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洪亮(河南平顶山)
第一次去风穴寺是1990年的夏天,想来已经三十年有余。作为豫西一座千年古刹香火很盛,记得,红墙璃瓦,木鱼敲落的黄昏,时常有鸽子们聚在天王殿前捡拾一粒粒悲悯的粮食,善男信女怀揣各自的俗愿,朝圣属于自己的尘缘。只是没有想到,平顶山市知名作家董新铎老兄居然以此为题材演绎了一部长篇小说。深秋,带着一份探寻神秘,和对新铎兄文笔的仰慕,利用闲暇之余拜读学习,并写下粗浅的小评。
这部长篇小说沿袭了他惯常的文风,以章回体二十七章节洋洋洒洒二十六万字,把读者带到了一方远离现代文明的抗日战争年代。小说以智弘从一个凡夫俗子到出家为沙弥,成长为一名智勇双全的抗日志士为主线,为我们讲述了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发生在河南临汝县风穴古寺那段神秘诡异,匪夷所思的传奇,剧情中共产党、国民党、谍战、日寇、僧众,土匪、貌似互不相干,又相互交织,在新铎兄化腐朽为神奇的笔下,为读者展开一幅活灵活现的历史长卷。
几位文友曾调侃道:“他的小说,一旦打开,便欲罢不能”。是的,新铎兄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故事情节跌宕起伏,环环相扣,往往在段落间设下迷局疑问,让人一睹为快,这和他深厚的文学功底是分不开的。诚然,生活中的新铎兄并非专业作家,但是,短短两年多出版三部长篇小说足见他是一位对写作充满激情、深刻和真诚的作家。
一、先来看看小说的场景带入
小说开篇写道:“一辆独轮车由远及近,顺寺水河缓缓而来,那黝黑的木轮在车轴上磨出刺耳的声响,吱呀声在空阔的山谷里传出老远。智弘看时,见独轮车上堆放着露絮的棉被、干瘪的包袱和破旧的碗勺。独轮车自智弘身旁经过时,棉被的一角依稀露出几缕肮脏的长发来。”
新铎兄关于小说的场景带入有景有情,声情并茂,精彩的开始预示着锁定了读者,为接下来的阅读带入感巧妙地做好铺垫。他有足够的场景把控能力,仿佛猜准了读者的心理,对文字的敏锐性和语感的成熟性,令人叹服有加。
还有就是,阅读新铎兄的小说很舒服,他在故事情节上很善于营造某种氛围,或利用草木变化,生灵、小兽、虫豸细微处去烘托。随着小说笔墨的推演,在整部小说中时常会有这样的精彩段落,简直就是一幅幅像素极高的图片,清晰而又传神。“晨钟响起,那起声苍劲浑厚,余音梵韵清扬,宛如凌空飞起一根轻纱飘带,随风袅袅扬起,水波一样一环环荡漾开去,那婉转的余音先是漫过殿堂,漫过僧房,继而顺屋顶飘散于后山的丛林间。”这些场景描写就像一块块绿地,轻易地化解长时间翻看长篇小说时带给读者阅读疲劳的通病。
二、接下来关于人物的描写
小说离不开人物,而新铎兄对于人物的描写不走寻常路,他会在人物之间找到切合点,诸如人物对白、肢体语言、心理描写等方面精雕细刻,寻求有别于他人的技法,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创作的文风。比如第一章中关于月枝的描写这样写道:“智弘看见月枝散乱的长发上沾了几枚枯叶,这让他想起他的妹妹,尚处幼年的妹妹就时不时地在山坡上捡些干枯的花瓣,然后自己动手将花瓣插到头发上,即便没有镜子可照,妹妹也能把花瓣插得极为对称,不偏不倚。”文章并没有对月枝直接去描述,而是借用她人去反衬人物是一位内心良善,即便在条件如此艰难的境地,也不失极为热爱生活的女子。
另外,他对每一位出场的小人物也颇下功夫,描绘的生动传神细致入微。比如卖包子的刘二狗:“吆喝过后,他将双手插入宽宽的袖筒,那肩头的担子竟如手扶着一般安稳,他矮矮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巷子深处”。还有剃头匠、算卦先生……
在小说中有身份不同的人物出现,道法高深的方丈,神秘的东洋人田东一家,清慧师父,训练班主任文沣,地下党罗乡。特别是佛心慧智,书生气十足的智弘,俗念未了,心如蛇蝎的峰云。两个人年龄相仿,同在风穴寺出家对手戏很多,因为月枝的缘故凡心未泯的懵懂情感,让他们时常产生语言甚至是肢体上的冲突,人物活灵活现,有时妙笔生花,有时暗藏玄机,围绕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更是着墨不少,在第二、第九、第十二、第十七章等章节中都有精彩呈现。
三、再来浅析一下这部小说的语言
语言是小说的灵魂。好的语言让读者的阅读快感神奇而又强烈,从而达到愉悦身心之妙。
新铎兄在词句上非常讲究,不管是口语对白,还是书面语,甚至是方言的运用都形成了自己的风格。针对人物特点,有的含蓄深沉,有人简洁传神,有的用词色彩明快,语言张力十足,有的与场景相得益彰,在修辞,动词,叠句,拟人的手法的运用上都达到了某种美学的高度。
个性化的语言,和人物的身份,经历,修养等息息相关,新铎兄在人物刻画时,语言精准,廖廖几笔人物便立体丰满起来。比如第八章城门口卖花生的小贩和日本兵的一段对话,生动、诙谐、鲜活。有时候为了衬托场景,不惜大段的动用笔墨,带来意想不到的神效。
母语是民族文化的载体。其实,对于我个人而言,小说对中华母语的传承,是我最喜欢的。母语是流淌在一个作家字里行间的血脉,是觉醒,是自信,是舍不得更换的词根。新铎兄这三部小说分别是《临沣寨》《半扎寨》《风穴寺》均为章回体,每个回目可自成一体,单独成章,翻开任何一章不会有不明就里之感。我们最为熟悉的三国演义等名著都采用这种体例,这种写作方式更能体现汉语言的表达。汉语言的美在小说中像一枚枚被点亮的新词随处可见,每每看到触景生情之处,取笔记本记下,容日后备忘。
四、最后谈谈这部小说的结构、佛事及其它
小说的结构就像房屋之梁檩,是撑起一部小说最基本的形式要素。这部小说始终围绕风穴寺这一特定的环境展开,人物的主线也非常清晰,这种传统的结构形式在众多小说中不乏运用,既有大场面的恢宏,也有短篇章入微的雕刻打磨,新铎兄在这部小说中构建了属于自己的景深视角,细节的填充显得得心应手。
另外,没有阅读这部小说之前,多少会想到关于寺庙建筑等方面的描述,但是让我深感吃惊的是新铎兄在小说中,很多地方都会出现关于礼佛、诵经、佛事、法器、早课、有关作法事的描写读后如身临其境。翻看第四章中他这样写道:“清慧师父便敲响木鱼,智弘和峰云手中的铜铃继而缓缓响起,立时,肃穆的佛堂内浸润着佛音”等。
甚至是佛家的禅语都安排方丈或师父之口脱口而出。比如,清慧师父淡淡说道:“鸡叫了天会亮,天亮不亮不是鸡说了算,关键是谁醒了,醒来的,过一天,没醒的,过了一生。活在当下便是禅”。“生死不过是又一个轮回罢了”。
再比如:“活着就是原谅,生活中的舒适,多半源于原谅,人生的安稳,也离不开容忍和原谅”。在第十四章中,方丈与峰云二人更是有大段大段的因果对白。作者像是曾经参禅多年的得道高僧,不觉对老兄涉猎政治、经济、宗教、历史之广泛而心生敬慕。这种意外之喜,除了读者会对小说家佩服之外,更能切身体会文学带给精神的独特魅力。
夜已深,合上这部带着手温的小说,感慨生活给我们身边神降一位才华横溢的小说家。月影下,仿佛看到一个归隐的智者,藏起佩剑,拴好青鬃马,把那壶冷,那轮暖不热的残月留在江湖,卷起又摊开的日子,顺从天高云淡,陪新铎兄在湛水边推杯换盏,一切竟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