壁,苏轼还能谈笑中,唱大江东去么。我何其有幸啊,山川风月不光是古人,更是我最大的庇佑。

后来,每日清早,我都去荔夏亭读书,亭子东面是流溪河,水岸迂回,波平如砥,翠色葱茏中,月光塔悄然在望,隔着一里,河面上的塔影,也依然可辩。那时,我恍惚意识到,流溪河并不是湖,湖光塔影应是河光塔影啊。再后来,于放生台上,又看到了月光塔,几里之遥,模糊的轮廓,依旧印在了河面上。

我的心被弄皱了,月光塔自始至终,一直立在那啊。崚嶒塔影,换的只是一弯水域,至于是河是湖,又有什么分别。倘自己心境澄明,如湖水一般,无论身在何方,处于何地,定然也能映出千寻塔影。或者塔影又未必只是塔影。柳宗元听了十年的潇湘夜雨,风尘未褪,又被斥逐到烟瘴更深处的柳州,直到客死他乡。人生最孤助无望的时候,我想永州的青山绿水,应是他最大的宽慰和倚仗。苏轼黄州之后,更有惠州、儋州。大江东去,想必也随着他的足迹,响彻了天涯海角。

入春后,荔夏亭读书之余,我常流连于河畔。湖光潋滟,漾着一抹瘦影,静静的,于我身边淌过。一湖一塔仍然如新,像是不曾变过。而岸上的桃花开了,零星的几朵,暖到了我的心里。或许,山川风月从未来过,只是自己走了那么一遭。伴柳公者是柳公自己,山水没有永州,也会有柳州、邵州。而苏子却让赤壁名扬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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