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河游记
来到后河时,天已经暗了,辨不清山,也辨不清水。隐约过了吊桥,连上几个石阶,就随主人进了吊角楼。山里冷的早,楼里的炉火却烧的很旺。大家匆匆吃了饭,围着炉火闲聊,一路的倦怠才稍稍得解。而窗外的夜色已是晕染开来。
沉沉的睡了一宿,次日,天一抚晓,我就没了睡意。想起来时的路,就循着走了一截。却见木楼挨着山脚,半悬半峙。楼前是一潭溪水,从山谷的深处流来,清且涟漪。溪边竹木映带,影子落入潭中,丰姿妩媚。瀑布声不时传来,昨宵呜呜咽咽,伴我入眠的,大概是此。远处的云霞还没有散开,一路遮向天际,雾气只薄薄的一层,似有似无的样子。山峦愈加的暗淡,如浓抹的眉,又似打翻了的墨。
用了早饭,大家收拾妥当,有主人在前引着,向溪谷中走去。溪水潺潺,与水中的卵石和枯木相激,哗啦作响,响声在谷中流转,如琼音玉律,悦人耳目。绿的水,是醉人的佳酿,泛着淡淡的木叶味,四处醉人。地上湿漉漉的又是青苔,覆着黄叶,踩上去路都走不稳当。谷壁上乱石参差,生着杂草和危木。抬头看,天如一线,有些被枝叶遮蔽,又显的晦暗。
过了桥,又是石梁,爬上乱石,又慢慢从溪流上跳过。回头看,路已杳不可寻。等谷中开阔了,稍一驻足,阳光透过虬枝蔓叶,一缕缕的洒下。霎时间,照耀山谷,让人心扉顿开。行了数里,一路峰回溪绕,脚虽累,心却并不倦怠。
午后,云雾早散去了,隐隐的青山也清晰了,如掀去了轻纱,更显的秀色可餐。南边望,接连几座峰峦,端庄妩媚,各有姿态。休憩片时,主人又引大家去登东南峰。山路很缓,曲折的山间小路,时隐时现。一边是林木丰茂的山壁,一边又是幽壑,深不见底。路边长满了猕猴桃树,没人采收,果子多的不能计数。随吃随摘也觉的无趣,有人竟把枝梢折下,满枝的果子,那才过瘾。
山渐渐高了,对岸的峰岫,已和眉梢持平。再往上,平视也不用,已能俯瞰了。山势又缓,缓的如走在平地上。路边种着玉米,果实早收了,留下焦枯的杆子。一畦畦的垄好了的地,又不知种些什么。那边橙红的果子可是柿子,无疑是的。弯下来的枝条,挂满月夜下的灯,这情景再熟悉不过。早有人蹑足过去,摘了两个,刚咬一口,又急着吐了出来。主人说这是野柿,不比家柿,纵是家里种的,也不是这个吃法。虽不能吃,大家还是悄悄摘了几个,权当留念。
远处出现了人家,朽旧的木屋,背靠青山,南面向阳,门前种了棵梨树,也是硕果累累。屋子右侧,有砌起的石臼,里面冒着水,尝一口,清甜入腹,应该是山泉。地上放着簸箕,满满的盛着核桃,又小又黑,怎么也撬不开。这时,屋里走出一个老妇,揣手说,山里长的,不好弄的。我怕她嗔怪,忙放了回去。老妇说,梨子可以吃。我连应几声,心里却有怯,而他们却不惧。梨树下有个梯子,主人踩着摘,大家在下面拾。我见如此,也拾了一个,甘中有脆,不觉又拾了一个。
主人说,山里就她一户人家,不吃也是由它坏了。我仔细瞧了瞧老妇,七旬有余,发中青丝尚多,举手投足并无凝滞,可见身子健朗。老妇说,山里路远,一年也下不了两次山,好在山里什么都有,不愁生计。到年尾,儿女回来,就像今天这么热闹了。我一时又是羡慕,又是可怜,这大约才是山里人家。山路曲折,我们又慢慢前行,走的远了,遍山林木,已寻不见了人家。
回到吊角楼时,天已徐徐的落幕,青山也渐渐隐没。呜呜咽咽的瀑布声,倒显的四周更加岑寂。吊角楼里又燃起了炉火,着的很旺,大家围着取暖。仓促的来,又要仓促的走,主人颇为不舍,一桌丰盛的山肴野蔌,算是心意,我们也不推辞。杯盘狼藉时,夜已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