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墨语欢歌的头像

墨语欢歌

鲁迅文学院学员

小说
202010/02
分享

屋顶上的古炮台

屋顶上的古炮台

作者/梁秀芳

1

在大青山山脉从龙州县到凭祥市之间穿过的那座高峰脚下,有一个叫郭亮屯的村庄,456县道从村庄中间穿过,过路的客商、骑行的驴友、往返龙州凭祥的班车都在郭亮屯停一停。冬天从远方来的驴友,骑行到郭亮屯时会停下来烤一烤,暧暧手和脚,吃当地的烤红薯;夏天就在树阴下坐着吃村民从山上摘来的沙梨和桃金娘,品偿壮民族的风味特色。

这时才到四月初夏,魏明轩在谷播山的半山腰上捡了一个铁盆,拿到家里便去叫苏容来看,铁盆中间的孔铁红色,沉甸甸的很有年头了。他估计这是古董,拿到城里能卖大价钱。苏容左瞧右瞧掂了又掂,苏容高中毕业有些见识,这个铁盆不下百年,在山上这么久竟然没有锈蚀,立即就想到了是山顶上的古炮台滑落下来的。苏容很不满魏明轩脑袋里只有钱,亏他还和她同班同学高中毕业的,见着古物儿就想拿去卖钱,满脸不高兴地说:“你到炮台上去拆古炮了?”

魏明轩大呼冤枉:“没有,我真在山腰上捡的。”

苏容说:“那你拿回炮台上去。”

魏明轩一脸苦相,讨饶似的说:“上炮台那么高那么远,这铁盆那么沉,怎么拿上去?算了吧,就放在家里吧。”

他话音刚落,他爷爷就一拐棍甩过来:“兔崽子,这是苏将军留给我们的财宝,上百年的历史,打着灯笼都没地儿找,你拿得回来就能还拿得回去,把这铁盆拿上炮台去。”

爷爷的话对明轩有绝对权威,而且他最怕爷爷的拐棍,菊纱岭是龙州最高的山峰,在峰顶上可以望见越南也可以望见整个龙州城,是古往今来的战略要地,苏元春在上面建有炮台,两门大红炮还在炮台顶上架着。从山脚到炮台修有两米多宽的古道,以前用马托运物资到炮台,但从山脚上炮台最快也要一个小时。这个铁盆肯定是上炮台放牛的人把玩红炮时不小心滚落下来的,当时他就应该想到,但贪心起来不想那么多,只想着拿回来能换几个钱,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应该拿回来了。

他瞄了苏容一眼,笑嘻嘻地说:“容容,和我一起上炮台吧,带上望远镜去望凭祥,明天我们去凭祥。”

苏容一抿嘴说:“不去,你自己上去。”

他是想要苏容陪他上去的,他们是同学有很多话题聊,有苏容在爬多高的山走多远的路他都不觉得累,他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和苏容一起站在炮台上看风景,那是多美啊!可苏容却一口回绝了,让他很失望。

他抱着铁盆往山上走,路边的八角树散发出阵阵清香,山上清爽的风吹下来,周围的树木和蔓藤摇摆拥挤,发出“吵啦啦”的响声。溪水沿着沟渠汩汩流进旁边的稻田里,鲜嫩的稻子随风摇摆,传来一阵阵醉人的稻叶的清香。斑鸠在树枝间跳跃、鸣叫,路旁的野芭蕉熟了,一只小山鼠爬在上面吃,掉了一地的野芭蕉籽,白色的槜李花瓣在风中飘落,使山野充满了诗意和浪漫。

魏明轩想起杜甫的诗句:零落成泥碾做尘,只有香如故。诗意在不同的环境有不同的感受,杜甫的这句诗在这里充满浪漫的情境,如果苏容在就更美了。他心中的懊丧烟云散了,脚下充满了力量,由慢吞吞变成了小跑。

绕山而上的路面还保持着清朝修建时的样子,路旁的倒悬果树压弯了枝头,这些倒悬果下个月就可以采摘了,倒悬果里面的果肉是一道很美味的菜肴,人们五月的餐桌上常常有一道又香又甜的倒悬果肉菜。一棵挂满了果子的凉粉果在树根有几个熟了,透着诱人的暗红色,但是他来不及摘了。到山顶路变平了,他出了一身汗,山风很快又把他的汗吹跑了,手上的铁盆越来越沉,他的能量消耗太多了,但他却不想停,因为一旦停了劲就歇了,歇了劲就提不起来了。他两手拿着铁盆弓着腰埋着头往前走,终于炮台到了,自卫还击战的时候部队在这儿住过,把炮台的前后都拓宽了,前面的水池蓄有雨水。他把铁盆拿上炮台顶,放在那门红衣大炮旁,就一屁股坐下来喘气。他很想找苏容大骂一场,一个破铁盆就让他跑这么辛苦,再说了这铁盆子滚到半山腰又不是他所为。可是头上湛蓝的天空又让他把这些念头熄灭了,放眼望去凭祥、越南、上降最远的村屯、彬桥、龙州县城都尽收眼底,这炮台镇守大西南交通要道,一夫当关万莫开呀!一股英雄气概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他站在炮台顶上,尽享“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迈。

当他一溜小跑到半山腰时,见肖志强在挖甜笋,便招呼了他一声,志强问他上炮台干吗?他不便把真委告诉他,只说上去看看风景。见志强把锄头一放就坐下来剥甜笋,就越过路边走到他身边。

志强年长他三岁,前两年在凭祥做红木攒了一笔钱,现在正在建楼房,楼房建好到腊月的时候就迎娶新娘了。他却想到广东去打工,因为到大城市可以长见识开眼界,可爷爷却不同意,想让他在家乡发展,农村土里来泥里去,再大也还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中鼓捣,能鼓捣出什么来?可他却不想违背爷爷的意思,他知道爷爷舍不得他出去,他去广东就很少能见到他了。

志强问他:“你家建楼房了吗?”

明轩有些丧气地说:“我爸说后年再建。”

没想到志强替他高兴似的说:“没建就好哇,可以申请贫困户啦,当上贫困户有很多优惠,建房可申领的危房改造款比一般建房的高一倍,还有免息贷款,我早知道这个消息我就不建房了。”

“当贫困户很光荣吗?我可不希望我家能选上。”明轩一听贫困户心里就不舒服。

“你傻呀,你想想贫困户免了多少费用,得多少补助,谁跟钱有仇,回去你把你家的瓦敲烂一些,多和队长套近乎,准能选上。”志强给他支招。

明轩支唔着,拿起一个竹笋慢悠悠地剥,问肖志强:“强哥,你女朋友在哪个村?怎么没见你带她去玩,却突然说建好房就要结婚了。”

肖志强神秘地笑笑:“咱们村的姑娘就最好,还往哪儿找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没心没肺的魏明轩露出神往的神情,笑着说:“对呀,就象苏容,我们本想可以考上大学,可是没能如愿,我们就不挤独木桥了,在村里也能干出一翻事业来。”

“她可是我们村最有文化的人呢,就是性子烈了些,女孩子有文化有性格当然就有性子,你和她是同学,你们没谈恋爱吗?”肖志强盯着他问。

魏明轩感觉到他目光的凌厉,不禁莫明其妙,迎着他的目光看进他眼眸里,想探知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肖志强连忙收回目光。明轩淡然一笑说:“不着急,还早呢。”

他把剥好的竹笋放进志强的袋子,扯了一把旁边的树叶擦手,走到路上往山下去。手上剥竹笋留下的泥还没擦净,又留着刚才擦手的树叶的味道,让他很不舒服,经过路边那片稻田时,便一脚迈进田埂边蹲下洗手。心里想着肖志强什么意思?他的女朋友是谁?他既有女朋友干吗总是提起苏容?他家建三层楼房,第三层正在装模,爷爷说志强真有本事,自己挣钱建房,他听爷爷夸他的时候还挺佩服他的,这几年凭祥的红木挺火的,在红木厂里打工有点手艺的话可以带几个徒弟,一个月不下六七千。这让他也想进红木厂做工了,可他必竟肚里有点墨水,想做就要做长远并能自己做主的,可是手里没钱一切都是白搭,所以他下了决心明天就去凭祥。

肖志强剥完了挖上来的甜笋,提起袋子扛起锄头下山,这一袋甜笋可以吃两天,现在他家正在建房,正好可以多加一道菜。乡亲们都说他建房娶媳妇,他也想,要交女朋友不难,难的是交自己喜欢的女朋友,苏容是他心仪的女孩子,可读书他不行,在教室里他坐不下去,所以他只有小学文化,会写几个字,面对高中毕业的苏容他象仰望高山上的花,但再高也遏制不住他心里对她的欢喜,村里人都说魏明轩和苏容是一对,这话在他心里象根刺。他挣到钱建了房就不一样了,他追求苏容就有底气了,他们没谈恋爱那就最好,谈了又如何,他还是可以追求的。山风吹到他身上凉爽爽的,提起了他的精气神,今晚吃了饭找苏容聊天,不然约她和几个哥们打牌,打定主意他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自从知道高考的分数后,苏容就想着该做什么?第一个念头是去广东打工,再就是再学习考个资格证或者自学本科,她想先自学拿个文凭,再考个教师资格证,那对她以后找工作就比较好找,但这些得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为前提,不能再要家里的钱了,家里供她读到高中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温饱线上,她已经很对不起家人了。这回毕业了,她得自己挣钱去,她已呆在家里半年有余了,不能再呆下去了。

她想起中途退学的黎小菊,当年黎小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她父母离异,家里供不了她继续上学了,她得出去自谋生路了。她亲自送她回家,陪她住了两天,后来小菊给她来信,说她在家只呆了五天,就到凭祥边货去做工了,在边货呆了半年学会了越语,就进凉山玉石店去打工,春节她与小菊聚过一次,小菊说她已经攒了两三万了,再打工两年她就回凭祥来开店。

苏容一再地问自己:去广东还是去找小菊?去广东我就会被淹没在流水线作业上,一年回一趟家,我舍不得离开这里,我要去找小菊,就近打工挣钱。

这时响起敲门声,她开门见是肖志强,问他有何事?志强说约她去打牌,她不喜欢打牌,但是同屯住着不好驳他的面子,就揉着太阳穴说:“今晚有点头晕,不想出去,对不起啊,强哥。”

志强见到苏容就挪不开步子,总想和她多说两句,见她不肯去打牌,就说:“你一个人在家也怪闷的,不如我陪你看会电视,聊聊天,就不头晕了。”

苏容本不想让他进门,可他又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把门开开让他进来打开电视,肖志强坐在长沙发上,拿出手机悄悄拍了苏容好几张照。苏容给他倒了一杯开水,在长沙发旁边的一个小沙发上坐下,说:“强哥,你在红木厂里是做什么的?”

这问到他的本行上去了,志强心里甜滋滋的,说:“就是组装红木家具、打磨、上漆,红木贵,一件家具卖出去老板返还的工钱也高,老板生意好的时候,一个月一万块都有。”

苏容说:“怪不得你家建房了,你还打算装修吗?”

“当然装了,既然建了就要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

“哦,是找龙州的师傅装修还是找凭祥的呢?”

“装修找龙州的师傅比较好,这几年凭祥的红木很火,打工去凭祥,买东西上街请师傅还是咱们龙州的好,价钱容易谈拢。”志强喝了一口开水,看了一眼苏容,问,“阿容,你想去广东打工还是去凭祥?”

苏容知道肖志强在屯里算是比较精明的一个人,文化不高心眼不小,很容易跟人混熟,但是很少听到他在背后也称赞别人的,特别是帮过他的人他也很少去说人一句好话,当面跟你聊得好好的,转过身去又编很多不堪入耳的话到处散播,所以狐朋狗友一大堆,真正要好的一个也没有。

苏容笑笑说:“现在还没确定,在家呆一段时间再说吧。”

肖志强捧起杯子喝水,杯子遮住了他半个脸,他心里有一句话堵得慌,今晚必须得问苏容不可。他家住屯中间,苏容家住在屯尾,苏容家里一向比他家穷,小时候他是瞧不起苏容的,他曾经笑过她,苏家穷将来苏容也必定嫁个穷小子。可他没想到穷人家竟能把女儿供到高中,眼看着苏容出落得亭亭玉立,他的目光就再也挪不开了,睡里梦里都是苏容,甚至喝醉了也喊苏容的名字,因为这个他还被他的哥们起哄,他心里却反而美滋滋的,拍着胸脯对他哥们说:苏容就是他老婆,他们就等着看他把苏容大美女加才女娶进门吧。当时在座的一个小弟刘弘伟就说他肯定娶不到苏容,苏容高中毕业有主见有打算,是绝对不会瞧上他的。他不服气,和刘弘伟打赌,说他有房有车苏容必会嫁他。今晚这么好的机会他可不能放过,他得问问她,她在高中是不是已谈了恋爱,就当他是同屯的大哥八卦问问,她也不多心的。

肖志强放下杯子,笑向苏容:“阿容,在高中有没有喜欢男孩子,跟大哥聊聊,让大哥帮你把把关。”

苏容笑说:“没,学习那么紧张,哪有功夫去谈情说爱。”

肖志强的心放下了,她还没有男朋友就太好了,他得赶紧对她展开攻势,多多约她,可不能让她从他眼皮子底下溜了。

苏容可不想他在她家呆得太久,她得想个办法让他走,她捂住肚子说:“强哥,我肚子疼,想上厕所,你——”

这明显是送客了,肖志强站起来,对她说:“那我先走了。”

待他出了门,苏容就从里面把门拴上了,她进房间去找黎小菊的电话,拨过去时电话却是忙音,她知道她事多,便想着过两天再联系她。她从柜子里找出衣服,准备去洗澡。

肖志强出了苏容家,开心地哼着小曲,半路却被杜小燕叫住,肖志强正在兴头上,笑着问:“小燕,这么晚了去哪儿啊?”

“屋里闷,出来吹吹风呀,嗨,志强,你从哪儿来?这么高兴。”杜小燕一眼不眨地盯着他问。

小燕是个心直口快又泼辣的女孩,心事都写在脸上,屯里都知道她喜欢肖志强,但肖志强不搭理她,最烦她在他面前出现,但今晚他高兴,也就不记起他烦她了,脸上一直笑眯眯的。小燕知道他是从苏容家出来的,和苏容聊了一个晚上他就乐成这样,这让她心里象扎了根刺很不舒服,她一脚踩在志强的脚面上,疼得他跳起来,指着她骂:“你这疯子,你干什么?”

杜小燕“呸”了一声,冷笑说:“我踩醒你这白日梦,你以为你建楼买车苏容就会高看你一眼吗?没门!”

肖志强也来劲了,对着她吼:“我就做白日梦,我就爱苏容,你管得着吗?”

杜小燕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瞪着他喊:“我就管,管不着我也要管,人家苏容有心上人啦,你去折散人家我就要管。”

肖志强象当场被泼了一盆冷水,不可置信地问:“怎么可能?她刚刚还说没谈恋爱,没有喜欢上谁。”

“你可真傻,哪有女孩子当面告诉你她喜欢谁的,她为什么要告诉你?真是笨蛋!”小燕兴灾乐祸似的说。

“那个人是谁?”肖志强急了,抓着小燕的双肩问。

小燕很受用似的让他抓着,柔声说:“强哥,你不要难过,没有苏容还有我。”

“快说,他是谁?”志强声音都变了,他不能忍受苏容有了喜欢的人。

小燕叹了一声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魏明轩,他和苏容同村同屯同班同学,从小到大一起上学放学,用他们文化人的话说就是青梅竹马。”

“哈哈。”志强一听就笑了,放开小燕松了口气,说:“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魏明轩,他有什么,苏容会嫁他?他家穷得就要当贫困户了。”

“你少狗眼看人低。”小燕啐了他一口,“肖志强,我还真瞧不起你,你以为有两个小钱就了不起,你那俩小钱苏容和明轩都能比你挣得一倍还多,他们刚毕业在家多待些时间而已,等他们出去你就干瞪眼吧,要是他们不去打工村民们也会选他们当村干,他们管也会管死你。”

小燕深情地看了他一眼,嘻嘻笑着走了。剩下肖志强愣在那里,杜小燕的意思就是他和她才最般配,他终归是会娶她的。这让他心里很窝火,他不能忍受苏容和明轩在一起,他得想办法让人们知道苏容和他在一起了,是他的人了。

2

西南方的四月正进入雨季,肖志强的屋封顶后,因为下雨反而等于帮他保养,省去了他们家很多功夫。屋后的荔枝树结着一串串青色的小果,引来了许多虫子,特别是臭虫和芽虫,人走过惊飞臭虫带起一阵酸辣的臭气,芽虫爬在果子上让青色的果子都蒙上一层白色。

志强把农药兑水倒进喷药桶里,本来他是要去红木厂做工了,但是苏容在屯子里他就舍不得走,这两天他去找苏容,可苏容都不在家。如果苏容去广东他就放下这里也去广东,他得再去找她谈天,问问她去哪儿找工,他也好有一起去的准备。下午他要去龙州买瓷砖,最好能叫苏容一起去,让她帮他参考,他一边喷着药一边想:喷完这桶药就去找苏容,约她去龙州,感情是要多约会多培养的,处久了她就会知道我的好了。

沙梨一个个从枝上垂吊下来,象极了乐谱里的一个个音符,在夏风中奏响。苏容站在树下遥点着哼着:1、2、3、4、5……真是有趣!她家的沙梨树今年又座满果,多施肥喷药,个大甜又多汁,可以卖个好价钱,她上高中时每年的生活费就是从这里来的。梨树间有三棵山芭蕉,是父亲特意留着的,有两棵长出了芭蕉蕾,昨天母亲吃剩菜拉了肚子,她来砍山芭蕉蕾回去做汤给母亲喝。以前她拉肚子,母亲常常做芭蕉蕾汤给她喝,一碗芭蕉蕾汤下去肚子拉得再历害都能好。

她把芭蕉蕾装进网袋,站在梨树下舒畅地呼吸着带着水气的湿润空气,突然一梭芭蕉“啪”地扔在她脚下,令她吓一跳。树上传来一阵笑声,原来是三猴躺在旁边的一棵梨树杆上吃芭蕉,苏容的梨树林与三猴家的相邻,这些梨树是集体分下来的,一直到现在,是老树了,树很高很大都是同一品种的梨树。这三猴生来爱爬树,数数喜欢数“三”,所以屯里人就给了他“三猴”的称号。

三猴在树上对她说:“容姐姐,吃芭蕉啊,树上熟的很甜的。”

苏容捡起芭蕉掰开一个,对他说:“三猴,今天不上学吗?”

“我不读书了,看那些字象蝌蚪一样,看不下去,我在家再休息一个月就去广东打工了。”三猴在树上双手枕着头说。

三猴念书念到了初二,她本以为他会一直念下去考大学,没想到他不念了要去打工。苏容叹了气,拿起三猴丢给他的芭蕉吃。梨树林阴凉爽快,苏容每次来都要呆上一会才回去,但是树林里的蚊虫多,她把干八角叶和艾草叶放在一起点燃驱蚊。吃了几个芭蕉不觉得饿,不知道三猴是否回去了,梨树林阴郁不觉间已是近晌午的时候了。

肖志强给荔枝树喷完了药,母亲就让他上山去看稻田的水,他扛了一把铲就上山了,巡了一趟稻田水就往梨树林走去,远远就闻到了艾草和八角叶的清香,他心里一阵激动,苏容喜欢燃艾草和八角叶以驱蚊虫,他本想回去就去找苏容去龙州的,没想到她就在梨树林里,真巧啊!树上的松鼠翘着毛绒绒的尾巴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志强捡起一块石子去打它没有打中。

苏容窈窕的身影站在梨树下,形成一幅美丽的镜框画,和着梨树叶清香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他不禁陶醉。他放轻了脚步,不想惊动她,他要过去蒙住她的眼,让猜猜他是谁?可是脚步声还是惊动了苏容,她转过身看到他,脸上露出不乐意的表情,她拿起柴刀和网袋就要走了。

肖志强一步上前叫住她,苏容站住了,看着他笑笑,说:“你来看你家梨树吗?”

志强连忙说:“是啊,这时候雨多虫多,我来看我家梨树还要不要再喷一回虫。”

苏容扛起长柄柴刀就要走,他连忙说:“苏容,待会去龙州吗?”

苏容摇摇头,表示不去,他说:“去吧,陪我去看瓷砖,替我看看选什么样式好。”

“你家的瓷砖怎能让我去选?你叫你女朋友陪你去吧。”

“你听谁说的?我没女朋友。”

“你不是说建房娶媳妇吗?怎么会没女朋友呢?”

肖志强急了,有些话真的不能乱传,传了误了自己,他连忙说:“别听别人瞎说,我建房娶媳妇不假,但不是有女朋友才建的,我是建房了好放心找女朋友,有房人家就不嫌弃我,我也能够找到自己心里喜欢的女朋友。”

“哦。”苏容听明白了,说,“祝贺你哟,建了房找个漂亮勤快的女朋友。”

志强这才松了口气,眼神暧昧地看着她:“苏容,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爱的是你,我心里喜欢的是你呀。”

苏容吓一跳,她知道不能再和他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她可就走不开了,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在梨树林里遇上他?紧张使她浑身发热出了汗,脸上红扑扑的,这使她更加娇艳动人,也使肖志强以为她害羞了。一眼不眨地看着她,暧昧的神色更浓。肖志强心中暗叹:有文化的女人就是不一样,一句就害羞了,就脸红了,她现在的样子太迷人了!

空气弥漫着危险的气味,肖志强不由自主地一步步靠近她,苏容一步步后退,她笑笑说:“你不是说去龙州吗?现在回家吧。”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冰冷。

肖志强笑眯眯地一步步向她靠近:“容容,我家建好了房子,我要娶你,你嫁给我吧。”

“不,我不喜欢你。”苏容喊道。

肖志强不以为然地笑了:“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咱们老一辈的人连面都没见过就成了亲,还不这样过一辈子,这里没人你也莫害臊,你让我抱抱。”说着张开双手向苏容扑去。

苏容把长柄柴刀在面前一横,说:“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志强愣了,收住脚步陪笑说:“容容,有话好说,何必动刀动棒的。”

苏容把刀在他面前一晃,喝道:“走开。”

明晃晃的刀锋把肖志强吓得再退一步,冷不防他被人突然从后面抱住,他吓得奋力挣扎:“谁,干什么?放开我!”

脚下一滑,两人一起摔在地上,原来竟是杜小燕。苏容一看是杜小燕,看他们滚在一起滑稽的样子,冷笑一声就要走。杜小燕从志强身后爬起来,向苏容喊:“苏容,你别想走,你勾引强哥,我要让全村人都知道。”

小燕一直爱着志强,但志强一颗心全在苏容身上,这让她又妒又恨,自从那晚看见志强从苏容家出来后,她就一直悄悄跟着志强,今天的情形她全看到了,明明是肖志强想轻薄苏容,可她偏偏就是要拨苏容一身污水,谁让她长得妖精狐狸样,专勾男人的心。

苏容知道她的心思,她的脸都被妒恨扭曲了,志强看见两个女人就要打起来了,他当然是先护着苏容的,小燕往前一步伸手就要打苏容,却被肖志强拉住了。这让她发了狂,转过身来对肖志强又抓又打,苏容看着他们,冷笑一声说:“真恶心!”就走了。

杜小燕大骂:“强哥,你为什么要护着她?她又不喜欢你,却拌作狐媚样勾引你,她有什么好?不就多读了几年书吗,可现在她还不是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农活,你就这样一门心思地护着她,她却连正眼都不瞧你,我天天跟在你身边,我一颗心爱的全是你,你却瞧不见,你不是自己作贱吗?”

肖志强沮丧着脸:“就是做农活你也不如苏容,她就是比所有人都好,我就爱她,怎么着?”

杜小燕大喊一声,终于她冷静下来,对志强说:“强哥,你想得到苏容有一个办法,不知你敢不敢做?”

肖志强来了精神,抓住小燕问:“什么办法,快说。”

小燕冷笑一声说:“很简单,把她名声搞臭,没人敢娶她,你自然就娶到了。”

“这——能行吗?”志强迟疑着。

“怎么不行?说话又不犯法,你要得到她就要把话说狠。”小燕笃定地说。

想到苏容浑身散溢的清雅,眼前的小燕志强嫌弃得都不想多看一眼,但是目前他和她是同一联盟,用什么招把苏容名声搞臭他还没想出来,小燕点子多,回去他们再慢慢想。看着四周都是一样垂吊着的沙梨,他家的沙梨也是一样的,他便没有心思再去看,和杜小燕一起走出梨树林。

在肖志强和杜小燕走出梨树林后,“唰”地一声,三猴从树上跳下,上下跳着扭腰摆臀活动身子,一边对志强和小燕的背影唱:“坏蛋,大坏蛋,恶鲁默团,大坏蛋!”

苏容到家放下长柄柴刀和网袋,想起刚才的事又气又恨,原来肖志强没有女朋友,没有准备要结婚的对象,一切都是瞎编的,他想娶的是她。他不过就是有几个小钱,那些钱她也可以去打工赚到的,怎么可能让他想娶她就娶?她翻箱倒柜找黎小菊的电话,终于在桌上一本高二语文书里找到了一本薄薄的旧通讯录,那是当时小菊辍学后她夹进去的,竟然忘了。打开通讯录翻开找到小菊的名字,拨过去竟然是空号,小菊换电话了。她有点沮丧,转念一想去打工也并不是非要找小菊不可。这时隔壁的苏秋艳来找她,说农场找人除草,一天一百三,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她想出去打工也要盘缠,她自从毕业后在家吃白饭大半年,应该出去赚钱了,路费再也不能跟家里要了,便点头答应了。苏秋艳就说明天八点半出发,带好中午吃的盒饭,在门口等她可以了。

晚上苏容告诉父母明天要去农场除草,弟弟苏毅说也要去,因为一天一百多块的收入也不低,父母便找出两个钢饭盒来洗净了放着,以备明早给他们装上饭带着去做工。

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屯里一共去了八人,魏明轩也在其中,苏容便和他走在一起,一路上有说有笑。到农场后农场的人员带他们到山上,指着山上齐胸高的沃柑和橙子说给这一片果树除草,除完直接算钱。领队的是魏明轩的堂叔魏大兴,大家都叫他“魏叔”。魏叔把果地分成四片,把大家分成四组,两人一组,从山下锄到山上,除完草大家一起到场里去领钱。为了照顾苏毅,魏明轩主动说要和苏毅一组,苏容便和苏秋艳做一组了。

除草看着容易,真做起来就费工费时了,怪不得农场每年都要请人工,这一山的沃柑和橙子到结果成熟的时候,那得有多可观啊!两树之间距离宽,给了杂草生长的空间,要除草的面积也多。他们干到中午才除去了一点地方,魏叔就叫大家休息吃午饭了,苏容和苏秋艳在一处树阴下坐下,用树叶擦了两下手打开饭盒。苏容的是红薯叶和一个鸡蛋,苏秋艳是排骨和春笋,苏秋艳就夹两块排骨给苏容,苏容把半个鸡蛋夹给她,她又夹给她了。

苏秋艳知道她家的情况,比她家还要困难许多,便说:“阿容,你们家申请贫困户吗?”

苏容连连摇头:“不,屯里还有比我们家更困难的,我们不占这个名额了,再说困难是暂时的,我弟渐渐也大了,能够挣钱了,家里会慢慢好起来的。”

苏秋艳吃了一口饭,说:“也是,报穷困户又如何,致富还是要靠自己,嗨,你想出去打工吗?”

“想啊,我来除草就是挣去打工的路费的。”

“你去广东吗?”

“不,我放心不下我阿妈,再说了我阿弟还小呢,我去凭祥。”

“是啊,就近打工可以照顾到家里,你带上我吧,我也去。”苏秋艳说。

苏容把矿泉水瓶递给她:“好哇,我们一起去互相有个照应。”

“就是,我早就想去了,可是去太远想家的时候回不来,近的话工资又低,思来想去总是去不了。”苏秋艳打开瓶盖喝了一口,又补充说,“但再少也总比呆家做农活一年到头就那么一点收入的强。”

这时魏明轩和苏毅拿着矿泉水过来,在她们旁边坐下,天气太炎热,魏叔让他们吃过饭后可以就地坐着打个盹。明轩就趁这个时机过来找她们聊天,听见她们说要出去打工,明轩便也说要去,苏毅听说要去凭祥也说一起去,他长大了不能总花父母的钱了。明轩建议先进红木厂,做一段时间的工,学些技术摸熟红木的行业再做打算,苏毅还年少进厂对他是较好的。苏容却想进边贸城打工,那里的工作比较合适女孩子,红木厂多是粗重活,做工累了就没有心劲去学习了。

秋艳说:“无论做什么,我们不离家太远就好,那我和苏容进边贸城,你们进红木厂。”

明轩说:“好哇,干完这些活之后,休息两天我们就去了。”

苏毅兴奋地说:“太好了,我也能挣钱了。”

明轩拍拍他的肩膀:“再过三四年,你也要娶媳妇成家了,所以现在要慢慢学会自己养活自己,将来才能当家。”

苏毅嘴快地问:“明轩哥,你什么时候娶我姐?”

苏容被他的话震愣了,秋艳好奇地看明轩的反映,明轩立即说:“三年后,我要挣钱建好房子再娶你姐,我要让你姐住上宽敞明亮的大房子,屋里用的摆的全部都是红木家具。”

秋艳抱住苏容,羡慕地喊:“哗,容容你好幸福哦。”苏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苏毅说:“我要等我姐嫁了,我才结婚。”

因为有了目标,他们干活特别起劲,杂草刷刷地在他们脚下倒下,可是锄的面积宽,干了一天也没见除去多少地方的草,但他们熟悉地方,明天就锄得比今天快了。

夕阳给山坡披上一层金辉,山风从山上吹下来,吹去一天干活的疲惫。魏叔对大家说:“咱们先干到这儿了,大家把今早带来的东西收拾收拾,回家啦。”

大家一片欢呼,拿起装饭盒、矿泉水的袋子,扛起锄头在魏叔的带领下往屯里走去。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但他们都兴高采烈的,今天记了一天工分,魏叔又有了带队出工的感觉,但今天出的是大工分啊,比以前做一天工得几块、几十块多多了。魏叔夸大家今天干活劲头足,没人磨洋工,都老实出力认真把草除净了,以后有地方有活儿,他还带他们出来揽活儿干。年长的就和他聊起集体干活时的趣事,谁偷懒了谁出工不出力,谁趁人不注意把红薯、芋头埋草丛里了等收工了再偷偷拿回去等等。他们边说边笑,渐渐地郭亮屯已经在望,鸡鸭喧叫着入笼,他们到家了。

他们干了八天,终于把山坡上的草全除净了,农场的人来检查很满意,带他们到厂部领工钱,包活给他们的农场人员一边给他们发钱一边说:“你们干活老实,本来是十天才做完的活八天就做完了,替我节约了两仟元,下次有活我还找你们,再过十天有一批果树要挖沟施肥,我再叫你们。”

魏叔连说:“谢谢!那过几天我再联系你们,该挖沟了我就带人来。”

见他们干活老实,农场的人给了魏叔三百元,说这是给他们做工的加菜费了。回去的路上,他们七人凑分子给了魏叔两百元,感谢他带他们出来干活挣钱。

魏叔说:“你们两百,加上农场多给的三百,我手上现就有五百块了,这五百就算是集体的,明轩和苏毅等会去上降买菜,今晚你们都来我家,我们好好喝几杯,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

弘伯说:“我家那五只老鸭子我就贡献一只,犒劳大家。”

魏叔说:“那也得给你算钱,不能白拿。”

秋艳说:“魏叔这个村主任最公道了,不会白拿村民东西的,今晚我们吃大餐了。”

大家都笑开了,苏容的手都磨出了血泡子了,可是心里却很高兴,这是她凭自己力气挣到的一仟元,再苦再累这八天对她都是最有意义的,以后她会挣得比这更多,给家里建上大房子,给弟弟娶上勤劳温柔的媳妇。

3

苏容和大家在农场替人除草挣钱的时候,却不知有两个人正在费尽心思地要颠覆她的人生。肖志强的楼房第三层拆除了模板,开始房内清理杂物,并请人安装楼梯栏杆,他每天一边干活一边想:用什么法子苏容才会听他的话,才会愿意跟他在一起,但一直想不出一个好办法。

老实说肖志强不是一个会耍心思的人,怎样把苏容名声搞臭他一点主意也没有,苏容的人生履历太干净了,能与她扯上不清不楚关系的异性勉强只能说是魏明轩,他们青梅竹马又是同学,说他们关系不正当,那不等于自打嘴巴吗?

而此时的杜小燕能天天和肖志强见面,说话能说上大半天,在外人看来他们在谈恋爱,对杜小燕却是奢侈的待遇,这是她做梦都想有的场景啊,却因为苏容而实现了。可是她对苏容却只有嫉妒和恨,女人的心思总比男人多,加上她爱这个男人,而她爱的男人却爱着别的女人,这等于煨了毒药。做好事难,做坏事比顺水行舟还要容易,小燕顺手拈来就是好计策,但是她就是不告诉志强,每天与他东拉西扯,吊着志强的胃口,直到志强急了要和她断绝关系,她才把她想好的方法一步步说来,手把手教肖志强。

肖志强第一次和杜小燕这么频繁接触,对苏容他是真心的,给她点小小苦头吃可以,这么费心思去害她他心里是不愿意的,但不这样他就抓不住苏容了,让他很矛盾。想不到小燕害起人来的心思步骤这么周密,让他胆寒,这种女人以后得远着她。

干了八天活,苏容脸晒黑了,手变粗了,她发觉连喘的气都是粗的。难道她读了三年高中就这么白瞎了,她可不甘心,不能再这么出死力干农活下去了,土地纯朴,可粗重活消耗的能量会让她没气力思考,会把她的心志磨平,她得赶紧出去打工。可是太累了,她得休息两天,这八天比双抢还累,但明明白白的真金白银的收获却让她很带劲,汗水里闻着土地的气息再累也值了,这八天让她的心长了翅膀,坚定了她一定要出去打工的念头。

她把挣来的钱交给了父亲五百块,留五百块去打工时用,苏毅也给了父母三百块,他是男孩子花钱大手一些,父母看着两个懂事的儿女开心地笑了。听他们说要出去打工,便一再地叮嘱他们出门在外对人要友好,接人待物多长心眼。连续两天苏容都呆在家里,苏毅却闲不住,每天都约明轩上谷播炮台去看风景,其实却是去摘野果子过嘴瘾。

苏容手上的血泡子结痂了,又痒又疼,难受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在屋子里绕圈子。秋艳从门口进来,直奔她面前,又急又怒的样子。苏容按着手掌里结痂的地方,以缓解痒疼,见秋艳这样子好奇地问:“怎么啦?”

“外面都炸天了,你却还什么都不知道。”秋艳跺着脚向她吼。

苏容莫名其妙:“到底怎么啦?炸什么天,真是,出什么大新闻了?”

“是,是出大新闻,而且还是你的大新闻!”

秋艳举着手机,打开手机图库,点开一张照片给她看,苏容见是一张朦胧的女子性感照,侧身躺着身上只盖了件薄纱。这又是哪个艳星的照片?她不追星,秋艳也没追过星啊,可瞧她激动的那样,这又是哪个刚冒出来的新星呢,她看着新鲜来和她分享吗?

秋艳见她一脸懵逼的样子,着急地说:“你好好看看这照片上的人啊。”

苏容手痒着难受,哪有心情看,便说:“有什么好看?艳星的照片嘛,搏人眼球而已。”

“这是肖志强传到本屯亲友群里的,他还说你和他睡了,这是你们那个完事后他悄悄拍的,他还说你和他是实打实的老公老婆了。”秋艳气急败坏把手机递给她。

苏容一把夺过手机,瞪大眼看着手机上的照片,照片光线很暗,让人产生更多遐想,照片里人物再朦胧,那张脸确确实实是她的。

她气得双眼充血,浑身发抖,颤着声音喊:“污蔑,这纯属污蔑!”

秋艳被她的神情吓到了,扶着她按在沙发上坐下,和缓了声音说:“容容,别气,冷静冷静,坐下喝杯水。”她想着去倒水却看不到水壶,也不敢离开苏容,只能挨着苏容坐下来抱紧她,怕她太激动了会做出什么事来。

“畜生,畜生!”苏容又气又恨,脸都白了,连嘴唇都咬出了血。

“容容,别气,我们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他不值得你生气。”秋艳紧紧抱着苏容,生怕她做出什么不明智的事情来,束手无策的她对着门口喊:“魏明轩,你给我回来,立刻,马上!”

她的话还真有效,魏明轩和苏毅从门口冲进来,秋艳象遇到了救星,对明轩说:“明轩,你看到亲友群时里的信息了吗?”

方才明轩和苏毅正在谷播山上看他们家的槜李,看见大片槜李风景优美便打开手机拍抖音,恰巧看见了本屯亲友群里的信息,明轩的第一反应就是造谣。这明摆着是不可能的事,但他最担心的是苏容,她看到这些信息和照片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那样会把事情弄得更糟,会让事件往更不利于他们的方向走,他得赶快见苏容。苏毅当时气得就要去找肖志强,把他胖捧一顿,还是明轩拉住了他,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先见苏容。

气得浑身乱颤的苏容哭了起来,明轩在她身边坐下,对她说:“容容,别难过,冷静下来听我说,这张图我看了,那是P图,拙劣得很,肖志强你一向对他避退三舍,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还让他拍下照片,他这么做一定另有图谋。”

苏毅握紧了拳头,抓起一根木棍说:“我去打他。”

明轩连忙把他拉住:“小毅,不要冲动,我们冷静下来商量对策。”

苏容终于冷静下来认真看那张图,头和身很别扭,姿势不对背景不同,而且头部光线暗身子光线亮,很明显是拼起来的。她想起来了,十多天前的一天晚上志强来找她聊天,一定是趁她不注意时偷偷拍了她的照,然后在网上搜查艳星的照片拼接起来的。

苏容把手机还给秋艳,擦去眼泪说:“我想起来了,在我们去除草前的一天晚上,肖志强来约我去打牌,我没有去,他就进来坐着看了会电视,那时他手里拿着手机,一定是那个时候他偷偷把我拍下了,用我的头像和艳星的照片拼接在一起,再制造谎言,这样我愄惧谣言就跟他在一起了。”

见苏容恢复了理智,秋艳这才放心地放开她,听见苏容这么说冷笑着说:“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出这么样的损招还想娶咱们容容,亏他做得出,我们把他谣言破了,看他还有什么颜面?”

苏毅笑起来:“原来他没有女朋友,楼房建了,媳妇却还没有。”

魏明轩说:“容儿,咱们可以去告他造谣诽谤,他这是铁板钉钉的,证据确凿,一告一个准。”

“对呀,告他!”秋艳一拍大腿,兴奋地说。

“还有谁和他一起制造这件事情?”苏容沉思着说。

这话一下子提醒了明轩,他说:“对呀,这么的细密法子不象是肖志强的作风,而且他从不玩拼图,他不会拼图。”

苏秋艳突然想起了什么,跳起来说:“你们知道杜小燕吧,咱们屯的辣妹子,那泼辣劲——屯里大娘们都说没人敢娶她,她对肖志强那是爱得死心踏地,一片痴心啊,但肖志强正眼都不瞧她,可是咱们去农场干活的这几天,他们天天腻歪在一起,一聊就是两三个钟头,志强的妈天天苦瓜着脸,就怕强哥娶这么个悍妇进门,那他们家可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对对,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明轩和苏毅异口同声地说,“这一定的杜小燕帮肖志强出的主意。”

苏秋艳说:“咱们写一张状子,到上降乡派出所把他们告了。”

苏容挽住秋艳的臂膀,亲昵地挨着她的肩头,柔声说:“秋艳姐,谢谢你!”又看看明轩和苏毅说,“谢谢你们!可是我想乡里乡亲的,还连着襟呢,这一告就成一辈子的仇人了,不如咱们把他们找来,吓一吓,让他们把事情都招了,澄清了就算了。”

明轩看着苏容露出温暖的微笑,他就喜欢苏容这样善解人意温柔的样子,这件事换作是别人现在不是打架就是告状了,必会闹得不可开交,可他亲爱的小容容就这么云淡风轻地,对呀,把事情澄清了比结仇好。但要澄清这件事情得找一个在屯子里有威信的人来帮忙,他想到了魏叔,便带上苏容苏毅苏秋艳一齐来到魏叔家。

魏叔正看着手机生气,见他们来连忙叫他们坐,明轩看魏叔的神情就知道他已经看见信息了。就问魏叔是否用过美图秀秀玩过拼图?魏叔摇摇头,但明轩的话已经让他明白了屯亲友群里信息的真假,可是就算是假的也已经伤害到苏容。肖志强这个照片和信息没有多少人相信,但人们喜欢八卦的心理却希望把这件事无中生有扩大再扩大,魏叔把这件事想了很多种可能,最关键的还是要看苏容怎么处理。

他对苏容说:“阿容啊,如果你要告,叔没有意见。”

苏容说:“叔,我们来找你就是来解决这件事情的,肖志强偷拍了我,把我的头像和网上艳星的性感照片拼接,散布谣言说我和他发生了关系,以为这样我就会嫁给他,叔,我不告他,但请你和我们一起到他家去当面和他对质,将这件事辨个明白,还我清白声誉。”

魏叔赞赏地说:“好,阿容不愧是读过书的,有主见明事理,叔同意,叔这就和你们去志强家。”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肖志强发的信息很多人都看到了,虽然知道不是真的,但猎奇心驱使总想看热闹,郭亮屯一传十十传百,屯里老老少少抓住这个话题为谈资,津津乐道。众人见苏容和魏叔、明轩、秋艳、苏毅等往肖志强家走去,知道苏容要去找志强论理,有好事看了,纷纷跟在他们后面。

志强和他的父母正在平整家门前的地面,看见魏叔和一伙人气势汹汹地往他家来都愣了,志强的父母满肚疑惑,可志强立即就明白了。心虚地杵在那儿用锄头礅着地面,事情很快传到杜小燕耳朵里,她很快风风火火地来了。

志强的母亲放下铲子笑着对魏叔说:“魏主任,您来了,请家里坐。”可却疑惑地看着他身后的一众乡亲。

魏叔对志强说:“阿强,叔今天来你家讨杯茶喝,你欢不欢迎?”

“欢迎,魏叔,乡亲们,大家请屋里坐。”志强连忙放下锄头,把乡亲们迎进家里去,却不敢看苏容一眼。

志强的父亲端出凳子来给大家坐,心里却知道志强必然惹出了大事,惊动这么多乡亲这事必定不小,他心中也好奇:到底他儿子惹下了什么事?

魏叔拉着志强在身边坐下,和蔼地说:“阿强啊,跟叔说实话啊,你和小容单独相处过吗?”

肖志强沉默着低下头,摇了摇头。围观的众人响起了一阵小小骚动,开始窃窃私语,志强使劲搓着双手。

魏叔用很温和的声音问:“强啊,你是个实诚人,叔从小看你长大知道你不是捉奸耍滑的人,你发在亲友群上的照片是怎么来的?你编的那些是混账话呀,这对容容是很大的伤害,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啊?谁教你做这些事情啊?”

志强的父亲算是听出来了,他的儿子又被人挑唆着做蠢事了,气得上来打了他两巴掌:“你这傻小子,你做事就不会用脑子想一想吗?”

志强捂着火辣辣的脸带着哭腔说:“对不起,苏容,我错了,那些照片是我用你的头像和网上艳星的艳照拼接的,那些话也是我瞎编的,我就想这样说之后你会嫁给我,我是真的爱你呀,苏容。”

杜小燕在人群里听见肖志强说真爱苏容就急了,恨不得上去纠住他问,可是人太多了,她只能干着急。

苏容说:“我本来是要去乡派出所告你的,但是想想还是先来问问你,因为你本性并不坏,这样的背后阴招你是想不到的,必是有人教你,他是谁?”

志强的母亲马上说:“对呀,我们阿强心眼实,暗中阴人的招数他不会的,阿强,教唆你的人是谁还不快说,难道你要替他背锅吗?”

魏明轩说:“强哥,你这可是证据确凿的造谣诽谤罪,如果不是乡里乡亲,我和容容现在已经到乡派出所里告状去了,这个罪名不小啊,你要想想你自己背划不划得来。”

人群里的小燕慌了,心里祈祷志强千万不要说出来,志强吱唔着,心里在激烈地斗争,要不要把杜小燕供出来呢?把她供出来就不爷们了,可是不供出她他一个人背太亏了。

肖志强还在犹疑,三猴从人群中站出来,对志强说:“强哥,你今天可真够义气够爷们,十多天前你和小燕姐在梨树林里说要把容容姐名声搞臭时怎么不想想这么做够不够爷们?我还以为你们出什么损招,这招真够损的,不声不响的容容姐坏名声就远播了,可是你也没能娶到容容姐,她不会嫁你,不过你和小燕却是绝配。”

志强的爸怒了,骂道:“强啊,这是损阴德的事啊,这事做不得呀,容容是个好女孩,你这样使计谋去算计她,我们还有什么面目见人啊。”

杜小燕悄悄地往人群里躲,人们却自觉地分出一条道来,让她暴露在众人面前,秋艳一把把她拽到志强和魏叔面前。小燕低着头,恨不得有个地缝钻下去,可是她一双痴痴的眼睛却还在盯这肖志强,舍不得离开。

魏叔看在眼里,笑了笑,温和地说:“志强啊,我们住在炮台下,炮台是苏元春留下的抗击法寇的堡垒,我们村是镇守西南关的隘口,自古出英雄不出囚犯呀,当年建上炮台的路是肩挑背扛,用人力一锄一锄锄出来的,老一辈的乡亲们和守军用马驮运物资上山的情景,现在说起来还是豪情满满啊,做错了事情不怕,怕的是不敢认,你爱苏容想娶苏容没有错,可不能用这样的法子,小燕教你这么做有她的私心在,你没有觉查,她是想你在苏容那儿碰了壁会回过头看她,想到她的好会娶他,她对痴心一片我们村里都知道,她虽然泼辣了一点心眼多一点,性格却不坏,和你刚好互补,你何不跟她好好处处,就会知道她的好。”

小燕对着苏容鞠了一躬,说:“阿容,对不起,是我错了,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你要告就告我吧,不关强哥的事。”

苏容笑了,拉着她的手说:“告什么啊,都没什么事,都过去了嘛,你和强哥那么般配,不经过这么一段怎么知道对方的好呀,强哥确实该娶个历害媳妇管管他。”说着把小燕往志强旁边一推,小燕一个趔趄站立不稳,志强连忙扶住她,小燕顺势靠在他怀里。

屋里的人哄地笑起来,魏叔站起来说:“我们等着喝你们喜酒呢。”

志强和小燕脸都红了,志强的父母在一旁看着开心地笑了,大家见结局圆满,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志强的家,小燕留下帮志强平整家门前的地面。

4

苏容和苏毅收拾行李箱,就要上凭祥打工去了,秋艳在隔壁大着嗓门问苏容收拾好了没?苏容回应过去说行了。又去催弟弟苏毅,苏毅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对苏容说好了。姐弟俩提着行李出门,秋艳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们走到公路边,明轩已经在路旁等着他们,车还没来,四人便闲聊,一些上凭祥去逛街和购买杂货的村人也和他们一起等车。郭亮屯在243国道的中间,虽属龙州县管辖,去凭祥却比去龙州近,所以村民们多是去凭祥上街,龙州到凭祥的班车每天多次往返龙州和凭祥,公路从屯中间过,候车很方便。

肖志强和杜小燕拿着一个袋子往他们这边走来,明轩友好地向他们笑,待走近了将袋子递给他们,说:“容容、明轩,这是我们昨晚做的糍粑,花生夹肉馅,给你们路上带着吃。”

苏容接过了,连连说谢谢!秋艳笑着说:“小燕变温柔了,不象以前那么咋咋呼呼的了,爱情的力量真伟大,一夜之间就变了样啊。”

小燕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志强说:“等房子装修好了,我们也上凭祥打工,到时找你们喝酒。”

“什么时候办婚酒?”明轩问。

“农历十月中旬。”小燕红着脸说,又抬起头看向苏容,“容容,我们一定要保持联系啊,我请你做我伴娘。”

苏容说:“好哇,我们在凭祥等你们。”

说话间班车来了,他们陆续上了车,挥手向小燕和志强道别。汽车载着他们往凭祥驶去,苏容和秋艳都有些兴奋,心想着经年后她们再回来,不是村里变了样,就是她们变了样,只愿不变是本心。

凭祥是一个县级市,比龙州县城要小,但边贸繁荣的凭祥比龙州多了很多机会,所以近家打工他们选择了凭祥。下车没用多少时间他们就租到了房子,因为拎包可以入住他们省了许多麻烦,苏容薄薄的几佰块钱只能精打细算着用。

苏容喜欢玉器,想了解更多的有关玉的知识,就决定到珠宝店去打工,秋艳自然是跟着她的,苏容去哪里她便去哪里。明轩喜欢雕琢,这次出来就想能遇到个雕工好的师傅能够收他为徒,那他的愿望就实现了,寻找这样的机遇当然去红木厂是最好的了,苏毅读书不行对读到高中的明轩却很崇拜,自然也是跟着明轩走的。

他们这次出来都没跟父母要钱,都是去农场除草那八天挣的钱,还留一些给家里,带的都不多,所以必须尽快找工作。下午他们便分头去找工,晚上回到出租屋,他们竟都不约而同地买了烧烤,原来他们都顺利地找到了工作,回来的路上买烧烤来一起庆祝。

离开家离开父母的他们就象放飞的小鸟,可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还要攒钱给家里,这让他们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可以担当了。肩上有重量让他们觉得人生有了意义,生活在他们面前展开了新的天地,他们不只为自己努力为自己奋斗,他们背后还有家人还有亲人,所以他们一定学更多的知识,要生活得更好。

珠宝店的员工有标准的制服,上班要化点淡妆,还要学习结绳,学对待顾客的礼仪、营销技巧,还有对珠宝的认识、辨别、判断,苏容和秋艳象小学生,一切都要从头学起。没想到琳琅满目的珠宝竟还那么多的知识,老牌的店员拿起一个玉镯一握就知道是A货还是B货,让苏容和秋艳大开眼界,太拽了!老店员却说小意思,更拽的她们还没见呢,好好学吧。

店里没有顾客的时候,她们抓紧时间学习珠宝知识,有顾客进来立马就笑脸相迎,很快她们由生疏到熟悉,每天都有不错的业绩。

工作之余她们就逛服装店,没钱买饱个眼福也可以,终于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十指的指甲缝塞满泥土了,她们也可以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化点小妆逛街了,这让她们觉得既新鲜又刺激。

明轩和苏毅在红木厂里就比较辛苦了,刨木上漆让他们每次下工回来手上的油漆都还没清洗得干净,厂里工件多,多劳多得,他们又正当年青,有的是气力,所以尽量多做,差不多每天都加班。

第一个月发工资,明轩和苏毅竟然得了一万六,让他们兴奋得一夜不合眼,家里起早贪黑一年到头也就是这么多吧,他们AA制立即就给自己和苏容秋艳一起交了半年的房租。苏容和秋艳立马去服装把她们看了很久的那两套衣服给买了,然后第一次他们去银行存钱,日子要精打细算着过,钱不能乱花。

第二个月的时候,杜小燕和肖志强来找他们,说要和他们一起打工,并也在他们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傍晚时明轩和苏毅买了一桌菜,叫苏容和秋艳还有志强和小燕一起来吃饭,席间明轩问志强为什么不到他原来的厂子去打工,志强说就想和他俩就个伴。

苏容问:“强哥,你和小燕领证了没?”

志强连忙说:“领了,我们十天前到上降民政局领证了才来的。”

明轩给大家都倒了酒,举杯说:“恭喜强哥和小燕姐,成为合法夫妻了,我们为他们干一杯!”

大家把酒喝干,小燕说:“我去问了仙婆才来的,容容,你将有个小劫难,所以我要看着你,我也和你们一起去珠宝店上班。”

苏容一下子就笑喷了,却很感激她的关护之情,秋艳却认真起来,猜想苏容会有什么劫难?最后认定必是感情上的,便问苏毅他们厂里有没有女人?苏毅说有也是少妇,构不成威胁。明轩觉得她们很无聊,杞人忧天。

小燕以过来人的经验说:“阿轩,你别不以为意,女人喜欢上一个男人,要倒追起来比猛虎下山还猛,她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出的。”

她这话却实在,明轩也领会到了,表示外面的诱惑无处不在,但他对苏容的感情永远不变,别的女人再好也替不了苏容。秋艳便感叹:真羡慕苏容和明轩,不知她的真命天子什么才降临?小燕安慰她说不是不到是时候未到,到时候钓个金龟婿,有他们羡慕她的。

苏容说:“万事随缘啦,小燕姐,明天你和我们一起去店里吧,如果店长说还招人,那是最好啦,如果不招了那我们就再帮你找别家珠宝店。”

他们聊到小半夜,收拾了桌子洗净碗筷才歇息了。第二天小燕随苏容和秋艳去珠宝店,志强随明轩和苏毅去红木厂,很幸运有两个店员离开珠宝店去另谋高就,小燕来正好补上空缺,红木厂因为赶着出货也还招人,所以小燕和志强都如愿地找到工作了。

红木厂工件多的时候,明轩、苏毅、志强他们会赶工到晚上九点才回来,苏容、秋艳和小燕先回来就给他们做好了饭菜,他们几个在一起互相照顾,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之间的同屯情亲和友情却越来越深厚。苏容也几乎忘了黎小菊,她甚至在心中感激当时没有打通黎小菊的电话,让她能和同屯的姐妹在一起,让她知道找工不一定要找熟人,靠自己闯出去才能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和人情。

这天,苏容正在给顾客介绍一款玉手链,一对衣着时髦的男女走了进来,女的指着一个价值两万的玉镯说要看看。苏容抽不开身,小燕走过来小心地把手镯拿出来,放在有绒布垫的盒子里给她看,她说要戴上看看,小燕便拿来润手霜给她擦了试戴,她戴上把手举着左看右看,然后对男的说:“孟哥,好漂亮,买吧。”听到她的声音苏容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又继续招呼顾客。

那叫孟哥的男的说:“真的很喜欢?”

女的看着手镯,爱不释手的样子:“当然真的,不买今晚我睡不着哦。”

男的二十五、六岁左右,看人的目光有些犀利,淡淡地笑了笑说:“我替你买,买了你转身又把它卖了,赚一笔。”

女的发起嗲来:“唉呀,孟哥,你说什么哪?把我说成什么人了,我怎么会这么做嘛,真小气,不买就算啦。”

女的声音尖脆,在珠宝店里听起来特别响亮,苏容终于认出声音了,她就是黎小菊。小菊把手镯脱下,生气地扁了下嘴,苏容轻轻咳了一声,因为手镯没有买成,店员的轻咳对小菊来说就是嘲讽,小菊满脸怒容地朝轻咳声看过去,苏容也正好看向她,两人眼光一对碰,就都开心地笑了。

小菊跑到苏容跟前,高兴地说:“小容,你也出来打工了,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苏容给顾客结完账,送走顾客,收好柜面上的东西,对小菊说:“我打过,但是不通,可能你换号码了。”

小菊这才想起来了,她换了手机,换了别的话费套餐,也换了电话号码,掏出手机说:“把你的手机号报我,我拨你,回头我约你,我们好好聚聚,真想跟你好好聊聊天。”

苏容把电话号码告诉她,她按键拨过来,苏容把她的电话号码记下了,因为苏容上班着不好多聊,小菊便说再约,就挽着孟哥的手出去了。

小燕看着他们的背影说:“男的不爱女的,女的只为钱,他们在一起不会长久的。”

苏容感叹着说:“我怎么从她身上感觉不出当初的味道了?”

“人总是会变的。”

“我约她出来聊聊,不知她现在做什么?”

傍晚回去,苏容告诉明轩见到黎小菊了,小菊现在很时髦,好象很有钱哦。明轩说钱不是万能的,虽然没钱万万不能,如果一个人的成功与否用金钱来衡量,那他眼前所得到的一切很快就会失去的。

苏容在校时和小菊的感情很好,她父母离异让她不得不中途退学让她觉得很惋惜,不知她一个人在外面闯荡都遭遇了什么。她们失去联系的这两年多,没有钱她是活不下去的,所以现在如果小菊把钱看得很重苏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钱财是生活的根本,再清高也还是要吃饭,在单枪匹马自谋生路的小菊面前与钱谈清高那是很奢侈也很不公平,而他们目前的境况也一样。夜色掩去了苏容半边脸,她真的很想和小菊聊聊。

这天,红木厂里的活比较松了,明轩让苏容打电话给小菊,让她把小菊约出来,他们老同学见见面,热乎热乎。明轩订了个包厢,把秋艳、苏毅、志强、小燕都一起叫出去,他们到包厢没多久小菊就来了,只是却是她一个人来。一见苏容就和她抱在一起,说着彼此的想念。苏容问她家里可好时,她笑笑说她父亲有新老婆,还带来个哥哥,她不想再回去了,因为回到家里坐下来吃饭气氛都不舒服。苏容理解地点点头,父母离异或再婚对孩子的伤害是最大的,就算这个孩子已能独立。

苏容已没有心情唱歌,只想和小菊聊天,问小菊现在在哪儿?小菊说她在浦寨替人卖红木家具,收入不菲,她现在攒钱是想在凭祥买一套二手房子,等买了房子她就接奶奶出来住,家里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奶奶了。可是继母带来的哥哥在,她是不敢回去的,那个家对她来说不安全。

苏容问她什么时候买房子,她说已经看上一套房了,只是还差两万,不过不要紧,她可以多卖几套红木家具,提成金就可以攒到了。她说刚来凭祥的时候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能做什么到哪里去?看见一个酒楼贴出招工的告示就去了,在做服务员中学会了越语,看见红木很火,卖红木家具的收入很高,就辞去了酒楼的工作到浦寨去,在红木家具店里做售货员,因为她嘴甜又懂越语,家具卖得很好,老板很高兴给她的工资也比别人高,提成也多出别人一成。至于孟哥,也是来跟她买红木认识的。孟哥往来中国越南,做当地特产生意,在浦寨开了一间红木特产店,专卖用红木做的手窜、木雕件、筷子、梳子、茶盘等等的,虽然年青家身却不低。

晚上小菊和苏容住在一起,因为出租房只有秋艳和苏容两个人住,小菊便和苏容睡一个床上,晚上她们拥衾而谈,一夜不眠,小菊将这两年多在外谋生的酸甜苦辣尽情倾诉,苏容听着也唏嘘不已。

第二天小菊回了浦寨,苏容就对苏秋艳说要去报名学越语,秋艳也说要一起去,而小燕准备着和志强的婚礼,没有心思去学习,但晚上和下班的时候总是到苏容和秋艳屋中来,让她们教她说越语,一来二去她也会一些越语,也能用越语进行一些日常的交流。

浦寨和凭祥市区近,小菊常常来找苏容聊天,有时候苏容也到浦寨找小菊玩,故交在他乡相逢打工,是很温馨难得的一件事,所以她们无话不谈。有时候小菊也和孟哥一起到凭祥市区来,叫上苏容和明轩一起出去喝茶、吃烧烤,苏容和明轩一直以为孟哥是小菊的男朋友,但小菊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她和孟哥的关系也若即若离。而只要明轩在的时候,小菊就表现得很热情,总是不断地找话题跟明轩聊天,苏容和孟哥反而象个外人,这个时候孟哥总是颇有深意地淡淡笑着看小菊和明轩,然后温柔可亲地和苏容聊一些他生意上的事情,一来二去苏容和孟哥很熟,她才知道他竟是龙州人,家在扣步,孟哥却让苏容不要告诉小菊。

渐渐地苏容去浦寨的时候就会叫上秋艳一起去,去了看一会小菊,就到孟哥的店里,孟哥便教她们一些红木的相关知识,怎样认识酸枝、沉香、黄花梨、楠木等,以及沉香木放在屋中对人身的滋养。秋艳第一次听说红木对人体还有这么多的功用,红木还能避邪,每次都缠着孟哥不断地问这问那,孟哥总是很耐心地给她讲解。后来她们才知道孟哥的名字叫“孟宜”。

炎热的七月很快过去了,过了中秋节小菊到凭祥市区看房,在近市医院的地方看中了一套房子,虽然是二手,可是十年房龄还是很划算的,她跟她的老板借了六万,交清房款后便用房产证抵押贷款,将钱还给她的老板,以后她只要挣钱还银行贷款就可以了,五年房贷对她已是很短期和轻松了。入住新屋那天,小菊请了两桌,苏容、明轩、秋艳、志强、小燕、苏毅、孟宜都请了,还有她的老板和与她一起卖红木的同行,苏容没想到她的老板竟然是个女的,温和中透着精明,她能一下子借给小菊六万,这让苏容对她很有好感。席中苏容向她敬酒,她回敬苏容并告诉苏容叫她“红姐”就可以。

小菊忙着招呼客人,红姐把苏容叫到一边去坐,锐利的目光盯着苏容说:“阿容,你性情率真,你的心是真的,我红姐看人的眼光没有错,你会有大出息但也会吃些苦,明轩很爱你,是真爱,知道我是怎么他的名字吗?”

苏容疑惑地摇摇头,红姐笑着说:“小菊嘴里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两个字,连睡梦都还在喊。”

苏容一下子坐直了身,整个人像被冰水浇过一般,又冷又清醒,现在她明白了那句话:抢你最好的东西的,都是你身边最亲的人。

苏容安静了整整十分钟,才回过味来,这十分钟里红姐一直握着她的手给她温暖。十分钟后,苏容回握红姐的手,问:“你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吗?”

红姐点点头:“我老公就是被闺蜜抢走的。”

苏容点点头,心中千回百转,这一刻她真想自己也能象杜小燕那样泼辣该多好啊,可是明轩没有和小菊单独相处过,没有单独聊过天,甚至他根本就不知道小菊爱他,一切都只是小菊在一厢情愿。可她不知道接下来小菊会对明轩做什么?这让她的心太累了,她没有太多闲暇来料理这些。

天晚散席,小菊把大家送出路口才回去,苏容回到出租屋却失眠了,她该怎么来处理这件事情?

5

秋高气爽的时节,有情人纷纷举办婚酒,肖志强和杜小燕也举办婚礼了。苏容、秋艳、明轩和苏毅都回到了郭亮屯,参加志强和小燕的婚礼整整忙了三天。回到屯里苏容的心暂时得到了安宁,小菊象定时炸弹和极度烫手的山芋,让她不知如何处理,每天处在焦虑中很是煎熬。

志强和小燕婚后只在家住了五天就上凭祥来了,小菊在市区有了房子就经常从浦寨回来,她和苏容相聚的时间就多了,她明里找苏容,暗里却希望明轩也在,看见明轩就跑去和明轩聊天,明轩和她的话题并不多,常常借故走开。小燕和秋艳看出端倪,提醒苏容不要和小菊那么热乎,但是小菊自己找来她也不能拒之门外,秋艳对小菊可就没有好脸色了。

秋后很多人来旅游,人们来凭祥和浦寨主要看的是红木,所以这段时间红木卖得特别好,红木厂的工作多了起来,明轩和苏毅每天晚上九点后才回到出租屋。这天明轩和苏毅到厂的时候,木雕师傅高金祥却没有起来,原来他着凉了,吃了药人却还懒懒的提不起劲,吃不进东西,闻见油腥味就要吐,他难受得在床上翻来覆去。明轩去看他,他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明轩替他煮上稀粥,倒了一杯开水加了盐端给他喝,喝了盐水高金祥总算有了点精气神,勉强支起身子感激明轩。

明轩扶他躺下,高金祥暗哑着声音担心地说:“阿轩啊,我是不是中了你们西南方的瘴气。”

明轩愣了一下,心中暗笑,说:“高师傅,十月中哪来瘴气呀,再说我在这儿长这么大也没见过瘴气呀。”

高金祥说:“我浑身没劲闻不得油味儿,我是海南人,来之前就听说你们这儿山高林密瘴气重,中了瘴气进医院得躺个一两个月呢。”

明轩看了看他的脸色,说:“高师傅,您可能是得了我们当地说的发痧了,我帮您捻痧吧,看看能不能好受些,要是还这么难受我送您去医院。”

高金祥点点头,明轩在他额头、两穴、后脖、两肩胛、后背捻了痧,不捻不得了一捻就起一块块又红又紫的痧粒,捻了痧明轩又放一块姜在火上烤热,剥去皮后在刚才捻痧的地方擦拭。高金祥连说舒服,自己接过姜块把前胸后背都擦了一遍,发觉身上的寒气慢慢退了,只觉得四肢百骸无比舒畅,姜味闻着连血液流通的声音都可以听到。他用毛毡蒙头睡了一个小时,醒来肚子饿得咕咕叫,明轩把粥端来给他喝,他一口就喝了大半碗,连喝了三碗才歇下了,精气神也回来了。

高金祥跳下床,活动了下四肢,高兴地对明轩说:“嘿,你这法子可真管用,不吃药不打针,刮痧抹姜,躺两天就好了。”

明轩说:“这是我们壮家老祖宗在缺医少药的年头摸索出来的,真管用,不过有病第一还是要上医院,高师傅,您得保持三天清淡饮食。”

“可以,可以,养生就是要多食素的,只是来广西就禁不住美食诱惑,不过这两天得忌一忌口了。”高金祥活动着手腕,病了几天懒洋洋的,他作为木雕师傅不活动手指可不行。

明轩把碗洗了,收拾干净案桌,告诉高金祥锅里还有粥,他要出去干活了,还有两套沙发要组装。

明轩走到门口的时候,高金祥叫住了他,说:“阿轩啊,今晚你就在我这儿吃饭吧,不用急着回去的,6点收工,不要赶工件了,叫上小毅一起来,还有你们来的时候带上五个大白萝卜。”

明轩连忙点头答应,就去厂里了。高师傅是老板从海南带来的,有一手绝佳的木工活,雕什么都栩栩如生,老板从越南进来的实木家具,朴实无华,经高师傅雕上花鸟虫鱼,立即就变得华贵高大上,价位上好几个档次。听老板说高师傅是祖上传的手艺,老板和高师傅是发小,很合得来,他来这里开厂就请了高师傅来,让高师傅只管雕好木雕就行,因为有高师傅,老板又开了一间木艺工艺店,厂里的边角料都派上了用场,一块锯出来没有用的边角料,高师傅拿来鼓捣几天,就雕出一件艺术品来,有山有水有人有船,漆上油漆标价几百元。高师傅一直想找个徒弟,可是总找不着合适的,木雕工要求有很高的悟性,还要本人喜欢木雕才行。老板给高师傅开的工资很高,住也是最好的,能成为高师傅的徒弟前途不可限量,在行业里会很吃得开,当然吃穿用肯定是不用愁,很多人想成为高师傅的徒弟,端茶送礼套近乎,都只学了两三个月就学不下去了。高师傅很烦恼,索性就不再提收徒的事了。

魏明轩觉得高师傅的手实在太神奇了,所以总是尽快做好工作,余下的时间就蹲在高师傅旁边看他雕刻,常常看得出神入迷,回来自己学着雕,却只雕出个木疙瘩,当然苏毅是跟着明轩的,明轩干什么他就跟着干什么,他们总是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跟在高师傅身边,苏毅读书不多,心却比明轩巧,雕出来的东西比明轩好看一些。

明轩一到厂里,就把苏毅拉出门外和他悄悄说了高师傅叫他们去吃饭的话,并让他和他一起组装新到的那套沙发,苏毅点点头,两人进厂来就埋头干活。一套新沙发五件套,组装打磨上漆要费很多时间,到6点他们还没干完,只能留明天再接着做了,他们洗净手出厂来到菜市场去买了几个菜,特别买了五个大白萝卜,就到高师傅的屋里来。高师傅早已做好饭炒好菜等着他们了,因为明轩说了他要三天吃清淡的,所以只煮了一锅骨头汤,其他都是青菜了。明轩知道他这几天不食荤,也只买了淮山、莲藕、香菇,高金祥告诉他们说不用再炒菜了,让他们坐下来边吃边聊。

高金祥和他们掏心窝子地说话,他背井离乡地来到凭祥这个边陲县级市,第一是供他在加拿大的儿子上学;第二是为了帮他最好的朋友,也就是他们的金老板。金老板给了他最大最广的发挥平台,让他只管雕他的木雕,金老板从各地进来原材料、家具半成品,让工人打磨组装,他就在上面雕山水、花鸟虫鱼、人,让那死板板空白的家具都活了,那些边角料他喜欢,那给他雕出来,他给摆出去,钱——金老板给他最高的,吃住都给他最好的。生意是最操心最奔波最劳神的一门行当,他要是一边做生意一边雕琢,肯定没有今天这般境界。所以他和金老板是铁哥们,金老板成就他,他成就金老板,他们彼此成就。来凭祥的这些年,他一直观察着来厂里工作的人,他们多是从乡下来的,肯吃苦朴实,他喜欢他们,手艺不能死守着守绝了,他儿子是留学生,回来也不会继承他的手艺,他就想收一两个徒弟,把他的手艺传下去。看到明轩和苏毅就象看到了他和金老板的当年,他知道他有徒弟了,但是他还要再考察考察他们的为人,金老板去越南看货,他病了,没人照料只有自己强撑着,明轩苏毅却轮流着来照顾他,这就是他们的缘吧。

高金祥放下碗说:“你们,愿意跟我学木雕吗?”

这是天上掉下来的美事呀,求都求不来呢,明轩和苏毅哪有不愿意,他们连忙倒茶,以茶代酒敬师拜师。明轩和苏毅一人着一杯茶,在高金祥面前跪下:“师傅在上,喝弟子一杯新茶,受弟子一拜。”

高金祥一人喝了一杯茶,说:“礼成,去把白萝卜拿来。”

苏毅连忙把白萝卜递给他,高金祥拿过雕刻刀,三下两下就雕出一个栩栩如生的香瓜,明轩和苏毅叹为观止。

高金祥对他们说:“你们把桌子收拾了,到前厅来坐一会消逍遥食,今晚开始练刀。”

明轩和苏毅高兴坏了,连忙收拾桌子,高师傅到前厅沏茶等他们。等他们洗涮干净锅碗到大厅的时候,高师傅已经把一应大小雕刻刀在一个小长桌上摆开了,首先先教他们认刀,再教他们拿刀的手法,然后拿着刀练手腕的灵活性。

高师傅说:“这是基本功,别看简单,你们得练一个月才能拿刀学雕最简单的东西。”

明轩和苏毅练了一个小时,手腕、手指连整条胳膊都发酸了。这时门口传来汽车声,金老板回来了,他提着一个蛇皮袋进来。明轩和苏毅连忙跟他打招呼,去帮他拿蛇皮袋,金老板让他们坐下,并说在高师傅屋里不用客气。金老板从蛇皮袋里拿出一截圆木头,立即一股清香就飘入大家鼻孔中,明轩忍不住说:“沉香木!”

金老板对他竖起大拇指:“识货。”把木头递给高师傅,“老高,这可是我在人家厂里当一天小工捡的,虽然是他们锯下的角料,还得我自己捡却也贵得很,沉香啊,能得到这些角料已经很不容易了,你看看,能雕些啥?”

高金祥捧着那截木头,说:“沉香木,好木,怡心养性,咱不能辜负了它,就雕佛菩萨像吧,木屑也不能浪费,收着碾成粉做香茗。”

“这些木料到你手里就有好去处了。”金老板喝了一大口茶,靠在沙发上,“我得着了它们,一口气从凉山赶回来,就想让你早点见着它们,还有饭没有,我可没吃饭哦。”

“有粥。”高金祥说,“只有素菜,没有肉。”

“有粥就行,拿着沉香木不能吃肉,素菜就最好了。”金老板看看苏毅和明轩,“老高,收徒弟了。”

高师傅说:“只顾着这些沉香木都忘了跟你说,我今天收魏明轩和苏毅做徒弟了,你以后少派他们些活,我要他们上午干活下午学雕刻,三个月后我就要他们给我打下手了。”

金老板拍拍明轩和苏毅,笑着对他们说:“从你们进厂的第一天,我就知道老高的徒弟来了,可是老高还是磨了你们这么久,真耐得住,要是我一早就跟你们挑明了,木雕这一行得细心耐心还要能吃苦,你们好好跟老高学吧,工资我不会少你们的,既然老高收你们做徒弟,那我也信任你们,以后久不久你们也要跟我进越南去看木进货,我也要有帮手才行啊,要得到好木得伏低做小给人当小工,我一个人多累呀。”

明轩和苏毅连忙说:“谢谢高师傅!谢谢金老板!”

高老板进厨房去吃饭了,明轩和苏毅见天也晚了,就向高师傅和金老板告辞。他们选择步行回去,今天太高兴了,他们得在路上舒缓一下心情。然后再告诉苏容和苏秋艳,让她们也和他们一起开心。

苏秋艳虽然只念到了小学,但对全是字母的越语却学得很快,再加上她和苏容一回到出租屋就用越语交谈,不会就翻开书来看,小半年过去,她们越南短期培训过关,拿到毕业证。秋艳象拿到名牌大学毕业证一样,一整个下午都在笑,她们吃过饭又上街买烧烤回来庆贺,想叫明轩和苏毅过来吃,过他们屋去看了几次都见他们没有回来,就知道他们在加班了,肖志强八点半才到屋,听说秋艳和苏容越语培训毕业,很替她们高兴,杜小燕虽然没有去培训,可是跟着苏容和秋艳学说越南语也能做基本的交流,小燕常说跟着苏容和秋艳不怕没饭吃。

肖志强吃过饭洗了澡,就过秋艳和苏容屋来跟她们吃烧烤,四人高兴地聊着,还打趣说秋艳该交男朋友了,苏容就说让志强给她介绍一个。

秋艳挨着小燕,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容说:“你先别替我着忙,你操心一下你自己吧,你那同学小菊可不是善茬,她一双眼盯着明轩呢。”

小燕立马也说:“唉,是呀,她是身世堪怜,可可怜人也有可恨处,咱也不多说她什么,但她手中若握刀的话,刀刃是对着你的,你可不能不防。”

苏容说:“我知道,她看明轩的眼神我当然看得出来,我也知道出来这些年她变了,她费尽心思拼命也要有自己的一间屋子,现在她实现了,那么对于明轩她也会用她所能用的办法去接近得到,我一个人防防不胜防,主要还是在明轩怎么做。”

小燕说:“容容,你赶快和明轩领证吧,明正言顺她来使狐媚子你就能堂堂正正地驳她。”

秋艳也附和着说:“对,赶快领证,领了证她再折腾也是白搭。”

肖志强立即就反对:“你们傻呀,一张证能拴住什么啊?关键在于心,人心,待我找个机会好好跟明轩唠唠嗑。”

正在说着明轩和苏毅回来了,苏容问他们可吃过饭了,他们都说吃过了,苏毅嘴快立即就说厂里做木雕的高师傅收他们做徒弟了,今晚拜的师。肖志强高兴地揽住他们的肩膀,说他们太幸运了,多少人想拜在高师傅的门下呀,却都学不长,因为高师傅要求太严格了,要他们可一定要学下去,学到真本事。苏毅和明轩都说一定会坚持学下去,多大的苦都能吃,只要能学到真本事,刀工技法再苦也要练。

明轩见有烧烤和水果,就问苏容是不是发奖金了?苏容说她和秋艳的越南语培训毕业了,所以今晚庆祝一下,她们一直等着他们回,没想到带来这么好的消息,应该是给他们庆祝才对。

今晚双喜临门,他们都很高兴,一直聊到子夜时分才各自去休息,而这里秋艳和苏容却睡不着,她们想去浦寨的边贸城去找工作,又想去越南的凉山,越语毕业了她们得出去练一练。在边贸城会越语是不愁找不到工作的,只是找什么工作做多久的问题了。而苏容的茅盾是走吗?她和明轩的爱情怎么办?不走问题也没有解决,将来她和明轩之间还有无数个小菊,这并不奇怪,如果无波无澜那就不是生活了。她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却还是无法入睡。

苏秋艳也失眠了,她是想去浦寨找工的,因为在浦寨可以随时见到孟宜,但如果苏容不去她就没有安全感,她不知道孟宜是否喜欢小菊,而她和孟宜之间的差距太大,没有苏容在身边她就没有勇气和力量。也许小菊诓过孟宜许多钱,那天进珠宝店她就知道小菊有过诓孟宜的先例,让孟宜替她买贵重物品转身她把贵重物品退掉,退的钱进了她的腰包。她不只用这个方法骗过孟宜,还有别的老板,只不过谝过一次第二次就不灵了,有钱人是不会跟她计较一两万块的手镯的,就当是送她了,猫儿吃惯了胆儿肥了,要是明轩被她勾搭上,那真是倒大霉了。这么东想西想着,不知不觉的她竟睡着了。

而此时的明轩在憧憬着美好的明天,跟高师傅学好雕刻,这以后他每个月都会把工资的一半存起来,两年后他就可以回家建房子了,建好了房子他就可以娶苏容了。他会开一个店面,象高师傅一样雕各种雕像,他要去寻一块木头,把古炮台都雕出来。他一定要给容容最好的日子,她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到时候有了钱,他会和容容商量在龙州或者凭祥买一套房子,有了手艺未来可期,想要的生活慢慢都会有的。

苏毅两手枕着头,笑眯眯地没有睡意,高师傅真是好手艺,能拜在他门下学木雕是他三生有福啊!他也要象高师傅一样一把雕刀在手,世间万物活灵活现尽在他雕刀下呈现。苏毅兴奋地想着,带着笑意入梦,梦里看见明轩和他都出师了,出去谋生路,他们走着走着,明轩成了金老板,他而成了高师傅。

外面月亮洒下了一地的银辉,照着凭祥这座山城象披上银色的装容,不同的人在这夜空下做着不同的梦。

6

杜小燕怀孕了,孕辰反应强烈,苏容和秋艳轮流替她顶班,让她多休息。肖志强为了让她少吐,饮食上都是清淡的,又怕她营养跟不上,便根据医生建议让她多喝牛奶。

眼看天气转凉,准备到腊月了,苏容和秋艳逛街买秋装,从服装店出来秋艳说想吃鸡翅,旁边有家啃得堡,苏容提包站在服装店门前等她,她过去买鸡翅。这时小菊从隔壁的服装店出来,看见苏容便叫她,苏容对她笑笑并不想多谈,小菊走到她身边热情地说:“阿容,去我家吃饭吧,我也就一个人,有些时候没跟你聊天了,我们好好聊聊。”

苏容说:“我还有事呢,改天吧。”

小菊笑着对她说:“嗨,我们周日和明轩一起去友谊关吧,这个天气正是出游的好日子。”

苏容迟疑着说:“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空,最近他总是加班。”

小菊马上说:“我去找他,看他有没有空。”

苏容把目光移开不再看她,也不回她的话,这时秋艳买了鸡翅过来,对她笑着说:“小菊,你很空吗?”

小菊不明就里,但她能感觉到秋艳对她冷意,便说:“没空呀,我们都有工作嘛,都知道的。”

“哦,那明轩就有空了,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嘛,为什么一定要约明轩去?”秋艳没好气地回她。

小菊听出她的话外音,苏容明显有默许秋艳刻薄她之意,她也明白这是为什么,但爱情没有礼让,她也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于是她说:“容容,我们不应该为一个男人而感情生分,我也明白告诉你,我喜欢魏明轩,从见到他第一面开始就喜欢他了,后来我知道你和他青梅竹马,是天生的一对,我不该对他再生感情,但爱情不由选择,我的理智控制不了我的心,从现在开始我们公平竞争吧。”说完就走了。

秋艳气得指着她的背影骂:“白眼狼,亏你对她这么好,和她彻夜交谈,她就是骗,骗钱骗感情她会遭报应的。”

苏容替秋艳理了理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笑笑说:“秋艳,不生气,没事,挑明了好,那就公平竞争。”

“你都不生气,我还生什么气呢,走吧。”秋艳说,“知道吗?咱族的大奶奶会看相,我学了她两招,黎小菊的面相——嘿嘿。”

苏容大笑:“你逗我开心吧,还相面了,我不信这些。”

“信不信由你,但大奶奶的话是对的,她让我跟着你不离开你,有一天我们房子票子车子都会有的。”秋艳笃定说,“你是凤凰命,会经历一些磨难,但最终都会雨过天晴。”

苏容好笑地看她:“那你与我说说,小菊的面相会如何?”

秋艳抓着头说:“大奶奶说的那句诗是什么来着——,薄命怜卿偏做妾,无论她怎么争怎么挑,都只会嫁二婚的。”

“宿命论,不科学,不相信。”苏容拉着秋艳过马路,一边说。

“嘿,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要不然你高中读来干吗,就是看事情有科学性,不迷信。”秋艳说,“好啦,我们不争论这些,现在回去做饭炒菜,填饱肚子要紧。”

她们有说有笑地往家里走,小菊把话挑明了她反而轻松了,她是爱明轩的,明轩也爱她,如果他们的感情经不住小菊的挑拨,那就说明他们的爱情是不牢靠的,窗外有无数美丽的风景,没有这个小菊也有那个小菊,这就是考验,人往前走总有沟沟坎坎,迈过去就好了。所以她不恨小菊,现在考卷摆在她面前,她要考好这张试卷。

黎小菊回到家,突然就后悔为什么和苏容说那些话,是不是她和苏容的友谊因为她那一翻话会就此毁了,那可不行,她不能没有苏容这个朋友,可话收不回来了,而她真的是爱明轩的呀。她坐在沙发上,无限伤感,她一个孤女,有家不敢回,只能在外面拼,要尽快的有一个自己的容身之所,所以她交不同的有钱的老板,发嗲让他们陪她逛珠宝店,买上万的翡翠手镯、手窜,凭祥这里做边贸生意,有的是有钱的老板,他们不会计较给她买一两个上万的翡翠手镯手链的,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把玩着这些精美的翡翠,真美啊!可是不多久她就得把它们卖去换钱存银行,终于她有了这间房子,多么不容易啊,现在她要回归正常的生活了,自己挣钱还贷,找自己爱的男人过日子。所以出现在她生活里的机遇她都牢牢抓住,她要抓牢明轩只能对不起苏容,生活是很残酷很现实的。她在心里说:“容容,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明轩选择我或你,我们的友情不会变。”

明轩和苏毅做好了一套四件套的沙发,就去帮志强赶工件,有明轩和苏毅的帮忙,志强这一天多做两套沙发,下午收工的时候三人一起走回出租屋,半路上遇上小菊,小菊邀明轩去她家吃饭,明轩婉拒了,她却一再坚持。看样子如果明轩不答应,她就一直跟着直到明轩答应为止,明轩不知道小菊对他的心思,志强可是清清楚楚,他拉起明轩往一家男装店走去,还一边给苏毅使眼色,苏毅机灵,立即对明轩说:“轩哥,我这双鞋旧了,雨天走路渗水,陪我去买双鞋子。”

他们两个一左一右,架起明轩就走,留下一脸无奈的小菊。苏容不在明轩是不会独自去小菊家的,小菊让他非去不可,他正在心里想着找什么样的理由拒绝她,被志强和苏毅拉进男装店正合他意,三人在男装店里东看西看磨蹭良久,看出店外去不见小菊了才出来。

志强说:“明轩,小菊是你同学,以后她还会约你,你会不会去?”

明轩说:“同学又怎么啦?男女有别,就算去也决不会只和她一个人去。”

志强点头称赞:“嗨,这话对,心里有主见,但如果说小菊爱你,她要和苏容抢你,你选谁?”

明轩冷笑一声,说:“这是什么话?抢我?我是个沙发还是件时装或者一个凳子,谁看见喜欢想拿就拿,没这回事!我是个人,是个男人!她爱谁谁去,我只爱苏容,谁也别想从中间把我们拆开啰!”明轩气得大吼,引得街上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以为他们在吵架。

志强连忙安慰他,说他们都知道他的为人,但女子发起痴来什么事都做得出,让明轩多提防黎小菊。苏毅知道黎小菊这样的心思,对她不再有好感,因为姐姐和轩哥闹别扭,姐姐难过轩哥不高兴,闹得大家心情都不好,黎小菊是个有心机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他不喜欢。

明轩对苏毅说:“小毅,以后你和我要寸步不离,以防黎小菊对我使坏,女人相效于男人处于弱势,很容易让舆论倒向她,要是她使什么招,也有你做见证。”

苏毅说:“放心,轩哥,我替你提防她。”

志强也说:“我也算上,最看不惯使阴招的女人,我不会让她得逞。”

在路边的小摊上,志强买了两斤山竹,说回去给小燕开胃。明轩和苏毅一人买了20元炒板栗,天色渐晚风更凉了,他们赶紧往出租屋走。

杜小燕早早就做好了饭菜等肖志强回来了,秋艳和苏容也给苏毅和明轩做好了饭菜,她们已经先吃过了,见他们拿炒板栗回来,两人拿了一袋就回她们屋去了。

苏毅对着她们的背影说:“嘿,我们花钱买的,她们一个‘谢’字都不说,拿了就走。”

明轩在饭桌前坐下,拿起筷子招呼苏毅:“行了,这一桌饭菜比我们那袋板栗贵多了,又出钱又出力的,快坐下来吃吧,忙了一天饿了。”

苏毅坐下来,先盛了一碗汤喝,想着今晚临睡前雕个什么雕像再睡,明轩说厨房里有个拳头大的冬瓜,吃了饭他们一人一半,看谁雕得更像,这话激起苏毅的斗志,饭吃得更香。

苏容和秋艳一边吃着炒板栗一边看抖音,看了一会,苏容放下手机,问秋艳:“秋艳,我们是不是应该再去学点什么,难道我们要一辈子打工吗?”

秋艳一脸茫然地反问:“那你想做什么?不打工回去种田吗?我可不想。”

苏容说:“我们攒钱,学一门手艺,创业。”

秋艳连连摇头:“容容,这要费很多脑汁,要计划要算账,这事头大着呢,我做不来。”

“学会了就容易嘛,算账不就是十个阿拉伯数字相加减的事吗,自己的账容易算,打工不是长久之计,得在打工的时候学些东西。”苏容说。

秋艳是个今天有饭今天吃的人,让她规划一年两年几年后的事,她可规划不来,几年之后的事看不见摸不着,她没有去规划的思想,也不懂得怎么去规划,可是要她学习她还是能耐得住性子坐下来学的,这就是她的好处。

她一脸懵逼地看苏容:“你说吧,要学什么?”

苏容想了想,说:“咱们去打听美容品牌,加盟一个大众价格亲民的美容品牌,然后去美容店当学徒工,学成后利用我们会越语的优势到边贸城找一个工资高的工作,打工攒钱开店,怎样,这个方法可行吗?”

秋艳高兴地说:“这个好,美容店干干净净既能替人美容自己也能化美美的妆,我喜欢。”

“那咱们去美容店当学徒工啰。”

“带上小燕吗?”

“如果她愿意,带上,可是现在她怀着胎,她先养好胎,生下孩子,等她孩子满周岁了,她想做什么再决定吧。”

秋艳抱住苏容:“容容,你真太伟大了!把几年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噢,我想起来了,你不学画画了吗?你不是说你最爱的是画画吗?”

“当然要学,利用下班的时候学嘛。”苏容说。

有了目标和方向,秋艳又满血似的复活了,以后每一天她又过得很充满了,如果象苏容说的以后开店,那她和孟宜就可以平视了,她就有勇气向他表白了。她在心中祈祷:孟哥,你不要交女朋友那么快,你要等我,你一定要等我啊!

小菊打开自己的翡翠盒子,拿出一个满绿的镯子端祥着,小心地放在一块新毛巾上,涂上润手霜戴上,看着碧绿的玉镯衬着自己的纤纤玉手,真的好美!她许久不舍得移开眼光。她把镯子脱下,用湿纸擦净了放回盒子,这镯子两万八,是她一年前陪一个东北老板喝酒逛街买的,两万多老板一眼不眨就给她买下了,有钱人那里知道穷人对一分一厘的计较,因为就算是十块钱也可以买得许多东西,过几天温饱日子了。盒子里还有一块三万五的满色山水牌和一串三万六的绿珠串,她把这些卖了就可以还完房贷,但她要留点家底,她还年青每月的工资不能花光,一半还房贷,四五年下来房子就是她的了,又有余钱,既轻松又有靠,她把珠宝盒抱在胸前靠在沙发上,笑了两声,对自己说:“女人啊,得自己为自己打算。”

这时红姐的电话打来,问她明天要不要去越南凉山?如果是平时她必定去了,但现在她想约明轩就婉拒了。她突然觉得没有明轩,去哪里都兴味索然,她已经跟苏容挑明了要公平竞争的,那明天她就到明轩厂里去等明轩。

苏容和秋艳难得一天休息,睡了个大懒觉,杜小燕顶着大肚子来敲门,她们才懒洋洋起来了。苏容漱口,秋艳问她出去吃还是煮饭,苏容说小燕在那就煮饭吧,秋艳把饭煮上,小燕拿起桌上的苹果削着吃。

苏容濑完口洗完脸,到小燕身边坐下,问:“燕姐,我和秋艳过了年就到美容店去当学徒工,你先好好养胎吧,等生了孩子养他大点再做打算。”

小燕说:“容容,我和秋艳说好了的,去哪里都跟着你,我知道你们去当学徒工是想学手艺,等我生完孩子我也去。”

苏容轻轻摸她肚子,柔声说:“小屁孩好好呆着,呆足月了出来姑姑学会了美容,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小燕笑起来:“他踢我呢,我要生个女孩,给她买漂亮裙子。”

秋艳过来笑说:“我希望他是个小子,这样他皮起来就有强哥受的了。”

小燕摸到秋艳手腕上的玉镯,那是她攒了三个月的薪水买的,立即就想起了什么,说:“嗨,你们可注意到黎小菊戴的手镯和项链,手镯是辣绿种老、玉质细腻,少说也得两万八,还有她的项链,吊坠是金嵌玉的,水润起胶冰绿冰透,以我们在珠宝店工作这么久的经验,她的项链也是两万九以上,她卖红木薪水再高哪里有那么多钱买这么贵的手饰?而且她还有钱买房,二手房首付也几万块呀,她一个孤女在外打工无依无靠,哪里来那么多钱?”

苏容愣了一下,说:“她的手镯项链我知道价值不菲,可我没有细想,她两三年就挣到这么多,付出的不是我们能想象的,我只想她付出了就应该得到,而且她还会为自己打算,给自己买一套房,让自己有一个安身之所,这比很多男人强,有了自己的房子她不用依傍着别人也能活下去,那她就算是骗人吧,别人愿意给也是她的本事,我也没去多想。”

秋艳说:“其他的不说,咱们做珠宝这么久,行业里的一些行规我们是懂的,特别是翡翠,翡翠是有灵的是讲缘的,翡翠不能用来骗,她戴的翡翠全部是绿色,说明她很爱绿色。”

“生命的颜色。”苏容喃喃着说,“黄金有价玉无价,她没白上一年半高中,收藏翡翠侍价而估,骗来的翡翠,真是造孽。”

小燕和秋艳都说:“容容,这个朋友不能交,你要离她远点。”

“放心,我会,你们才是我的朋友。”苏容说,“我会把握好和她的距离,她也可怜,她只想要一个安稳,却等不得长久时间,以最短的时间得到,只能用心机和手段,身上负能量太多会被反噬的,我就担心她没有一个好结果。”

秋艳对小菊没好感,有些兴灾乐祸:“这是她活该。”

饭滚了,苏容进去洗菜,秋艳热牛奶给小燕喝。

明轩和苏毅一起和高师傅完成了两朵牡丹,这回终于得到师傅夸奖了,两人高兴得什么似的,说好了下班去买烧烤。志强和他们一起下班,走出厂门口却见小菊站着,他们愣了一下,脸上就堆起乌云。

小菊笑着叫明轩:“明轩,下班了,后天去浦寨吗?这两天浦寨新进了很多红木,去看看吧。”

明轩摇摇头,不想和她说话,怕越说越多。小菊却紧走两步赶上他,和他紧挨着走,明轩连忙跑开,小菊还是不远不近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一直跟到出租屋,这回连志强和苏毅都傻眼了,被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死追是很苦恼很烦的一件事情。

明轩无视小菊的存在,进屋煮饭炒菜,苏容、小燕、秋艳本来有说有笑地吃着水果,见苏毅他们回来,刚要问今晚有什么好菜,一见小菊都愣了。苏容想叫她却被秋艳一把拉进屋砰地把门关上了,志强扶着小燕赶快回自己屋里,明轩连忙也把门关上了。

天渐渐黑下来,风也越来越冷,苏容要开门出去,却被秋艳拉住,这边屋里的明轩是不会走到门口半步的。

小菊在屋外对着屋里喊:“明轩,我爱你,我天天都来你门口等你,等你出来见我和我说话,你别想搬走,你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明轩在屋里头都大了,打开门出来气呼呼地对黎小菊说:“黎小菊,我和你从始到终说不到十句话,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任何交集,你这么做会严重影响到我的生活,我会报警的。”

明轩一开门,所有的门都开了,苏容再也忍不住了,走到黎小菊跟前说:“小菊,天黑了,风凉,你还是早点回去吧,何苦呢?给自己留点尊严吧。”

小菊对苏容笑笑说:“容容,好,我这就回去,但是我告诉你,这个男人很冷,心硬,你要警惕一些,保护好自己。”说完转身就走了。

她这可走了,众人松了口气。明轩对苏容说:“容容,我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若因为她站在门口我就出来,那就是给她开了个好头,以后没法收拾了,你要相信我。”

苏容对他理解地点点头:“嗯,我知道,我相信你。”

大家便都回自己屋里去了,而八卦的老婆婆可有谈资了,一会儿夸明轩一会儿夸苏容,一会儿又骂小菊。

7

高金祥新收得徒弟,今年不想回去过年,金老板见他不回去,自己也不回去了,打电话告诉了家里人,便赶着近年关家具好卖要多进货,便叫明轩跟他进越南去几天看货,这可合了明轩的意,他可以避开黎小菊的骚扰了。

这天小菊打工的红木店关门快,她从浦寨上来直接就到明轩的厂门前去等着了,她想过年后她要换一个工作了,不在浦寨打工,在凭祥市区来找一个轻松点的工作,这样她就可以天天见到明轩了,见面三分情,她总有一天能感动他的。

人们陆续从工厂里出来,苏毅和肖志强也收工从厂里出来了,看见她远远就避开,连照面都不打。苏毅想:小菊和姐姐是好友却抢姐姐的男友,不是个好人离得越远越好,免得连累到他。肖志强想:这样的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魏明轩倒大霉了被这种女人瞧上,他肖志强幸运些但决不能与她攀谈上,谁知道她会使什么坏,敬而远之为好。

黎小菊见他们远远就绕开走了,冷笑了一声,都把她当坏人了,其实把别人当坏人的人自己不知有多坏呢。渐渐地人差不多走光了还不见魏明轩,她有些纳闷了,拦住一个工人问魏明轩呢?工人说明轩跟老板去越南进货了,要许多天才回来。小菊谢了他,心里却乐了,明轩被老板叫陪去进货,说明明轩有前途,他以后一定能挣大钱买大房子的,她没有看走眼,她一定要把他追到手。她乐滋滋地往自己家里走,心里乱七八糟却也尽是五彩斑斓的美好梦想。

明轩和老板从越南进了一车皮的货,会计又递给他几大笔订单,老板乐坏了,这回工人要加班加点把货赶出来了,他们又可以拿一笔丰厚的薪水回去过年了,工人们高兴他也高兴,两相得益。明轩头一回跟老板去进货,重的粗的主动扛,回来累得休息了一天。

小菊数着日子,第四天的时候又到嘉佳红木厂前等,当然这天她没有等到明轩,但志强和苏毅算是怕了她了,她这样携而不舍的精神该赞叹呢?还是敬而远之?他们知道明轩是不会理她的,便装作不认识她,看到避开走就是了。

第五天终于见到明轩从厂里出来了,但这回她不再与明轩打招呼,而是不远不近默默地跟在明轩身后,明轩到家她就在屋前坐,坐到小半夜才回去。这样过了半个多月,明轩习惯了无视她的存在,从小菊这里他算看明白了,不喜欢的女人千万不可去招惹,惹上了甩都甩不开,小菊这样的行为不是让他感动,而是让他背脊发凉,他巴不得她走但她不但不走反而顽强地以沉默的方式守住他,他连发怒都不敢。高金祥知道了小菊对明轩的紧追不舍,当天和金老板谈到小菊,金老板说她也可怜,她有个继母带来的哥哥,大她四岁,至今没有相上老婆,看她像老鹰看羔羊,她只回去一次就连夜跑了,她陪他喝过两次酒,他给她买了三万多的玉石手镯,三万多嘛一套沙发都不到,他就当送她了,还有一些老板也像他那样给她买珠宝,今年她买了套二手房,总算在凭祥安居下来了,明轩对她来说是很理想的对象,但明轩心里拎得非常清楚,坚决不搭理她,就看他能不能坚持得住。

高金祥点点头,感叹着说:“好多女人家境遭遇堪怜,但像小菊这样拼命挣得自己一个安居之所的很少,都想从男人身上得到,所以快速结婚,哪怕离了她也能从家宅里分得一杯羹,总算也有个去处,小菊却相反能哄得住男人,而且长得也不差吧。”

金老板说:“容貌中上,她赢在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且必须要得到,自己有了硬件就可以谈男朋友,可以相到比较好的男子。”

“可怜可怜,明轩与她相好也是不错的。”高金祥叹道。

金老板笑说:“明轩有心上人,就在凭祥打工,是个很上进的女孩,要命的是小菊和明轩的心上人是最好的朋友,在这里没有我老金不知道的。”

高金祥笑起来:“有趣,我的徒弟撞上桃花运了。”

金老板说:“就看你的爱徒怎么处理这件事啦,从这件事上很能衡量一个人的人品。”

小菊每日等明轩跟在明轩后面,虽然不言不语却已人尽皆知,明轩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淡,坚决不让小菊影响到他的情绪,就当从来没有出现过小菊。

苏容用手机在网上学画素描,半个多月下来画得像模像样了,小燕不再去珠宝店上班了,专心在家里养胎,小菊却象成了他们屋外的一道风景似的,就想看她能坚持多久。他们都忍得住,可是苏容却忍不住了,这天晚上她出屋去看小菊,看到她出来小菊脸上现出自嘲的笑容。

苏容对她说:“小菊,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小菊点点头,她们走到街上,在一处小区的草亭里坐下来,她们身边几个小孩跑来跑去,他们的奶奶追着他们后面跑,嘴里喊着他们的名字,这情景像是她们的童年。

苏容说:“你真的很爱明轩吗?”

小菊点点头,又摇摇头,又点点头,她挫败地垂下了头。

苏容说:“我不忍心看着你这么作贱自己,从这件事情可以看出在这世上有些事情并不是你坚持了就能得到的,但是我们要活得有尊严,这不是痴情,你想把一个人锁住会让人害怕的。”

小菊抬起头,泪流满面,对苏容说:“容容,借你的肩膀让我靠靠。”

小菊把头靠在苏容的肩头,不可抑制地痛哭起来,苏容安慰地拍拍她,对她说:“你把你奶奶接来吧,你也有个伴。”

小菊立即惊悚地摇摇头:“我作梦都奶奶来跟我住,可是不行,那个‘哥’会借故来看奶奶,以后就常来。”

苏容不可置信地问:“怎么可能?他不可以娶媳妇吗?男孩都跟父亲,怎么他竟然跟母亲?”

“他也在他父亲那边,也跟母亲,自从他母亲来了我们家,他就常来,一住十天半月什么也不做,打牌赌博撩村里的妹崽,人人厌烦,谁会嫁他呀。”小菊抱紧自己,象给自己保护,“两年前的一天我回家,发现他偷窥我,奶奶虽然年迈却也精明得很,知道这个女人来我们家住不久,只是想来给她儿子找媳妇的,没想到竟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当时天傍黑我对奶奶说要走,奶奶叫了堂哥用车送,并告诉我没事不要回去,等那个女人走了她会托人来告诉我,可她和她儿子去了又来,来了又去,还是没找着媳妇,今年开春的时候她儿子让我奶奶带他来凭祥找我,奶奶借口在大伯家住了几天,他见没戏了才走了,前天堂哥说他又来我家了,打算一直住下去的样子,我追明轩是因为我的屯和你们屯连得近,可以照顾到奶奶,而且我和明轩是同学,就算他不爱我也不会苛待我,日子总是这么过下去,爱情是奢侈的东西不苛求,只要有家就可以,可是到头来我就象一个小丑,容容,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苏容握住她的手,小菊买了房子她为她高兴,以为她过上好生活了,没想到是这个样子。小菊心情平复下来,擦了把眼泪对苏容笑:“看来,我得尽快把自己嫁出去。”

苏容立即说:“不,小菊,不要靠别人,不要躲避,靠不住也躲不了,从明天起你去学跆拳道,学到三个月去接你奶奶来,你都有胆自己挣钱买房子,就没有胆应对那个异姓哥吗?”

小菊眼里放出神彩:“容容,我明天就去学。”

苏容说:“和我保持联系,打电话给我。”

小菊使劲点头:“嗯嗯,我再也不去等明轩了,再也不给你们添烦恼了。”

她们离开小区,来到熙熙攘攘的街上,点了两碟烧烤,苏容来了兴致,告诉小菊回去画两幅素写的漫画,用手机拍了发给她。小菊说期待她的画,三个月后让她来做她的保镖,两人说说笑笑亲密无间,吃完烧烤互相道别各自回自己的家。

高金祥和金老板连接五天都不见小菊来厂门口等明轩,明轩如释重负似的干活都吃着口哨,他们找苏毅来问,苏毅说他姐姐叫小菊出去聊了一个晚上,小菊就不再来找明轩了,但和他姐姐的关系却更密切,嗨,真搞不懂这些女人。

高金祥和金老板笑了,高金祥说:“朽木可雕也。”金老板说:“儒子可教也。”

很快还有两天就过年了,苏容和秋艳把小燕当成重点保护对象,拿了两件衣服就回郭亮屯了,明轩、志强和苏毅要到年三十的上午才回去,因为高师傅在这里过年,他们也要陪陪他。

刚到家苏容就打电话给小菊,问她跆拳道会两招了吗?小菊说会,一对一和男人打架不会输,苏容就说让她回去过年,过完年和奶奶一起回凭祥。小菊一听在那边大笑,并说马上收拾东西回去,再晚就没有班车了。

中午明轩、苏毅、志强大包小包的回来了,屯里飘满了粽子的香,大家准备着年夜饭,苏毅用白萝卜雕了一盆惟妙惟肖的生肖,让父母叹为观止,说小毅真的学到手艺了,以后不用干地里的农活也有碗饭吃了。

魏大兴在广播里叫村民做好了年饭就把鸡肉和猪肉每样菜装一碟在篮子里,大家上谷播炮台去吃团年饭。苏容帮母亲把粽子、菜、饭盛好了装进篮子,当然苏毅那碟撸了开水的生肖是不能少的,装好了苏毅和父亲一人提一个篮子就出门了,母亲约着几个婆娘一边聊着一边走,苏容当然是和秋艳一起上去了。经过志强家时,小燕在门口等她们,她虽身怀六甲却也一定要上炮台,因为今年对她来说太有意义了,她如愿嫁给了志强再也不用患得患失了,还和苏容和秋艳成了好姐妹,她希望她们都不要远嫁,那样就可以常常见面聊天。

上炮台的路绕着山蜿蜒而上,苏元春修了宽敞的马道,所以并不难走,东西男人们都拿了,女人们带着孩子上去。苏容和秋艳与屯里的姐妹们簇拥着小燕走,一路绿荫遮道,八角树和槜李的清香飘满山间,带着年味充满着喜庆的味道。苏容家的狗跑到前面,又退回来绕着苏容一圈才跑前去。

因为要照顾小燕,苏容这一队的姐妹走得最慢,去广东打工回来的姐妹说也要在当地打工了,这样可以经常见到家人,可是在本地打工工资较低,挣钱慢让她们挺茅盾的。苏容就说去广东也有去广东的好,不必就一定要在本地打工,现在交通方便了去哪里都很便捷,想回来请假就可以了,出去能见世面长见识,比在家眼光开阔多了。小姐妹就问苏容有什么打算,苏容说先挣钱,有了钱才好办事。这里小燕说腰疼了,把大家吓得不轻,以为她要生了,小燕说还早着呢,但小姐妹们怎么都不敢让她再往上走了,她自己回去也不放心,苏容就要说送她回去的时候,她婆婆走上来,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说小燕身子重了,不能再上炮台了,小燕的婆婆让小燕坐着休息一会,再和她一起回家去,今年啊就让她们娘俩在家吃年饭了。大家再陪小燕坐了一会,问她腰还疼吗?她说不疼了,那些小姐妹们才一起往山上走,小燕的婆婆带着小燕往山下走。

全屯人在炮台顶上会合了,大家把篮子放在一起排成三排长队,面对面席地而坐,魏叔斟了三杯酒,以酒洒地说:“一敬天地,二敬鬼神,三敬英雄。”然后对大家说,“开席!”

男人们先拿出了啤酒,女人们先把鸡翅膀拿给孩子们,大家一边吃一边天南地北地神侃,女孩们自觉地聚在一处,一边吃一边拿手机不停拍照,用美图修颜在微信上互相传发相片。古老的炮台热闹起来,小孩子在大人之间绕来绕去,明轩把一朵用红萝卜雕的玫瑰花递给苏容,祝她新年快乐!小姐妹们就哄起来,要明轩亲苏容,苏容连忙躲到母亲身边,明轩也连忙走开了,让她们闹下去就脱不了身了。

魏叔看手机见有五点了,便让大家收拾篮子,把垃圾都装袋拿下山,大家收拾篮子、菜碟子和酒瓶,魏叔点名各家的人和孩子,见都在齐,便让姑娘们在前,老幼妇孺在中间,青壮年断后,陆续下炮台去。

一到家苏容就打开微信,小菊发过来新快乐,还有她和她奶奶的合照,苏容回她新年快乐,并问她一切可都好?她说只要那个女人能陪父亲她没意见,但她来只图钱还妄想不花一分钱就得一个媳妇回去,简直白日作梦,原来她儿子只是个脓包,她一硬起来他就怂了,年饭没吃就回去了,她爸告诉他们说以后不要来了。

小菊给她发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还说谢谢你苏容!苏容给她连发了三个笑脸,说依傍强者不如自己强。

珠宝店的群里开始发红包雨,苏容抢了店长的一个红包,就发红包出去,各种新年祝词开始狂轰烂炸。今年已不同往日,他们有了自己的收入,红包发得慷慨,明轩给了苏容一个三百元的专属红包,苏容笑着倒在床上,说:“今年出游有车费了。”

秋艳看见自己的微信突然加进一个陌生号码,通过验证后对方发过来新年贺词,秋艳客气地回了他,他竟发红包给她,秋艳点开竟然有一百元,她怀疑自己接下来会遭到诈骗,对方发本人照过来竟是孟宜!秋艳惊喜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还没等她惊喜过来,孟宜就拨视频电话,秋艳点开视频又紧张又害羞,问他怎么知道她的微信号,他说跟明轩要的,他们几个是本屯人那么好,肯定会有微信,所以没通过她同意就加她了,不会对他有意见吧?秋艳连忙摇头不会,孟宜说初三开车拉他们去玩,问她想去哪里?秋艳说去小连城,她没有爬完过小连城,这次去一定爬完小连城上的炮台,孟宜说好,他陪她把小连城爬完。

和孟宜视频聊天结束,秋艳兴奋激动得久久不能平静,一会儿又想孟宜会不会只是逗她玩玩?这个可玩不起,她会恨他一辈子会报复,总之她会、她会…她什么也不会做,只会委屈痛苦地嫁给别人,她又欢喜又忧愁,想找苏容又觉得不宜过早透露,万一空欢喜一场多丢人啊,思来想去没心思和家人守岁了,躺在床上睁着眼胡思乱想。

小菊出家门口来呼吸新鲜空气,今年她不用再战战兢兢的了,她也可以放心地接奶奶去和她住了,城里方便啊,可刚刚奶奶又说了不放心爸爸自己在家,而且如果她妈妈再回来,有她在也可以说和。一个家缺了女人就缺了半边天,如果她妈妈回来前事不纠不提,好好过日子就行。小菊也从多方面道听途说了妈妈的一些情况,妈妈与爸爸离婚后过得并不好,处了几个对象都不如意,自己去广东打工了,在广东打工遇上她的乡亲劝她回来,她自己也是希望妈妈能回来的。

正在这时一个与她差不多同龄的男生过来与她打招呼,她正在疑惑他是谁,他却自报家门说他是她初中的同学,和她隔壁屯的叫扬豪。她想起来了,原来是瘦瘦弱弱的扬豪啊,他体育总不及格。扬豪说友仔叫他过来喝大酒,他席间借口跑出来的,因为他实在喝不下了,小菊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酒气,便劝他说喝酒伤身,还是少喝为好,扬豪竟很听他的话,说不喝了这就回去,两人加了微信,扬豪说初三约她去玩就走了。

小菊看着扬豪在黑暗中远去的身影,一种亲切和熟悉的温情漫上心头,这时手机响了,是红姐打来,红姐祝她新年快乐,并向她道歉说是她告诉苏容她对明轩有超乎一般朋友的心思的。小菊说没关系的,已经过去了,她不会再做对不起苏容的事了。红姐告诉她让她自己给自己许一个心愿:谈一场属于自己的恋爱,不是插足别人的,不做第三者。小菊瞬间哽咽泪流满面,说这就许愿,感谢红姐!新年快乐!

8

年初三,孟宜开着他的大奔到郭亮屯叫秋艳,苏容一见意味深长地笑,秋艳叫苏容和明轩一起去,苏容去叫明轩,一边给小菊打电话,说她和秋艳孟哥等去龙州的小连城玩,问她去不去?小菊马上就说去。马上就微扬豪,扬豪一听乐得都跳起来了,骑着电动车接小菊到郭亮屯。

苏容看见有男子驮着小菊来,连忙迎上去说:“小菊,来了,都一起去小连城吧,我、明轩、秋艳和你们刚刚好够坐。”

小菊对他们说:“这是我初中的同学扬豪,容容、明轩你们还记得吧。”

邻近村屯的同龄男人都是互相往来的,明轩当然懂,只有孟宜早早出去闯荡很少回来,他们把他忽略了而已。

大家上了车,孟宜刚启动车子,就已有两辆车在他们前面出发了,今天去小连城的人很多,不去快点的话连停车的地方都没有了。他们到时停车场已经满了,路两旁也停满了车,刚好有一辆车开走,孟宜连忙插进去停车。大家买了票开始爬山,到半山腰的洞府时,扬豪已经走不动了,小菊便说她和扬豪不爬了,他们在这里看看就下去吃烧烤等他们了。苏容、明轩、秋艳和孟宜继续往上走,越走路越窄越陡,到山顶炮台他们稍事休息,苏容显得有些郁郁不乐。

秋艳问:“容容,怎么啦?大新年的你好像不太高兴。”

苏容说:“扬豪体弱多病,小菊若是与他好,以后生活会很难。”

秋艳说:“嗯,我也看出来了,但他们相爱也没有办法啊,扬豪我是听说过的,他家里的人都说他太弱了,只怕难有后代呢,所以家里不主张给他娶媳妇,怕祸害了人家姑娘,但小菊竟然喜欢他,世事真是难料啊。”

孟宜对她们说:“人后莫议人非,大新年的你们怎么在背后议论人呢,走吧,继续爬。”说着拉起秋艳的手往前走。

明轩也拉了苏容的手,跟上孟宜和秋艳。人很多,对面的人从羊咩山那里上山爬过来,这里的人从小连城山脚往羊咩山过去,窄窄的战壕摩肩接踵,幸好他们穿了球鞋,要不然很难爬。到达营盘的时候,太阳大起来,秋艳脱去外套还在冒汗,不过却心情愉快,到营盘已经爬了一大半了,快到羊咩山了,苏容累得坐在一块石头上不想走了,秋艳诱惑她说羊咩山下有香喷喷的烧烤等着她呢,到了可以随便点她请客。苏容这才站起来,把外套顶在头上遮太阳往前走。

黎小菊和扬豪在小连城山脚下等了两个多小时,才见苏容和秋艳他们姗姗来迟,而这两个多小时加深了他们之间的了解,已经侬情我意了,扬豪决定初七就上凭祥打工。现在还只是中午,他们便顺路去了下冻的跑马洞,逛了一天下来,到家时已经五点多了。

愉快的春节很快过去了,苏容和秋艳到花想容美容店当学徒工,明轩和苏毅还是在嘉佳红木厂继续做工,志强先他们两天到厂了,小燕准备生了,他得多挣钱。小菊到一个百杂店去打工,她想了解百杂店的经营方法和进货渠道,所以一边打工一边学习,看到听到的回到家记在本子上。扬豪在小菊的建议下到酒店去当安保,这是一项较轻松的工作,对于他这样体弱的人是适合的,而且在酒店他也可以从基层慢慢做起,哪里都有高处,缺的是这个人有没有往高处走的心劲。酒店吃住都包了,扬豪不用操心什么,只把工作做好就行。他们经常联系约会,分享打工的经历,倾诉彼此的喜怒哀乐,他们在别人眼中是亲密的一对,他们自己也是把对方装在心里,眼中除了彼此再无他人。小菊终于懂了红姐的话,被人装在心里是多么幸福多么安心,永远都不要去做第三者。

苏容和秋艳当了三个月的学徒工,虽然工资比以前少但却很充实,有目标的工作才让人充满干劲,这天老板让她们回去做一下准备,后天去南宁培训。秋艳第一次去南宁,让她兴奋了一整天,晚上收拾了东西,已经是子夜了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苏容聊天,她的话对苏容象催眠曲,苏容在她的话语声中沉沉入睡。她们去培训一去就是一个月,一个月后回来小燕已经在医院里生下了一个男孩,这回他们租住的院子可热闹了,孩子的哭声特大,每次他哭小燕就带着哭腔埋怨:“我要的是女儿呀,他怎么变成男孩了。”肖志强却乐得作梦都在笑,他给孩子取名“肖小军”,好记好写。

苏容和秋艳一人出一半钱给肖小军买了一对玉貔貅,小燕连说太贵了,小孩子不兴送这么贵的东西。苏容说不贵呀,貔貅纳财辟邪,会给小军带来好运的。小燕一再称谢,并说孩子满五个月她也要去做学徒工了,她等不及了。

晚上小菊发微信来叫苏容过她家去,她做好了糕吨等她,苏容知道她是找她聊天,便告诉了秋艳一声,坐上电动车过小菊家来。小菊早已等着她了,开了门就叫她吃糕吨,苏容不好拂她意,和她坐到桌前吃。

小菊看着苏容吃好,笑吟吟地说:“我要结婚了,容容。”

她突如其来的话让苏容愣了一下,马上她就知道是谁了,说:“和扬豪吗?”

小菊点点头:“嗯,我妈妈回来了,和我爸复婚了,扬豪入赘我家,他在他家是多余的人,我——像个流浪儿,在这世上飘,我们有很多共同点,我们在一起可以互相取暖,彼此心灵的依偎让我们再也不想分居,所以我们就决定结婚了。”

苏容听着有些心酸,说:“扬豪看着不像是有寿的,你守好你自己挣来的,去医院做好婚检,记着任何时候都要独立。”

小菊说:“我知道,今生除了他我不会再嫁了,和他谈了恋爱才知道不插足别人的感情是多么美好啊,真的,心里明朗朗的,那感觉特阳光,父母离婚给了我很大的心里阴影,我象个弃儿,没有家没有亲人,我拼命挣钱自己买房,受尽委屈冷眼,却被歪曲责难打压排挤,他们却还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他们是受难者我是施难者,我说的话从他们口中转述出来就变了样,人人是弱者,我是强者,我一个孤女无依无靠我还是强者去欺负他们,这些变态这些杂种!我看得够够的了,容容,只有你对我好。”

“小菊,过好自己就好,莫管他人,那些冷眼我也看得多了,没有谁是顺利和幸运的,所遭际遇不同而已,所以很多时候我选择沉默和无视,但我决不依靠谁,我要活出自己,独立、自强!”苏容握住小菊的手,真诚地说。

小菊颇有感慨,这几年所经历的比十年还多,她把自己的心变冷变硬,凡是自己喜欢的想拿的都使尽全力去拿,几乎伤了她和苏容最纯的友谊,幸好她及时回头,幸好苏容理智和宽容。

小菊说:“容容,我没有和任何男人超越界线,你信吗?”

苏容点头:“我信,若你与人有了关系,就不是这样的行止了,可是你好历害,两三年挣得了一套房子,还留有家底。”

不菊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留有家底?”

苏容笑了:“我是卖过珠宝的,怎不知那些翡翠玉镯的价值,这套房子你根本不用贷款,可你还是贷款了,这不是家底嘛。”

小菊苦笑:“你不知道那一杯杯酒喝下去,回来吐得七晕八素的滋味,有时候吐了腻得连喝两天的稀粥,那些几万的玉镯并不是白来的,可那些女人还说我不知过了多少个男人的手,恨,真恨。”

苏容握住她的手,宽慰说:“你挣到她们拼命都挣不到的,当然羡慕嫉妒恨,说说还轻了还恨不得扑上来咬你几口,小菊,守住自己挣来的,一定要守住。”

小菊使劲点头,知她的唯有苏容了,她说农历十月中旬请婚酒,让苏容一定做她的伴娘。苏容说她学会了美容手艺,再过两个月就去瑞丽了,等不到她婚酒了。

小菊惊讶地问:“为什么要去瑞丽?自己去吗?”

苏容点点头:“有手艺没有资金也不行啊,我想去瑞丽和玉石碰碰运气。”

“你想去赌石?”小菊吃惊她的胆量,这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敢想的。

“哪能,我一个女人赌什么石。”苏容纠正她:“我想到那儿一边打工一边学画画,瑞丽的条件比这里好。”

小菊告诉她明轩很爱她,而且他会攒大钱的,她不用那么辛苦出去闯荡,跟着明轩在家好好管着家里会衣食无忧。苏容却不愿做全职主妇的生活,爱会随着生活变色,一但变了无自立能力的她会死路一条,所以就算嫁人她也做她自己。

小菊调侃她:“你呀,好日子不过,就是要到外面受风吹雨打,这叫自讨苦吃。”

苏容却严肃地说:“小菊,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而且我们都还那么年青,以后的生活不知会发生什么,不趁着年青学本事,怎么能拥有自救的能力?我要有力量,在想要帮你和姐妹们时才使得上劲。”

小菊已经泪流满面了,告诉她无论在哪里都要保护好自己,都要对自己好。苏容告诉她,她刚出来打工的时候是要找她的,但却打不通她的电话了,她和孟宜进店去买珠宝,她都认不出她了,走到今天她知道她一定吃了很多苦,所以苏容决定趁着年青多历练自己,吃点苦头没关系的。

对,吃苦好哇,没有苦怎么有力量?小菊和苏容同感,互相鼓劲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要活出自己。

秋艳听苏容说去瑞丽,不理解地看她,怎么了?和明轩闹别扭了,要躲明轩吗?苏容却说不是的,离开这里去陌生的地方锻炼锻炼,学会生存。秋艳对她的想法想不通,不是说就近打工可以常见父母吗?怎么现在又要去瑞丽,那是云南,远啊。

苏容对她说:“秋艳,我们学美容学到了,想开店钱在哪儿?”

秋艳大着嘴巴摇摇头,对呀,她们没钱,那就再多打几年工攒钱呗。苏容给她算账,在凭祥打工每个月要给家里一千块,自己还要吃穿用,还剩多少?秋艳掰着手指,苦着脸说:“不剩多少了。”去红木厂打工公资高,但赶工件是要经常加班的,而且油漆味重木削形成的粉尘大,她们也没有时间去学其他的技能了。明轩和孟宜有,但不是她们的,自己没钱提什么创业。

秋艳说:“我和你去,容容,顺便也看看孟哥对我的爱是不是真的,我真的怕呀,他那么年青就拥有几十万的家身,而我什么也没有,我在他面前一点底气也没有,如果他真爱我会追到瑞丽,或者等我回来,明轩也一样。”

苏容说:“我和明轩早就说好用三年时间打工的嘛,到瑞丽我们还在珠宝行业打工,同时去美容店做帮工,打两份工你做得来吗?”

“能,你能我就能。”秋艳信心十足地说。

苏容满怀憧憬地说:“我还要去学画画,学好了有一件大事要做,现在先不说。”

“又有事瞒我,你有多少秘密?”

“就这一件啦,我们带着这个秘密去瑞丽,边打工边学习,时候到了给你个大惊喜。”

晚上,明轩回来的时候,苏容将自己打算去瑞丽的事告诉了他,明轩知道苏容有她的人生目标和方向,而他也正在学习中,他有苏毅和他相伴,苏容有秋艳相伴,这很好。他们都还在人生长路的起跑线上,现在谈婚论嫁还太早,必竟他们什么都没有,现在结婚等于啃老,也浪费自己的青春年华,去吧,他相信她。

苏容和明轩之间的信任让秋艳很羡慕,孟宜对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如果是,那该多好啊!她识字不多,可是美好互相信任的爱情是每一个人追求的,她战惊惊地自己给自己打赌:孟宜会等她回来,对她说娶她。

秋艳是个能huo得住心事的人,她拿不准孟宜是否真爱她就一个字也不说,但却禁不住心中对他的喜欢,只要有人提到孟宜她就会认真仔细地听,孟宜来找她和苏容、明轩、苏毅玩,她开心得像个孩子,但苏容说得对,她们现在什么都没有,谈婚论嫁还太早了,先闯个两三年吧,无论成功与否都对自己的人生有个交代。

七夕节来临,明轩给苏容送一大束玫瑰,那束玫瑰把整个屋子都映红了,苏容幸福地闻着玫瑰的花香,没想到情人节他们还可以这么浪漫,要是还在郭亮屯就只能是一束野山花了,但就算是野山花她也是很开心的。

秋艳看着苏容又是羡慕又是落寞,如果有人送她花,那是多幸福啊!她正在想着,苏毅敲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大束花,对她说:“秋艳姐,有人送你花,给。”秋艳又惊又喜地接过,连忙问他是谁?苏毅对她秘密地笑笑,走了。

苏容过来笑着对她说:“秋艳,恭喜呀!好美的花呀,快看看谁送的。”

秋艳小心地捧着花,左看右看不知看哪儿知道花是谁送,心里喜滋滋地埋怨:“都怨你弟弟,花送来了也不说是谁送的就跑了。”

苏容从花丛中抽出一张小纸笺,笑吟吟地在她面前展开,念着:秋艳如晤,盛夏花树繁茂,愿你生如夏花烂漫,七夕节快乐!孟宜。

“孟宜”这个字苏容托得老长。

秋艳不可置信地:“什么!?再念一遍。”

苏容再念了一遍,秋艳这回真真的听清了,把花紧紧捧在胸前,小声问苏容:“容容,‘如晤’是什么意思?”

苏容含笑着:“就是见面,见字如见面的意思。”

秋艳像作梦一般,不敢相信,对苏容说:“容容,你捏捏我,看疼不疼?”

苏容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臂,疼,不是作梦,秋艳把花放在床上,抱着苏容又是哭又是笑。不住地问苏容孟宜是爱她的,是不是?苏容一连说了几个是字,又问她还去不去瑞丽?秋艳说当然去了,孟宜一定会等她的,就像明轩会等苏容一样。

七夕节刚过,杜小燕就来找苏容和秋艳,让她们带她去见花想容美容店的老板,她要去那儿做学徒工。正好苏容和秋艳过了七月十四就去云南了,她们出来小燕进去也正好,所以就带小燕去见老板,老板同意了,小燕便在美容店做学徒工,婆婆和她住帮她带孩子。

七月十四那天,所有就近打工的人都回了家,小菊在这一天终有伴了,和扬豪一起回家,并且商议婚事,扬豪的父母同意扬豪入赘黎小菊家,大人们对八字,选取结婚的日子,婚期定在十月十二日。小菊和扬豪一起商量装修在凭祥的房子,购买家具等。

苏容和秋艳把在凭祥出租屋里的东西都搬回了家,七月十四这天家家户户做糍粑、牛角粽,杀鸡宰鸭。小菊给苏容发来她将结婚的信息,苏容和秋艳正坐在龙眼树下聊天,把小菊的信息给她看,并说不可以貌取人哦。秋艳哪里服气,拉她到大奶奶家里,将事情原委说了遍。

大奶奶拍了拍她们的头,笑着说:“你们啊,都是有福气在后头的,现在吃点苦没关系,好好做自己想做的事,挣自己流血流汗的钱,自已辛苦挣来的才是自己的,才守得住。”

大奶奶顾左右而言他嘛,苏容追到底:“大奶奶,您没有回答我们的话。”

大奶奶说:“福薄不行善反而强挣福,会很快失去的,吃亏在后头呢,容容啊,你以后多多照顾小菊吧,也不枉你们朋友一场。”

苏容和秋艳大眼瞪小眼,都弄不明白大奶奶的意思,大奶奶却把她们赶走,让她们赶紧回家过节,好好收拾了去云南去吧。她们一头雾水,想半天想不明白,干脆就丢开,过节就坐车去云南。

9

孟宜来找魏明轩喝酒,苏容和秋艳去了瑞丽,对孟宜和明轩来说好象世界都变得安静了,很不习惯。孟宜看到的人太多了,女人都是冲着他的钱来的,所以他不在意,玩玩就玩玩,他只是要生活不太寂寞,不要一坐下来就都全是男人,可是秋艳却让他刷了三观,她字不多识几个一无所有,却拼命去学习争取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她学会了越语,学会了美容的手艺,拿到美容师的资格证,如今她又跟着苏容去瑞丽挣钱准备回来开店。她刚出来一身的土味,却知道跟着苏容,她身上的土味会充进墨水味再充进城市的味道,她就重塑金身了,她就脱胎换骨了,慢慢地她会什么都有。他就喜欢这样的女子,娶这样的女子千金散尽了,还会再挣来。

孟宜举杯和明轩干了一杯,一口喝干了,骂道:“瞧那俩丫头,拍屁股走人,把咱们凉在这儿,狠,够狠啊!”

明轩嘿嘿笑起来:“我早就知道你喜欢秋艳,就像我喜欢苏容,靠自己双手得来的才是自己的,如果她们不去瑞丽,而是向咱们借钱开店,我们肯定会给,但对她们的心可不象现在这样又爱又恨又不舍,爱情参杂这样的滋味才更牢固吧。”

孟宜向竖起大拇指:“历害,老人们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传错了,书生是手里握乾坤,闺阁里摆经维呀,我回去马上恶补重新读书。”

“哪有这么复杂,爱情是生活里的诗篇,象生活那样简单现实。”明轩斟酒,递给他,说,“喝酒吧,过段时间咱们去看她们。”

苏容和苏秋艳到了云南瑞丽,就被当地独特的异乡风情迷住了,一边找酒店一边看两边的街道,两人先在酒店住下,休息了一日再去租房子,找了两天终于在离珠宝街不远的地方租到了她们较满意的房子。秋艳问苏容怎么去找工作?苏容说逛街呀,看哪个珠宝店门口贴出招人的召示就进去问。

这方法在凭祥行,在瑞丽不懂行不行?她们撑上遮阳伞就出门了。苏容原先说要看店前有告示才进去问招不招人的,但一上街她的想法就改变了,要面子就没饭吃,所以看见珠宝,进去看了一下柜台里的玉镯,就问里面的店员她们要不要招人,很快她们就在珠宝街的一个店面找到了卖珠宝的工作。工作找到了心就安了,想兼职再慢慢找。

她们来了两个月才慢慢熟悉了瑞丽习惯了瑞丽,苏容在一个画家工作室报名参加画画培训,又和秋艳在一个美容店里找了份兼职,老板告诉她们有空可以过来帮顾客洗脸,一张脸十块钱,一个月下来她们多多少少也能挣到租房子的钱,这样也宽松许多。

每天早上她们起来,在街边吃一碗瑞丽当地的米粉,就不紧不慢地去珠宝店上班,下班回来吃完饭就到美容店里,有顾客来老板忙不过来她们就帮忙,苏容在周末去学画画。这样日复一日,日子过得很充实。她们花销不多,又有一份兼职,所以钱差不多都存了起来,半年过去,秋艳看着自已卡里五位的存款,开心地抱着苏容说她第一次自己挣到上万元,太有成就感了。

春节她们回去了一次,小菊和扬豪结婚了,扬豪入赘小菊家,小菊的母亲也回来了,向全家人认了错,再也不闹不走了,安心在家过日子,小菊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苏容祝福她,终于找到了爱她和守护她的人,小菊说等生下孩子,满五个月后她就开个小百货店,这期间她要好好攒钱。

孟宜告诉秋艳他爱她时,秋艳以为自己听错了,孟宜再大声地说了一遍,这可把她乐得七晕八素,孟宜说她是少根筋的傻姑娘,但她的上进打动了,让她放心跟着苏容出去闯吧,他会等着她的。

春节过后秋艳和苏容再回到瑞丽,日子还是照旧,但已都心安,因为家里有心仪的人等着她们,她们一定要努力工作,攒够创业的钱。

这天周末,苏容六点半就起来了,自己做好了早饭就拽秋艳起来,二月里天冷,秋艳缩在被窝里想睡懒觉,苏容却一定要她起来,她不情不愿地从被窝里钻出来,一边嘟哝着一边刷牙洗脸。

吃过早饭苏容拉着她出门了,秋艳问她去哪里?她却不说只管往前走。秋艳以为她会去银井玩,没想到她竟然带她来到原石市场。秋艳拉住苏容问她是不是想赌石?赌石风险很大的,让苏容谨慎。

苏容说:“来到瑞丽不到原石市场逛那不是白来了吗?我们卖了珠宝那么久,也了解了一些翡翠原石的知识,到原石市场去看看,活学活用嘛,不一定要买呀,走走看看,增长见识嘛。”

秋艳不放心地说:“你可别诓我,到了市场你真买了怎么办?我们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攒的钱,可不能被你糟蹋啰。”

苏容说:“我没带钱,你放心吧,我清醒着呢,不轻易买石头。”

秋艳这才放心地和她走进原石市场,其实她们卖珠宝,老板也告诉她们别碰石头,好奇可以看看但别买。她们走过一个又一个商铺,铺面上的玉石毛料让她们眼花缭乱,不远的地方有人赌石,她们过去站在边上看了一会,真是几人欢乐几人愁。走走逛逛看了一圈,她们便回来了,秋艳这才知道去姐告翡翠批发市场也很带劲。

以后她们时间空闲一点就去姐告,或者看人家选石开石,或者看玉石,但不买。苏容把她们逛姐告翡翠市场的情景用素描画下来,一张张拍了,合成影像配上音乐发上抖音。每一次去苏容回来画画都不同,秋艳真是服了她,便帮她摆画纸拍照,合成影像配音乐时两人还商量哪一首音乐更切合场景。没想到竟然有很多粉丝关注她们的抖音,短短两个月她们的抖音涨粉就达数万,收入不菲,苏容按三分之一计酬给秋艳,秋艳简直不敢相信,抖音也可以这么攒钱,这超过她们的工资几倍了。

苏容笑着问秋艳:“你愿意跟我合作吗?我画你拍我剪辑,然后上传,我们没有团队只有我们两个,现在是以后也是,我们在瑞丽有瑞丽的生活,回龙州也有在龙州的生活,在凭祥也是,我们都把它们拍下来、画下来,和大家分享,让人们了解我们当地的生活习性和民族风俗。”

秋艳开心地说:“当然愿意,这样下去我们很快就攒到开店的钱了。”秋艳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苏容,“还有小燕呢,回去后让她也加入吗?”

苏容这才想起小燕来,忙说:“我只顾着咱们,竟忘了她了,当然,回去就让她加入。”

盛夏的瑞丽很热,各种凉拌小吃纷纷上市,苏容和秋艳有空除了去逛姐告的玉石摊外,还光顾街边巷头的各种小吃摊,热的凉的,买了各种角度拍照,然后大快朵颐。

她们这样的生活把每天的时间都填满了,辞去了美容店的兼职,苏容的绘画培训也结业了,便专心绘各种素描,秋艳拍照修图,然后两人一起发抖音。不知不觉又到了七夕,她们来瑞丽一年了。苏容说她们要自己给自己买束玫瑰,庆祝没有明轩和孟宜在身边的情人节。

秋艳第一次自己给自己买花,觉得挺新鲜的,两人捧着鲜花从花店里出来,苏容调侃说这个特殊的情人节她们自己给自己唱情歌了。走进珠宝街的时候,迎面被两个人堵住了,她们吓了一跳,以为遇上打劫的了,抬头看竟是明轩和孟宜。

苏容惊喜地喊:“明轩,你来了!”

秋艳抱住了孟宜的腰,又羞红着脸很快放开,孟宜说:“你们还真是乐不思蜀了,电话不打,连信息都不给我们一个。”

明轩笑说:“你们还真够浪漫的,自己给自己买花过情人节。”

四人便往秋艳和苏容的出租屋走去,今天他们要吃大餐了,去大排档里炒几个菜就行了,不用再做饭了。明轩和孟宜先去找了酒楼住下,又再来找苏容和秋艳。

孟宜和明轩都说他们已经看好了婚期,就在腊月二十六,让她们十一月份一定要回去。苏容和秋艳都说他们还没求婚呢,就自作主张定下婚期了。明轩和孟宜都说婚姻大事媒说之言父母之命,她们流连在外不归,就只能由父母作主啦。这是在催她们回去嘛,但是也没奈何,苏容和秋艳只能在最后的三个月里赶紧挣钱了。明轩和孟宜住了两天就回去了,苏容说这三个月要把瑞丽的景点都游遍,回去才不会留遗憾。这一次苏容画的风格变成了风景名胜里的特写,配上景区里的小吃,粉丝建议她们拍实景吧,不要再用画展现了,苏容回应说等她们回去了家乡,一定会实景拍摄。

秋艳惋惜地对她说:“你学画画多辛苦啊,自己画素描画得越来越好了,就不画了吗?”

苏容说:“怎能丢开呢?也要画画也要拍摄呀,我们的抖音已经打出了名声了,应该多样化,这样才不单一,既传承了文化又吸引了粉丝,一举两得呀。”

秋艳抱着苏容说:“大奶奶说得没错,跟着你会有车的会有房的,你这脑袋里一天一个样,可是却保持着我们的朴实,干干净净地走。”

“夸我呢。”苏容笑着说,“我会飘的。”

秋艳说:“我把你拉住,不许你飘,飘了就会掉的。”

她们说笑了一会,便又编辑图片,找切合图景的音乐配音。

明轩和苏毅陪金老板进越南倒了两套沙发,攒了几万元,苏毅本想要建房的,却因苏容和明轩结婚,便就等姐姐婚后再建房了。明轩本也要建房的,只是他和苏容的婚期近了,便等婚后再建房了。

十月中旬,苏容和秋艳向老板说明原由,说家人催结婚,她们得在十一月底的时候回去,那就要辞工了,让老板准备招新人。老板问她们可学了更多翡翠的知识?她们说来这里一年多受益非浅,了解了更多的翡翠知识,她们是真正喜欢上了玉石。老板便说那临回去前去姐告逛逛,买块原石琢个玉镯、吊坠带回去,自己选的原石雕的玉镯、吊坠才是与自己最有缘的,养它个一年半载,它就会护你一生。

苏容被老板说动,下班回去和秋艳选了个日子,就要在那天去逛姐告市场。秋艳说她们凑钱吧,一人一半凑一万买一块原石,买中不中就看她们的运气了,她们辛苦挣来的钱不能糟蹋了,超过一万就不买。苏容觉得有道理,两人到银行一人领了五千就到姐告翡翠批发市场,走了一圈还是没有买,确切说是她们没有勇气选石。往回走的时候苏容在心中暗暗祈祷:真的遇不上自己喜欢的原石,那说明我们和原石没有那个缘分,这几千块买个成品玉镯算了,走到街头要是还遇不上,就买成品玉镯了。

她们一边走一边看,琳琅满目的翡翠原石让她们眼花缭乱,在一个小摊前,苏容被一块墨绿色的翡翠原石吸引,拿着这块原石舍不得放下挪不开脚。跟摊主讲价,摊主开口就叫9888,苏容拿白光灯手电从各个角度打灯仔细地看,又举着对着阳光看。

摊主一边自夸一边推荐:“美女,你眼光不赖嘛,这块原石出镯率高,你打灯也瞧见了,肉质细腻起胶,你看,还看到里面的翠了,9888都便宜了,美女,别犹疑啦。”

苏容却很谨慎,和秋艳一唱一合,最后9688成交。旁边就有很多人起哄,说开出来看看,苏容和秋艳心里也忐忑不安,就怕这九千六百八十八白瞎了,在翡翠行里,这几千块不值的什么,但对她们可是辛辛苦苦的血汗钱啊,能开出两个手镯一人一个她们心里也安慰了。摊主看着她们,笑说:“开吧,怕心里承受不住,哈哈,买石头都是这样的。”

苏容豁出去了,说:“开!”

原石开出来,一半粉紫一半春水似的绿让周围的人发一阵惊叹的哗然,中了!春彩料子!当即就有人出六十万买下,苏容和秋艳当即和他成交了,她们知道买主制成成品至少还赚二十万,但雕成成品也要看师傅的手艺,这要很费一般周折,这么多她们已经知足了。

她们一人三十万把钱存进银行后,回到出租屋里还像在梦中,秋艳对着苏容说:“我——我现在可以喊喊吗?”

“可以了,喊吧。”苏容说。

秋艳跳到床上放开嗓子大喊了几声,然后就说太兴奋了她得睡一会,把这个梦照进现实又回到梦中,醒来才能好好规划用这笔钱再生出钱来。

其实苏容比秋艳还兴奋,但此刻她一定要清醒冷静,财不外露才得安全,而且她还要好好计划怎么用这笔钱,开店、给父母建房子已经用去这笔钱的一半了,她们还年青,日子长着呢,三十万根本不算什么,主要是有了这笔钱她们可以去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秋艳只小睡了半个小时就起来了,苏容在画画,秋艳走到她身边说:“容容,要不,咱们今晚出去嗨一顿。”

苏容连忙说:“别,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我们买原石赚了,我们还象平时一样上班下班,收拾东西准备回去,露财是很危险的,容易被人惦记上,还有我们去买个玉镯,跟玉结个缘吧。”

秋艳说:“嗯,好,价位多少呢?”

苏容说:“三千以内,亲民的价。”

秋艳说:“咱们还是省吃俭用着。”

苏容说:“那当然,一辈子那么长,几十万用得了多久,咱们回去开店装修进货结婚都用去一半多了,钱不是万能没钱却万万不能,若是咱们自己把自己挣的折腾光了,分分钱向家里人伸手,那我们想做的事就做不了。”

“那咱们也犒劳犒劳自己,吃个白斩鸡总行吧。”秋艳亲昵地挨着苏容。

苏容拿起手机,说今天叫外卖,叫两个晕菜,一个白斩鸡一个酱猪蹄。秋艳把画稿一张张叠起来收好,问苏容在凭祥开店还是在龙州?苏容躺到床上舒展着腰身,说她其实不是很想开店,她真正想的是拍抖音,用抖音记录下古炮台、农村的生活、小吃、风俗。

秋艳到她身边躺下,说她不开店她一个人不敢开,也没心情开,跟着苏容她才知道,要自己有自己的姐妹朋友和圈子,这样日子才有底气才有趣味,她看过太多结了又离的姐妹,太依赖男人了,依赖得没有了自己,一旦离了天就塌了,女人太依赖男人了也很容易让男人生厌,她要像苏容一样,无论做女儿做妻子都要做自己。

苏容亲昵地拍了她一下,说:“秋艳,你太单纯善良了,做生意要精明的头脑泼辣的性格,能争能做能抢,我是怕做着做着把你的本性给磨没了,变得斤斤计较狠利世俗,而且我们说过要带小燕一起做事,三个在一起做伴的,开店都是夫妻店个人店,合伙的话合着合着就合出矛盾来,搞不好还变成仇人了,所以我想和明轩结婚后,把他在屯边的那块地整出来建小瓦房,里面土灶土锅,然后把小瓦房的周围围起来,种菜养鸡,再在屋檐放上石磨、石臼,我们磨米做糍粑、做糕等等,都用视频拍下来,剪辑好了上抖音,你看我们这几个月拍抖音不是也有收入了吗?我们现在已经有固定的粉丝了,就要好好做下去啊,开店就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丢掉粉丝多可惜。”

秋艳一下子坐起来,拍掌说:“太好了,这是我梦都只有羡慕的事呀,如今却能亲自做起来,怎么会不做呢?容容,你真是太让人佩服了。”

“这样,我、你、小燕就能在一起了。”苏容说。

秋艳抓住苏容问:“这就是你的大秘密吗?”

苏容笑容展展地说:“当然!”

秋艳幸福地带着哭腔笑说她把她和小燕“骗”得好惨啊!然后两人就一起笑。她们商量着建小瓦房的细节,那块地有一亩左右,是可以建成苏容规划的样子的,这是一笔比较小的投入,但首先她们得去买一个单反相机和一台电脑,再把屯里废弃的石磨石臼找来洗干净放着,她们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10

十月份的工资发下来,苏容和秋艳都买了一个手镯,苏容喜欢春彩,秋艳喜欢绿镯,店里搞优惠,她们买到了自己喜欢的玉镯。虽然她们不张扬,但她们在原石市场开出高价原石的事老板还是知道了,老板夸她们赌中了,这笔钱回去要好好做一翻事业,自己当老板,不要一辈子给别人打工。老板说从她们不事张扬的个性她知道她们是能闯出一翻自己的天地并能守住自己的天地的,让她们回去好好干。

临行前,苏容和秋艳在酒店请了两桌酒席,酬谢这一年多来工友和老板娘的照顾,大家对她和秋艳都依依不舍,让她们有空再来瑞丽玩,大家尽欢而散。

看着瑞丽最后一晚的月色,苏容和秋艳都有些不舍,但一想能见到家人,并与他们长相伴,就又归心似箭了。

第二天她们退了房,坐上从瑞丽开往南宁的列车。到达凭祥时已经是傍晚四点左右了,她们只给了明轩和孟宜信息,就直接坐车回郭亮屯了,到家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可以舒心随意地好好休息了。

苏容给小菊发信息,询问她最近可还好?她已经回来了,脂月里就要和明轩结婚,请她勿必来参加。许久才见小菊回信息,她说她已经生了个女儿,由妈妈和奶奶帮带,她和扬豪开了间小百货,现在近年生意很火,一天到晚都有顾客来买东西,所以经常点货进货,很忙,末了祝福苏容和明轩幸福,她的婚礼她和扬豪会参加的,现在没功夫和她聊天了,得去照顾她的生意。

得知小菊这样的近况苏容很宽心,曾经那么辛苦愤世的小菊终于有了家,有了安稳的收入和生活,那真是太好了,只要人心正,再多的辛苦老天也会眷顾的。

因为近年关工作都很忙,明轩很多时候是陪老板去进货,做雕刻就少了许多,不过他的雕工已经有一定水平了,雕什么像什么。

苏毅是个有耐性很细心的人,高师傅很喜欢,去哪里都叫上他,他手艺高,高难度的雕刻工件其他老板叫他去做,他就常常带着苏毅去,在工作中教他更多更精妙的雕刻技巧,苏毅的雕刻手艺进步很快,明轩已经望尘莫及了。他想静下来专学好雕刻,金老板却说跟着他不会亏的,以后他想开红木厂或者红木家具店都有经验,明轩这才发现他与金老板更像些,喜欢在外面跑喜欢看各种红木家具,这样挺好,各有各的长处,他就安心跟着金老板进货吧。

因为收得好徒弟,高金祥和金老板决定今年回家过年,工厂歇工半个月,让明轩好好陪新娘子过年。

明轩还没有盖新房,所以婚房就简朴些,苏容也并不计较这些,她知道要珍惜今日所得的一切,不要铺张浪费。而孟宜本来就有钱,新房家具早就布置好了,屋里全都是上万的红木家具,秋艳说简朴一些,可他哪里听,送来大笔的彩礼,还说不能委屈了秋艳。

苏容跟明轩说待结婚后整出他屯边的那块地建瓦房、围成园子拍抖音,明轩一听就说不用等结婚后,现在就可以整地。还特地回家来跟他父母和爷爷说,父母在筹备他和苏容的婚事抽不出空来,爷爷是有空的,家里再忙也不能忙着老爷子。第二天爷爷就叫上苏容和秋艳、小燕一起,扛上锄头、铲子去整地了。小燕本以为苏容只是叫她帮工,听苏容说出她和秋艳的计划,又惊又喜,没想到她一个半箩字都不识得的泥脚子,也能干上这么有文化味的工作,这辈子是烧高香了。

秋艳架起单反相机拍他们整地的过程,爷爷乐哈哈地说他家一直想要个孙女的,可是明轩的妈妈头胎生了男孩,因为身体不好就不再生了,现在苏容娶过来就如他孙女一般,识文断字还把屯里的生活拍下来,这多好的哇。这个园子建起来以后晚上得有人住以免别人来捣乱,她们女孩子不敢住,他来住替她们看屋。苏容连连说谢谢爷爷,小燕跑到镜头前做鬼脸,还说我们整出一大片地了。

秋艳一边锄草一边说:“我是被容容硬生生拽成文化人的,这些工从来没敢想我能做,现在摄像、剪辑、合成都轻车熟路了,跟着她两三年我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

苏容说:“我、你、小燕说过我们三人要一直在一起,想来想去只有拍抖音挣钱我们才能一直在一起合作,等我们攒足了钱,就是不作了也还有个地方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我就知道你想得长远。”小燕说。

地整出来了,苏容和秋艳凑钱一人一半买砖头、水泥、梁木、瓦片等,请人工帮忙,只用十多天就把房子建好了,一间主屋一间厨房,还有一个棚子,苏容又请人用竹片把房子周围都围了起来。爷爷建了个鸡舍,苏容把屋前的空地整成菜畦种菜,秋艳和小燕去搬来石磨和石臼,秋艳请人做好了灶台,孟宜用车去龙州县城买来锅碗瓢盆,又买了小鸡崽来。

她们隔两三天就把视频上传,粉丝们关注着她们建房的进展,又涨粉了。苏容和明轩、秋艳和孟宜结婚后,因为准备到年三十了,就不再去厂里上班了,苏容把第一个月的工资给小燕,竟然比她打工的工资还多,小燕和肖志强说她不去凭祥美容店打工了,跟着苏容和小燕在家拍视频,既有工资领又可以照顾孩子。志强找明轩和孟宜说了,他们这才知道苏容和秋艳有钱,而且还不少呢,她们竟然还一天到晚喊节省,口紧得一个字不漏啊,女人就是能忍,不过男人养女人天经地义。现在她们不要他们养还能自己挣钱养家,这是哪里找的好媳妇哇,他们也学了一招,装糊涂,随她们鼓捣去。

过年后明轩家和苏毅家就看日子折旧房建新房了,苏容在瓦屋后平出一片地种上艾草,淋水施肥,春天草树复苏,艾草长得又嫩又绿。小燕把她家扔在屋后的舂了三十年糯米糍粑的旧木槽搬来,洗净了放在屋角。苏容说要摘艾草做艾草糍粑了,秋艳就去山上把枯树叶扰成一堆烧了,放了一夜等凉了灰,才把草木灰拿来,将草木灰装在竹箩里架在盆子上浇上水滤草木灰水,小燕摘艾草洗艾草,苏容磨糯米,三人忙了半天,艾草糍粑做好了,她们坐下来一边吃糍粑一边商量着怎样把视频剪辑好上传。

看着屋外春意盎然的景色,苏容说明天要上古炮台去拍春景,她要把古炮台一年四季的风景都拍下来,上传抖音,让更多的人知道古炮台,认识古炮台,一起来保护古炮台。小燕说正好了,糍粑明天可以带着上古炮台吃。

五月初五,家家户户门前挂上莆菖,要过端午节了。明轩和苏毅家的楼房也建好了,新居入住,家长们宴请屯里的父老乡亲,感谢他们建房时的帮助。苏容、秋艳和小燕抖音的月收入很可观,小燕问苏容和秋艳还要不要开店,苏容说目前不考虑,但她们可以代理一个美容品牌,在微信群里销售,因为现在都有车了,又村村通路,可以送货上门。

这是个好主意啊,秋艳和小燕去龙州县城和凭祥市里的各个美容店逛了一圈,代理下了一个品牌,就进货来在家里卖了。

苏容这段时间很担心小菊,她已经很久得不到她的稍息了,可是她又画画又拍视频的走不开。这天打定主意过两天一定要去一趟凭祥看看小菊,早上起来却想吐,看着油味就腻得不行,秋艳也和她一样的情况,她们同时怀孕了。她和秋艳说了她想去看小菊的打算,秋艳劝她说先让孟宜在凭祥打听一下小菊的近况再去也不迟,因为现在她已怀有身孕,老人们说孕期不宜去探亲访友,一旦磕着碰着了谁也担不起。

秋艳打电话给孟宜,让他打听一下小菊的近况,苏容很关心她,想问一问她过得好不好。孟宜却说扬豪住院,听说得的是痨病,秋艳愣了,挂了电话对苏容说:“扬豪住院了,得了痨病。”

“痨病?”苏容既震惊又一头雾水,“这是什么病?”她听不懂这个词。

小燕在一旁说:“就是肺结核,痨病是以前的叫法,会传染的,你就不要去看她了,去了也是难过,况且你有了身孕,是很忌讳去看病人的,就算是病人家属也不行。”

秋艳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喃喃说:“天啊,大奶奶真是太准了,当时你也提醒过她,扬豪身子弱,可她偏要嫁,但愿能治得好。”

苏容叹着气说:“她陪酒哄老板给她买珠宝,以此攒下家底买房,名声已经传得不太雅了,要找真心又条件好的男生是难一些了,这也是缘份吧,她和扬豪一见面就很投缘,谈上了恋爱,你侬我侬生死相许,怎么能不婚配?扬豪生来身弱,他家人都以为他不能生养,他母亲后来又有了个弟弟,很健康,扬豪在家里就成了可有可无甚至多余的人了,小菊自父母离异后所受到的遭遇比扬豪在家里更甚,他们有很多的共同话题自然就在一起了。”

秋艳说:“唉,真是可怜,他们的女儿没有受到父亲遗传吧。”

“没有没有,他们女儿很健康。”苏容说。

她们感叹各人命运的不同,但如果当初黎小菊换一种态度面对生活,那现在也是另一种局面的。

苏容和秋艳自有了身孕,就被家里人重点保护起来,不让她们再干活了,孟宜怕她不安分,又和苏容做糕点拍视频,就把她接到凭祥与他住,他知道只要秋艳和苏容两个分开了就不那么捣腾了。秋艳无事可做闲得无聊,一天到晚跟孟宜闹要回扣步跟容容一起玩,孟宜就是不肯,她们两个在一起决定闲不住,所以任秋艳怎么闹他就是不许她回屯里去。

苏容和秋艳十月怀胎在过完年后瓜熟蒂落,两人都生了儿子,这回他们的生活更热闹了,小燕“兴灾乐祸”地说她们这回也有儿子顽皮捣蛋了。

明轩在自家的大厅里摆了两个柜子,摆上他的雕刻作品,村民们来他家玩看见喜欢就可以买回去,价格从几元、十几元、几十元至几百元不等。村民们曾经让他和苏毅比赛雕刻,苏毅雕得比明轩好很多,明轩自嘲他只学到了高师傅的四成雕工,苏毅学到了八成,所以他的雕件走亲民价。来看的村民喜欢呢就买走,不喜欢他就摆着,高兴了来他家看看也行。

苏毅处了女朋友,两人商量着年内要成亲了,他在浦寨租了间门面卖红木工艺品,由他女朋友照看着,这些工艺品多是出自他的手,他和高金祥很投缘,雕刻手艺比明轩好许多倍。金老板说得没错,魏明轩身上有金老板的影子;苏毅的身上有高金祥的影子。他们各有各的缘法,也自然而然地亲近,明轩是做老板的料;苏毅是做手艺的料,只是他比高金祥眼光开阔,不仅木雕手艺好,生意上也很有头脑,他的红木工艺品很是红火,生意比孟宜还要好,孟宜说他小子是撞了狗屎运,把他给比下去了。

苏容、秋艳、小燕的抖音还是继续,现在她们引起了乡亲们的注意,常常有人围着她们的瓦屋看热闹。苏容这回要把视频做得精致,把她们做的小吃放到淘宝上卖,所以她们现在要做的活反而更多,好在孩子有婆婆带。

因为苏毅要结婚,苏容要替他采办结婚用品,这天上凭祥买东西,就想去看一看黎小菊。打了她的电话来到她的百货店,见面一翻寒喧后,小菊给她让座,坐下看小菊见她清瘦了许多,苏容见她一个人看店便问她扬豪去进货了?小菊面容一戚说扬豪已经不在了。

苏容吃了一惊,却不知怎么安慰她。她却反而笑说:“没事,容容,他去了反而解脱了,你不知道他咳起来的那个难受样,我都不忍心看了,真是活受累呀,好在我们有了孩子,她很健康很聪明,我会守着我们的孩子让她好好长大,不再吃我们吃过的苦。”

苏容握住她的手:“小菊,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告诉我,我会帮你渡过难关,你——没有欠下债吧?”

小菊摇摇头:“没有,治病的钱是我们打工和开店攒下的,他陪我两年多,使我的心活了暧了,我会握着他的温暖把日子过下去,以后没有什么可以把我打倒了。”

“如果遇上对你好的人,你也可以考虑考虑的。”苏容不忍她就这么一个人过下去。

她淡漠地摇摇头:“不用劝我,我看过的太多太多了,只有你让我觉得人的心还是有热的,容容,有空来我这儿多坐坐,我们还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

苏容连连点头,告诉她心情开朗些,多想些快乐的事,脸上保持微笑,那样她的女儿才会活泼快乐。

从黎小菊的店告辞出来,苏容的心很沉重,生活给了小菊短暂的美好,却又残酷地把一切都拿走,她只希望以后小菊的生活会更好一些。

秋艳见苏容一连几天闷闷不乐,便问她怎么啦?苏容说扬豪走了,小菊现在又是一个人了。秋艳吃了一惊,安慰苏容说生活总要向前看,眼前的情境很快会过去的,翻开新的一页又是新的人生了,说不准小菊的后福还没来呢,总有一天还会有一个人来陪她的。苏容说借她吉言了,祝福小菊吧。

苏毅结婚后,把一楼的大厅空出来,摆他最得意的雕件,这天他从海南运来一截大木头,常常傍晚就从凭祥开车回来,坐在木头前叮叮当当地敲。乡亲们好奇,他一来就像约好了似的到他家来坐,看他在木头上敲打,半月后竟然雕出了谷播炮台的稚形。有老板听说,开出十万的价格,他这个作品不卖,这是属于郭亮屯的,魏叔对竖起大拇指,说了不起,雕出了谷播炮台!

苏容用古炮台作抖音背景,配上古典的音乐,把龙州当地的乡村小吃拍成长视频上传,比以前更火了。她们的抖音惊动了当地政府,工作人员来看望她们,鼓励她们多多为当地的民俗风情作宣传,做出自己的品牌。苏容她们很受激励,所做的糕点小吃坚持着手工制作。

小菊带着女儿来瓦屋看苏容和秋艳、小燕,看她们已绿树成荫的小院种有蔬菜、养有鸡鸭,就说她们这儿比人家有假山亭台的别墅还要有韵味,整个院子活色生香的,今儿来她也要买些她们做的物品回去,品一品她们的手艺。

苏容说欢迎她常来,货就送她了不用买,瞧她女儿多漂亮啊。

秋艳说:“小菊,你长得这么好,不能把年华白白浪费了,得再找个帅气哥把自己嫁了。”

小菊笑说:“除了扬豪我眼里没有帅气哥了,我要握着扬豪给我的温暖过一辈子,不再嫁人了,女人啊,嫁人只嫁一次,你们不要为我操心了。”

杜小燕端着一碗芋头糕出来,递给小菊的女儿,笑着对小菊说:“行啊,小菊,有骨气,咱们女人又不是没了男人就活不了,一个人过就一个人过,但是你要活出一个样子来。”

“当然,生活总是向前,一天比一天好的嘛。”小菊攀着苏容的肩膀,笑着说。

苏容说今天她们就做红糖糯米,生活就像糖糯米一样,越嚼越甜。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