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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语欢歌

鲁迅文学院学员

小说
2019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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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在沿边村庄上的桑果连载

第二章 异国来的妹子 谭延军提着满满一桶水回来,见阮贞秀已换上干净的衣服。便把烧水的锅放到火灶上,往锅里倒上水,然后添上柴火,等锅里的水烧热了,就把水倒出盆子来,拿了块毛巾递给贞秀,说:“贞秀,用暖水洗把脸吧。” 贞秀接过毛巾说:“阿哥,你真好。” 阮贞秀洗了脸又洗了脚,把水倒出门外,又把脸盆递给延军,说:“阿哥,锅里还有热水,你也洗洗吧。” 延军拿脸盆过来倒水,贞秀坐到床架上,脱下拖鞋对他说:“阿哥,你换上拖鞋吧,方便些。” 谭延军脱下雨鞋换上拖鞋,把锅从火灶上移下来,然后在水盆边坐下,把手伸进热水里,热水驱走手上的寒意,把温暖从手臂传到身上,原来有一个女人在身边是这样的,互体互谅互扶互助。他决定把贞秀留下,她是上天送给他的,不管她会留在他身边多久,他决定赌一把,赌她会和他建立美好家庭,与他患难与共荣辱相知。 他洗了脸和脚,把水倒到门外,闩上门,又把火灶里的火灭了,才上了床架。他睡在一头,贞秀睡在另一头,两人隔得并不远,可以闻到彼此的呼吸,只是贞秀已经睡着了,她从越南过来,又惊又怕又累又饿了一天,疲惫至极,就让她睡吧。 外面雨声嘀嗒,像在唱一首动听的爱情歌曲,就像他和贞秀今晚的相遇,中国阿哥,越南阿妹。那么今晚以后的日子,他们就将住在一起,成为家人,成为亲人,这是他一生中最奇特和美好的夜晚。 第二天起来,雨已经停了,溪水经过一夜雨水的洗涤格外清澈。 谭延军摘下阿爸挂在墙上的竹筒,拿在手里沉沉的,里面还有半筒米,他想如果冒然把贞秀带回家不知怎么跟阿爸和阿娘说,先在这里煮粥吃了再说吧,便烧火架上锅洗米煮粥。贞秀听见他起来的声音,也起了床。延军对她说:“贞秀,到溪里去洗脸吧。” 贞秀拿了脸盆、毛巾和牙刷出去,延军把鸡笼挑出屋外,打开笼门,鸡们便扑楞着翅膀飞跑出笼子,延军往地上洒谷粒,大大小小的鸡便跑来争着啄食。 贞秀从溪边洗脸回来,把脸盆递给延军,说:“你去洗脸吧,这里我来。” 延军接过贞秀递过来的脸盆往溪边走,等他洗漱完毕回来,粥已经好了。他和贞秀吃了粥,才想起昨天阿娘要他今天去龙州,但是现在他是去不了,无论如何他得带贞秀回去见过父母,安置了贞秀才好做别的事情。他带贞秀到屋外,站在一棵果实压弯枝头的山黄皮果树下说:“今年咱们的山黄皮挂果多,可也就是一块三一斤,如果是卖给上门来收购的人就更少了,一棵树的果一年下来也不到两百块钱。” 贞秀说:“阿哥,不愁的,今年不值钱明年会值钱的,等人上门来收价钱少,那我们就自己收了拿到市场上去卖,实在没空收时就少挣点,总比没有什么卖,一年都攒不了一分钱的强。” “说得好,不贪多,懂知足,才得安乐。”延军说。远远地就见他阿娘拿着东西往他这边走来,他心里想着要把贞秀介绍给父母认识,可真见他阿娘时,他一时还真乱了心神,便叫贞秀先进屋里去坐一会,他也好把阿娘拦在门外先跟她说清楚。 延军的阿娘远远地看见延军和一个女子站在一起,走近时却见儿子叫她进屋里去了,她心里犯了嘀咕: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来这里和她儿子在一块?难不成是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来,那不行,就算儿子娶不上媳妇也不能与那样的女人来往,那岂不毁了她老谭家的清誉,害了儿子。 延军迎着他阿娘在屋外站住,说:“阿娘,你怎么来了?” 阿娘说:“昨晚下大雨,阿娘不放心,所以赶早起来看你,还有今天你要去龙州买东西,阿娘已把你赶集穿的衣服拿来了,你在这儿换了衣服就可以直接去,不用再返回家一趟了。” 延军迟疑着说:“阿娘,改天再去龙州行吗?今天我想在家做工。” 阿娘两眼盯着鸡舍的房门,说:“为什么不去?你不是很喜欢去龙州逛街的吗?” 阮贞秀在屋里听着谭延军和他阿娘说话,知道刚才延军为什么叫她进屋来了,原来是他阿娘来了,他怕他阿娘说他。她想自己不能这么躲躲藏藏的,丑媳妇终要见公婆,她要出去和阿娘说清楚。这么想着就要出去的时候,又转念一想,不能这样冒冒失失地出去,且听他们说什么了再出去也不迟,便又继续靠在门板后面听。 延军的阿娘心想:他什么时候这么恋家了?必是屋里的野女人勾引的。便说:“怎么行啊?家里的盐只够今天的了,你得赶圩去,顺便买油盐。” 延军心想他得摊牌了,要不阿娘要生气了。便对阿娘说:“阿娘,我有事情和你说。” 他阿娘没好气地说:“什么事?说吧,阿娘听着。” 谭延军指了指屋里:“阿娘,嗯……那……那……,我们鸡舍屋里有一个从越南过来的女人,昨晚来的,现在还在屋里。” “真的从越南过来的?”她阿娘半信半疑。 “真的,阿娘,我什么时候说过谎啊?”谭延军说,“她昨晚九点多来的,当时还把我吓得不轻,黑灯瞎火地我还以为外面是坏人,她当时已经饿坏了,把昨晚你给我的几个红薯都吃了。” 他阿娘说:“那昨晚她就和你睡一屋?” “雨那么大,她还能去哪里?我们是一人睡一头,隔得很远,我没碰她。”延军说。 阿娘问:“你知道她为什么过中国来吗?” 延军说:“她说那儿已经没有吃的了,就过我们中国来,她要我收留她,不赶她走。” 阿娘问:“阿军,那你的意思呢?你愿意收留她吗?” 延军说:“昨晚我想了一个晚上,我觉得她不是骗我们的,所以我决定留下她,刚刚我还想带她回家见阿爸阿娘,说明情况,让她在我们家住下来。” 阮贞秀在屋里听到这里,便走出屋来对延军的阿娘说:“阿娘,贞秀是真心要留下来的,不是来骗中国阿哥,请您相信我,让我留下来吧。” 延军的阿娘见阮贞秀眉清目秀亭亭玉立,心里早已喜欢她了,巴不得她留下来,如今见她这么说当然高兴,可是为儿子着想,她还是再问她:“贞秀啊,我们家穷,你留下来会吃苦的。” 贞秀说:“我不怕苦,阿娘,我和阿哥都年轻,有手有脚有气力,只要我们勤做工,日子会好起来的。” 阿娘连连点头:“嗳嗳,俗话说‘家里再富有,坐吃也山空’,富有的家是靠双手劳动得来的,勤俭勤劳,小日子也过得乐哈,只要你不怕苦,阿娘愿意留下你。” 贞秀连忙说:“谢谢阿娘!谢谢阿哥!” 阿娘拉起她的手说:“进屋收拾东西,咱们回家。” 谭延军在后面看着阮贞秀笑了,他们进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的,谭延军把火灶里的火用水浇灭后,出来把门锁上,跟随在阿娘和阮贞秀的后面往家里走。 延军的阿爸正在院子里整着犁耙要去犁田,却见延军阿娘、延军和一个越南姑娘走进来,不禁惊讶地看着他们,阿娘让延军和阮贞秀先进屋,然后对阿爸说:“老头子,别犁田了,咱们去龙州。” 阿爸指着屋里,好奇地问:“这,阿军和那姑娘,是怎么回事?” 阿娘说:“老头子,咱儿子撞大运了,她是咱们从天上掉下来的媳妇,昨晚阿军去守鸡舍,她从越南偷跑过来,又累又饿又怕,看见咱鸡舍里有亮光就来敲门,把阿军吓得不轻。她叫阮贞秀,说不走了,要留下来,我和阿军已经同意了。” 阿爸忧心地说:“要是她来了一年半载又走了呢?那不害苦了咱们阿军。” “唉呀,你这乌鸦嘴,你就不能往好处想?”阿娘不满地说,“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已经来了,咱们不能烂床铺破棉被地摆着,你进屋去换身衣服, 跟我去龙州置家当去。” 阿爸一边放下犁耙进屋,一边不放心地嘟哝着:“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呀?” 阿娘在后面说:“死老头子,瞎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一会,阿爸从屋里出来,阿娘催:“快点,是人等车不是车等人,再慢车就要开了。” 阿爸紧走几步,和阿娘一起出了院子,说:“老婆子,瞧你乐颠颠的,那姑娘那么俊,谁知道她是不是真心跟咱们阿军过日子。“ 阿娘说:“你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一句好话,咱们阿军长得也不赖呀,和贞秀很般配。” 阿爸说:“都是你把儿子给惯坏的,和平村那么多好姑娘,喜欢咱阿军的也不少,可是一有姑娘来找阿军玩,你就数落这个怎样那个怎样,这下好了,儿子挑挑拣拣,拣到28娶越南女人了吧。” 阿娘不服气地说:“这事能怪我吗?儿子要是喜欢,我这当娘怎么拦也拦不住,可我拦过他吗?我没拦过,我巴不得他早点领个媳妇回家,可他一年又一年地就是不领,我也没办法。我就奇怪,他心里怎么就装不下一个和平村的姑娘呢?老头子,这是命,咱们也别埋怨谁,也怪咱们穷,当年要是阿军说要娶哪家的姑娘,咱们也娶不起,如今这一个自己来了,无论她住多久,咱们也别亏侍人家,请不起亲戚,咱们自己割两斤肉自己庆贺下,再办个新房,也像是新人来了的样子,以后的日子就是他们自己的了。” 阿爸叹气说:“也只能这样了,祖宗保佑咱们阿军,能够和这个媳妇白头谐老。” 阿娘说:“你就别愁了,咱们和平村也有不少人娶越南女人,刚开始都说住不久,她们是来骗钱骗吃骗喝的,可还不是一起过了大半辈子。” 阿爸说:“我说你这婆娘,没什么好,就只有一样好,那就是啥事都先往好处想。” 阿娘笑说:“我这可是天大的好处,没人学得来,好啦,别磨嘴皮子了,咱们快走吧。” 延军见阿爸阿娘去了龙州,就出来拿起刚才阿爸的犁耙。贞秀也出门来说:“阿哥,你要去哪?” 延军说:“我去犁地、插秧,我们家还有三块地没有插完秧,春天就要过了得赶紧,要不迟插的秧苗就长得不好了。” 贞秀说:“我也去。” 延军说:“贞秀,你还是在家吧,我下地要过晌午才回来。” 贞秀说:“我不,阿哥,我要跟着你,你去多久我就去多久。” 谭延军知道拗不过她,就又进屋去,贞秀问:“阿哥,你不去了吗?” 延军说:“我拿几个糍粑,中午我们回来迟肚子饿了可以在田边吃。” 贞秀笑了,拿起她昨晚带来的斗笠戴上,又挑起一对篸箕,对正在锁门的延军说:“阿哥,你犁田,我插秧。” 延军点点头,扛着犁耙牵着牛就出门,贞秀戴着斗笠挑着篸箕跟在他身后,他们刚走出篱笆门就引来屯里人的围观。走过田垅时,正在田间地头做工的人们一见他们就禁不住好奇,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站着看延军和贞秀。有几个调皮地就说:“阿军,这是你媳妇还是你远房的亲戚妹子呀?” 谭延军一时言塞,不知如何回答。贞秀却大方地说:“我和延军阿哥是夫妻,各位阿哥阿姐大叔大婶,贞秀初来乍到,还请大家以后请多关照。” 那些调皮的被贞秀一句话堵住没了词,但见贞秀身材窈窕,声音清脆,就对延军心怀妒意,悄声说:“这穷小子竟交了桃花运,一夜间娶了这么漂亮的越南姑娘,我们找个时间把他灌醉,哥们也和这小俏娘们乐乐。” 旁边就有一个戳了他一把:“你敢,你不见小俏娘们说了吗?人家是夫妻,小心寻乐子不成反被告一状。” 那人哼了哼:“怕什么,越南女人她敢告到哪儿去,保不准她就从了咱,转做咱的婆娘呢。”说罢哈哈笑起来。 “想得美,你。”旁边的冷笑。 那调皮人自信满满:“我就想的美,你等着瞧。” 那些话,贞秀都听到了耳朵里,一双利眼冷冷地看着他们,嘴角不经意地掀起一抹冷笑。 中午时分,阿爸和阿娘大包小包地从龙州回来,打开篱笆门却见家里静悄悄的,阿爸发现他早上放在院子中的犁耙不见了,便说:“他们去做工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阿娘笑说:“那好啊,她刚来就和延军去做工了,说明她愿意在我们家长住了。” 阿爸说:“既然他们做工去了,那咱们赶紧收拾屋子吧,阿军以前的旧床、纹帐、被子等等统统都要换掉。” 阿娘乐哈哈地说:“换,都换,从今儿起咱们家就多了一口人了,由三个变成了四个,家里人气旺了。” 他们开门进屋去,把菜放在厨房里,就到延军的房中拆除蚊帐、床铺等,换上新的被褥。 谭延军和阮贞秀洗干净手脚到田埂上来,延军把糍粑递给贞秀:“吃吧,贞秀,吃完糍粑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就回去。” 贞秀擦去脸上的汗,接过糍粑,一边剥糍粑吃一边说:“阿哥,还有多少块地没插上秧苗?” 延军指着前面两块地说:“就那两块,家里只有阿爸和阿娘做工,所以插秧收割都比别人家晚。” 贞秀笑说:“没事,明天咱们就能插完那两块地的秧。” 延军说:“真的,贞秀,那可太好了,咱们家不再是屯里落在最后一个插完秧苗了” 贞秀说:“插秧不难啊,只是弯腰弯得久了腰容易累,下午你把这两块地犁完,明天我们用一天的时间就能把秧苗插完了。” 延军说:“好,回去吃了饭我就来。贞秀,以后我就叫你‘阿秀’吧,我们这里都是只叫名字中的一个字,显得亲切,是自己人。” 贞秀开心地说:“好啊,我还是叫你‘阿哥’,你永远都是我的阿哥。” 延军扛起犁耙说:“回吧,牛也该牵回去歇着,给它喂草了。” 贞秀指着前面田边的一丛青草说:“阿哥你看,那草多绿啊!我过去割回去喂牛。” 延军放下犁耙,说:“好吧,我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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