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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语欢歌

鲁迅文学院学员

小说
20190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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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在沿边村庄上的桑果 第五章连载

结在沿边村庄上的桑果

梁莞玉 著

第五章 拍结婚相

四月初九,谭延军和阮贞秀早早起来,吃过早饭就和同族的二伯娘(他们称她为“二娘”)到村前的公路边搭大卡车去龙州县城。车一到龙州汽车站,二娘就说去买棉纱,让延军和贞秀自己去买小鸭子。

延军对贞秀说:“二娘喜欢自己在县城里走走看看,吃点小吃,未了买些生活必需的东西才到车站来等车,她不喜欢我们跟着,我们自己走吧。”

贞秀第一次来县城,街道楼房都是陌生的,不禁有些心慌,连忙抓住延军:“阿哥,这就是龙州县城吗?”

延军说:“是啊,阿秀,别怕,我带着你,我们先逛逛街,再去买小鸭。”

贞秀说:“嗯,阿哥,这街中的花园好大,还种有花草。”

“是啊,所以这里叫中心花园。”延军说,“一会我们买齐了东西,还要再回到这里来等车。”

他们走过中心花园,往兴龙路去,贞秀觉得新鲜又陌生,好奇地边走边看,她走得很慢。延军时不时地走两步就停下来等她,他怕走太慢了时间来不及买东西,便对贞秀说:“阿秀,我们快点走吧,我带你去百货商店买两身衣服。”

贞秀说:“阿哥,别乱花钱,衣服我有的。”

延军说:“你来我们家什么都没给你,难道还让你穿着从那边带来的旧衣服吗?走吧,来时阿娘已经给我给你买衣服的钱了。”

他们来到康平街的百货商店,里面日常用品、衣服、布匹样样具全。延军带贞秀到卖衣服的柜台前,对贞秀说:“阿秀,这些衣服你喜欢哪一件?好好看看。”

阮贞秀一看价钱,眉头一皱,对延军说:“阿哥,太贵了,别买了。”

“不贵,阿秀,你挑嘛,咱们买得起。”延军说。

贞秀挑了两套衣服,延军付了钱,又要贞秀再挑一套,贞秀怎么也不肯,延军就给她再买了七尺花布。他知道贞秀手巧,回去她会自己裁的。

走出百货商店,延军带着贞秀在康平街逛了一会,走到国营饭店时,延军对贞秀说:“阿秀,我们进饭店吃碗粉吧,你头一回跟我进县城,我总得让你尝一尝龙州国营饭店的米粉。”

贞秀说:“阿哥,我们吃了早饭才来,不饿。嗳,你的头发都长过耳朵了,去理个发吧。”

延军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没长啊,在家给阿爸理就可以了,在这儿理发我不习惯。”

“理发还要习惯啊,走,去理发店理个发,然后我们去照张相。”贞秀说。

一句话提醒了延军,对啊,他们结婚了,虽然贞秀不是本国人,没有户口不能办结婚证,可事实是他们生活在一起了,就是夫妻了,他们应该照张结婚照,回去挂着喜庆。

他们来到青龙桥头的理发店,师傅问延军是否要理发,延军说是,贞秀便拿过延军手里的包,在后面的凳子上坐下等他。延军在镜子前坐下,理发师傅一边给他披上白大褂一边问:“小伙子,你是理了发和这位姑娘去照结婚照吧?”

延军说:“是啊。”

师傅说:“哦,那可要理个好发型啦,现在最流行的发型是中分或四六分、二八分,你选哪一种?”

延军说:“中分不喜欢,理个四六分吧。”

师傅一边拿起工具一边说:“好咧。”麻利地替他理起发来。

不一会,师傅就理好了发,延军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变了个人,精神又帅气。师傅笑哈哈着说:“看看,三分人才七分装嘛,理个发人都帅了很多。”

延军说:“是师傅的手艺好。”

师傅说:“你人不好,我手艺再好也托不起呀。”

延军笑着,付了钱给师傅,便和贞秀走出理发店。

贞秀看着他笑:“阿哥,你比原来好看了十倍,我都不敢自己的眼睛。”

延军说:“阿秀,你也很好看。”

贞秀问他:“阿哥,照相馆在哪儿呀?”

延军指着南街的方向说:“那儿,就是我们刚才从国营饭店走下来经过的地方,你看,门楣上挂着‘人民照相馆’的牌子就是。”

贞秀小声说:“我不会认中国字。”

延军拉起她的手:“以后我教你,走,我们上去。”

照相馆的师傅见他们进来,好奇地打量着贞秀,问:“你们要照相吗?”

延军握着贞秀的手说:“是啊,我们要照结婚照。”

照相师傅说:“小伙子,你想好了。”

延军说:“不用想,我们就是来照相的。”

照相师傅上下打量着他们,说:“小伙子,你是在农村边境吧?在下冻还是水口啊?在那花那边还是科甲?或者洞桂?”

延军不解地问:“我是水口和平村那边的,怎么啦?”

“跟你进来的这位姑娘一看就是越南人,办户口难,她会长住吗?”

“我和她有缘,难得她愿和我拍结婚照,我也不奢求,只愿她与我在一日便是一日的情分。”

贞秀听到他的话,看了他一眼,她知道延军担心她与住在一起不长久,但却是感谢她到他身边给他一个家。她知道话说得再好也没用,还是看以后的日子,她和他住在一起久,就让她用行动证明吧。

延军问照相师傅:“您这儿可有更衣室?”

照相师傅用手指了指一扇门:“有,在哪儿。”

延军让贞秀进去换衣服,她还穿着从越南来的衣服,走在街道上很显眼,她拿着刚才买的新衣进了更衣室。换好衣服出来时,众人眼前都一亮,这女子太俊秀了。穿上中国衣服少了一些越南味,从了一份中国乡村质朴清雅的味道,很耐看。他们在相机按照照相师傅的要求摆好姿势,一共照了五张。

照完相,照相师傅给他们写单据,对他们说:“祝你们白头谐老!拿好单据,七天后来领相片。”

谭延军小心地把单据收好,说:“谢谢师傅!”就和阮贞秀一起走出了照相馆。

照相师傅看他们走出去的背影,感叹道:“我给人照了大半生的相,照什么相都有,却难有这么恩爱的一对异国夫妻照,即使不能登记结婚,却能贫贱相扶,日子总会一天比一天好,愿他们幸福,百年好合!”

新填地圩亭里卖猪、鸡、鸭、青菜……什么都有,人们来来往往讨价还价,热闹非凡。谭延军和阮贞秀在人群中左看右看,买了两斤猪肉一块筒骨,就到鸭行去买小鸭。贞秀选了30只,老板把小鸭装进刺了许多小洞的纸箱里,用绳子绑牢递给贞秀,贞秀接过,延军付钱,提着鸭子出了卖鸭行。

贞秀把延军拉过一边悄悄问:“阿哥,你还有多少钱?”

延军摸了摸口袋,说:“还有80元,你要买什么?”

贞秀说:“我们买只猪崽吧,难得来一次县城,以后来买不如现在就买,回去养一两个月都大了许多。”

延军说:“嗯,好,买。”

他们又到猪崽行去,花42元买了一只猪崽,然后大包小包地提着往汽车站走。

二娘见他们提一大堆东西,笑说:“唉哟,你们这是大采购啊。”

贞秀说:“都是些平常家用的东西,却少不得,就都买了一些,这一样那一样的拿在手就显多了。”

二娘说:“贞秀,你和延军刚结婚又第一次来龙州县城,该买的就买,居家过日子连日常用的都短缺可怎么行?”

贞秀见二娘脚边放着一大捆织,便说:“二娘,你买这么多绵纱啊。”

二娘说:“不多,就十斤,我要织一个被套,还有衣服,这十斤啊,还不够呢。”

贞秀摸着那些棉纱:“二娘的被套都是自己织的,衣服也是?”

二娘说:“可别嫌自己织的布,自己织的都是纯棉的,厚实,做被套可暖和了。做衣服就土点,一般都是买布自己裁,可我们老一辈的穿惯了自己织的衣裳,下地干活都穿粗布衣裳,总觉得比较舒服。”

“嗯,也是。”贞秀说,“怪不得我刚来就听屯里人说二娘勤快。”

“嗨,乡下干活的谁不勤快,地里的活一天也耽误不了,你不也一天都在忙嘛,这些都是虚话套话,别听,自己地里的庄稼长得好才是正理。”

她们正说着话,延军见司机来了,便对她们说:“阿秀,二娘,司机来了。”

二娘拿起东西:“哦,上车。”

司机开了车门上车,二娘拿东西到车箱旁,把东西先放上卡车,然后再爬上去。

延军让贞秀先上了,再把装鸭的纸箱及小猪崽、衣服、菜等一样样递给贞秀放在车上,完了他才爬上车。在车上坐定后,二娘打量着贞秀说:“贞秀,你早上来的时候还穿着从越南带来的旧衣服,看着又土气又胆怯,现在换上新衣服精神多了,怪不得我刚刚觉得眼前一亮,嘿嘿,这下好啦,看着你和延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贞秀不由脸红了,说:“我们农村人进城里都显得土气。”

二娘说:“你这么机灵,以后让延军多带你进城,见识广了,就不显得土气了。”

贞秀说:“二娘,你经常进城吧,我见你对街道很熟悉,下了车就自己走去了。”

二娘笑说:“二娘这把年纪了,还对龙州县城不熟悉呀,那岂不被人笑话,延军还没对你说吧,龙州县城元旦、三月十四、国庆最热闹,乡下离县城远的,早就提前两天来县城住着啦。”

“真的?”贞秀好奇地问延军,“那我们村会不会也有人来呀?”

“当然有,三月十四是龙州县城歌圩日,县城里人山人海,热闹得不得了。”延军说,“明年我带你来。”

二娘说:“歌圩就要会唱山歌,不会唱山歌来也只是衬歌圩赶而已。”

“那也行啊,赶一场热闹的歌圩也会开心很多。”贞秀说,“我不大唱山歌,可是我最喜欢赶歌圩。”

延军笑说:“二娘唱山歌最在行了,不用打腹稿不用人教更不用看书,张口就唱,句句成行成诗,没有二娘啊,歌圩都不成场了。”

二娘笑着点他的头:“你小子这嘴就会说,不过说唱山歌,不是盖的,确实没有多少赶得上我,单只说从早上烧火准备饭菜等待客人来家我都唱得长长的一首歌,唱两天唱不完。”

贞秀说:“二娘,那就现唱两句我们听听。”

二娘笑笑,清了两下喉咙就唱起来:鸡鸣三遍起床来,开门雾气绕屋檐……

这时人们陆续爬上卡车箱来,不一会就或站或坐着满人了,司机在车头对着后面大声说:“坐稳抓牢了,开车了啊!”

二娘停住了歌声,抓着旁边的车把,贞秀和延军也抓牢了,司机掐灭了烟头扔出车窗外,发动了汽车。

汽车缓缓驶出车站,人们在车上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得不亦乐乎,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大声说着今天在龙州县城的见闻,汽车驶出龙州县城,司机便也不再说话了,专心致志地开车。车过了水口镇十里后,就开始陆陆续续地有人下车,和平村是最后一站,车到和平小学时车上都是那塘屯和那茶屯的人了,车一停,大家纷纷跳下车,自觉地把车费交给司机。延军和贞秀也下了车,拿完自己车上的东西后,又帮二娘拿,一起交了车钱,才往那茶屯走去。

贞秀和延军大包小包地提着往屯里走,贞秀说:“阿哥,龙州县城好热闹,什么东西都有,怪不得人们喜欢去。”

延军说:“你要喜欢,下个圩日我再带你去。”

贞秀说:“我还是喜欢这里,这里近我的家乡,安静平和亲切,这里的人和山水树木都好,县城再好也不是咱们的家,常去还误了我做工呢。”

延军说:“你喜欢这里就好。”他提着的猪崽叫起来。

贞秀忙问:“怎么啦?”

延军说:“它在笼子里不舒服,回去放进猪圈里就舒坦了。”

贞秀说:“这些小鸭子也是,巴不得被放出来。”

阿娘见他们大包小包地回来,忙问买了什么?贞秀说买了猪崽,阿娘便拿起来看,说:“好猪呀,脚短身粗,一看就知道这样的猪崽好养。”说着把猪崽提到屋后,把它从笼子里提出来抱在怀里,摸着它的背,“好猪崽,贞秀选的吧?”

贞秀说:“是啊,我觉得这只猪崽壮、结实。”

阿娘说:“好,好猪崽,我把猪圈拦一半起来给它,免得大猪欺负它。”说着把猪崽轻轻放下,用一个竹拦栅把猪圈的一半隔开。

贞秀见阿娘照料小猪崽,便出院子来,见延军把竹篾织的圆栅栏放在院子的篱笆边,她便帮他把鸭子一只一只地放进去,黄茸茸的小鸭子在栅栏里“叽叽叽”叫着走来走去。贞秀扶着栅栏看着鸭子笑:“阿哥,你看,这些鸭子真可爱!”

延军说:“等它们长起来,就有你忙的了。”

贞秀说:“忙点有什么,我就喜欢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

延军说:“它们跟着我们颠簸了大半天,一定又累又渴又饿,我进去点米粒来喂它们。”

贞秀找了个长竹糟来放在栏栅里,等延军拿米出来喂小鸭。

稻田里的秧苗一天比一天绿,一天比一天高,小鸭经过喂养已经有拳头般粗了,贞秀把它们放在门前的小溪边,她要等到秧苗高了长势稳了,可以除草的时候,再把鸭子放到稻田里。屯里的乡亲大多都养鸭子,只是都只养七八只,没像贞秀养这么多的,大家戏称她“鸭司令”,贞秀头一回听到这个词,觉得新鲜又有趣。

当稻子除完第一次草,鸭子也有两个拳头般大了,贞秀一打开笼子它们就扑棱着还没长齐羽毛的翅膀跑进田里,看着这么多鸭子欢跑着,贞秀和延军心里乐开了花。

鸡舍里的两只芦花大母鸡下了二十个蛋,阿娘不想乳那么多小鸡,就想拿一半去卖。

贞秀劝她:“阿娘,以后家里的鸡和蛋都不卖了,留着您和阿爸吃。”

阿娘笑了:“我和你阿爸老了,吃这么鸡蛋做什么呀?还是卖了,家里等钱用的地方多呢。”

贞秀说:“就是您和阿爸老了,才应该多吃好的,享享福,才能健康长寿。你们辛辛苦苦养的鸡,好不容易攒了这些蛋,怎么又拿去卖了呢?这样,我们卖鸡,蛋留着您和阿爸吃。”

阿娘见她这么说,便也答应了,从篮子里拿出五个蛋:“行,今晚我们加菜,炒葱花蛋。”

贞秀出门来和延军挑着箩筐去绣溪边的鸡舍旁,他们要把前两天烧的肥料加工。稻子要除第二次草,要追第二次肥了,除完第二次草稻子就要抽蕊拨穗结稻子了,所以这第二次追的肥得用土和草混烧成的火灰,贞秀和延军烧了两大垛,这两大垛火灰还得再和牛粪、鸡鸭粪搅拌后才可以下田追肥,所以他们要把这些火灰挑回去。

因为要砍树除草烧肥料,延军和贞秀把鸡舍两边的地都拓宽了很多,贞秀说绣溪边鸡舍旁的荒地她都要开出来,不种木薯就种桑树,或者是种红薯,总之地不能白荒着。

延军说:“我知道你闲不住,想开荒就开吧,这里是我们家先来养鸡,旁边的地都没有人来开荒,你有气力能开多少就开。只是这地浅,只有一层薄土,下面都是石头,不好种东西。乡亲们嫌这里靠山旁溪土浅地窄种东西长不高,所以都不来这儿开荒。可是阿爸却喜欢这儿近溪边靠山稳当,就来这建了鸡舍养鸡种果树和红薯,虽说地浅,可阿爸和阿娘种下的果树和红薯都长得好。”

贞秀说:“山地泥土肥不怕浅,山上土少可那些树不照样长成大树了吗?所以我要找这些荒地都开出来,种上果树或者别的什么。”

延军挑起肥料说:“好,你爱开就开,你说种就种吧。”

稻田由绿色变黄色,飘满稻香的时候,贞秀和延军养的鸭子长成并可以出栏了,除了被老鹰捉去和意外伤亡的,30还剩下25只,这在从没有大批养过鸭子的那茶屯已经很壮观了,乡亲们一传十十传百,没有养鸭子需要在农历七月十四走亲戚的都来和他们买,你一只我两只,到七月十三傍晚他们的鸭子已经卖完了,要不是贞秀事先捉了一只关在屋后,明天七月十四他们就没有鸭杀过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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