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语欢歌
鲁迅文学院学员
第七章 养殖的第一次小成果
八月十五过后，谭延军和阮贞秀在绣溪边紧挨着鸡舍的地方建了个小瓦房，瓦房里住人，旁边的鸡舍扩建了可以养更多的鸭和鸡，房子建好后，他们去龙州县城买了50只小鸭，一边做农活一边精心饲养。
阿爸和阿娘提出要去鸡舍旁的小瓦房住，贞秀不同意，说哪里有让两位老人在屯外住的道理，要去也是他们去。
阿爸说：“现在我们有50只鸭，家里的小母鸡又乳了十五只小鸡，连同在绣溪边的鸡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有40多只啊，那一共就差不多有100只鸡鸭了，离不了人，我们不去住怎么行啊？”
延军说：“阿爸说得也是，那就去住吧，新建的房子牢固敞亮，我和贞秀收了工就把新床放进去，再搭个简易的棚子煮吃的。”
阿娘说：“去年我们的粮食只吃去一半，今年夏粮又丰收，还有玉米、木薯，养这些鸡鸭去年的余粮就够了，要不啊，多出来的粮食阿娘还想拿去龙州卖呢。”
阿爸说：“自从分田到户，米不愁吃，只是挣现钱的路子少。”
贞秀说：“钱是身外物嘛，阿爸，别太愁钱，以前米不够吃，现在米吃不完，所以只要我们勤快肯干，什么都会有的。”
阿爸说：“对对，就是这个理。”
阿娘进屋去拿铺盖，说鸭子刚买来娇弱，得小心伺候着。阿爸找了个布袋装米，说今晚就住绣溪边了。
阿爸和阿娘在绣溪边住，延军和贞秀就两头跑，更忙了。可延军心里很满足很充实，因为有贞秀，再忙，贞秀在身边，对他也是种享受。
转眼又是腊月二十，年关近在眼前了，延军、贞秀、阿爸和阿娘张罗着卖鸡卖鸭。谭卫民建议他们拿到龙州的饭店或做烧鸭的老板那儿去推销，那样卖得比较快，因为近100只鸡鸭不是小数，他们每个圩日挑到龙州去卖，得卖到什么时候呀，光是来往的路费都贴进去了。
延军想了想，觉得卫民说得对，要是他分批挑到龙州去卖，只怕卖到过年都卖不完啊。于是腊月二十三那天，他和贞秀挑着鸭和鸡搭车去龙州，贞秀在街上摆，他提着两只鸭和一只鸡去饭店找老板，一个饭店的老板见他的鸭好，一下子就跟他要了五只。延军高兴地带他来到贞秀摆卖的地方称鸭，刚称完，就有一个中年男人来到他们摊前问：“你们的鸡和鸭是喂稻谷和玉米吗？”
延军忙说：“是啊，别的我们喂不起，稻谷和玉米多，家的养鸡鸭就喂这些。”
那中年男人提起一只鸭摸了摸，说：“你们这儿有多少只？”
延军说：“我们只挑来了15只鸭和10只鸡，刚才有位老板买了5只，我老婆又卖了3只，现在只剩下7只鸭和8只鸡了。”
男人写了张纸条给延军，说：“明天你们挑30只鸭和20只鸡来，到纸上写的地方找我，纸上下方是我的名字，我给你们5块钱一只鸭，7块钱一只鸡，行吧？”
“行、行。”延军连忙说，“大哥，你可得真要啊，我们从水口边境挑来很远的。”
那中年男人说：“我还能骗你们吗？叫你们挑那么多来当然是真要的，明天你们来了就问门卫，就跟门卫说你们是我的亲戚，是拿鸡鸭来给我过年的。”
延军愣了一下，中年男人拍拍他肩膀，说：“相信我，用不了几个钱，我不会骗你们。”
延军心里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贞秀对他说：“无论真假，现在先别想，先把鸭子和鸡卖了再说。”
到中午，他们终于把鸭和鸡卖完了，草草吃了碗粉就坐车回家。
到家后，延军想着卖鸭的事，连晚饭都吃不好，贞秀说：“阿哥，你就别多想，尽管拿去，我们赌一把。”
阿爸和阿娘问是怎么一回事？贞秀就把在龙州城里那个中年男人的话说了，阿爸和阿娘一听就觉得太冒险，他一下子要那么鸡和鸭，可信吗？他一个人吃得了那么多吗？他拿去做什么？最保险的还是自己在街上摆着卖的好。
贞秀说：“养鸭的时候我没细想，鸭子养大了怎么卖真是个问题，我们这里离龙州县城真的太远了，路又不好走，明天我们照样挑30只鸭和20只鸡去，就算他不要，我们挑着一个一个饭店去推销，便宜也卖了，一定要把鸭和鸡都卖完了才回来，要不我们的鸭和鸡真要留着过年了。”
阿娘说：“七月的时候好卖，怎么到年了反而不好卖了呢？”
延军说：“春节是大节，花费最多，所以乡亲们都自己养鸡和鸭备着过年了，在村里就没有多少人买鸡鸭了，所以我们这批鸭就难销。”
阿爸说：“我看就依贞秀说的，还是挑去吧，他不要我们自己卖。”
延军下了决心，说：“好，既然我们答应了人家就挑去，不敢冒点险怎么挣钱？阿秀说得对，他若不要我们自己卖。”
阿娘说：“你们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贞秀站起来去厨房舀水洗脸，延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真的是好累啊！阿爸和阿娘拿起手电筒去鸡舍。
第二天，延军和贞秀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挑着鸡鸭到龙州县城，按纸条写的找到昨天中年男人说的地方，问门卫说纸条上的这个人在哪儿住？他们是他的亲戚，给他送鸡鸭来过年。门卫一看纸条就热情地说：“你们找赵股长啊，等等啊，我去叫他。”
延军和贞秀愣了：“股长。”
一会，门卫小跑着来对他们说：“赵股长现在还没空，他叫你们先挑到他家门口等着，他办完事就来。哦，我带你们去吧。”
延军和贞秀挑着鸡鸭跟着门卫走到一栋半新旧的楼房前，门卫说：“就是这儿了，你们在这儿等吧。”
延军和贞秀放下鸭笼和鸡笼，好奇地看着这里的一切，等了大约二十分钟，赵股长快步向他们走来，对他们说：“让你们久等了。”
延军说：“没等多久，没事。”
这时一个职工经过，笑嗬嗬地过来问赵股长：“赵股长，你买这么多鸡和鸭呀。”
赵股长说：“今年没什么发给大家的，就每人发只鸭过年吧，你昨天收到票了吧？”
那位职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票：“是这张吧。”
赵股长看了一下，说：“是的。”
那位职工马上弯下腰来看笼子里的鸭和鸡，赞叹着说：“这么好的鸡和鸭啊，好亮好滑好光的毛，真正的土鸭土鸡啊！”他又直起腰来问赵股长，“赵股长，是一人一只鸡和一只鸭吗？”
赵股长说：“不，一人一只，鸭和鸡任选一种。”
那位职工说：“那我现在先领吧。”
“嗳，不行。”赵股长说，“你去叫小王来，下了班才能来领。”
那位职工连忙去了，赵股长从口袋里掏出钱，塞给延军：“按我们昨天说好的价，三百块，不用找了。”
延军接过钱数了一下，抽出10块给赵股长：“我们只要我们应得的，谢谢你啊！赵股长，你救了我们啊。”
赵股长把钱推回去：“就当给你们路费，你们的鸡和鸭确实真好，我才跟你们定的。”
延军就不多推辞，说：“赵股长，谢谢你！装鸡和鸭的笼子我们就不要了，放着装鸭子和鸡吧，要不你再去找笼子来装可真麻烦，这10块钱就当是笼子的钱吧。”
赵股长说：“好好。”
延军和贞秀走出大门，还有些不可置信，贞秀小声对延军说：“阿哥，我原本猜着还以为他买我们的鸡和鸭是去送上级，没想到他是发给职工啊。”
延军说：“看他都知道了，不是一般人物，职工他送，上级他也送，只是我们看不到罢了。”
“可我们的鸡和鸭可是上好的鸡和鸭呀，他也舍得送职工。”贞秀说。
延军说：“这就是做人的高明，你呀，慢慢学慢慢看，有多着呢，鸡和鸭养得比我们好的多的是。”
贞秀问：“阿哥，明年我们还养鸭吗？”
延军摇摇头：“不养了，把我们累坏了，明年啊，我们安安静静地种田，再好好想一想种什么好？养什么容易卖来钱快，今年我们是蒙着两眼头脑一热蛮上，幸好还小小地攒了些钱，我们不能再头脑热下去，要不然会吃亏的。”
贞秀赞同，说：“嗯，阿哥，那就先不养了。不过家里还有5只鸭和几只鸡，下个圩日我们再挑来，把它们都卖了吧。”
延军说：“不卖了，留着吃。”
贞秀笑了：“好啊，今年我就可着劲儿吃鸭肉。”
延军笑说：“应该的嘛。”
腊月二十八这天，小青来找贞秀，说要上山去找枯木头来熬粽粑，贞秀答应了。两人带着柴刀上后山找枯死的树桩，小青一边走一边说：“贞秀，别记恨你卫民大哥。”
贞秀愣了一下，说：“嗯，大嫂，您在说什么呢？卫民大哥有什么让我记恨的事吗？”
“你忘了，忘了也好，可既然我说了就明说。”小青说，“那晚卫民请你和延军喝酒的事，我事先不知道他也请那几个不三不四的人，我要若先知道就不许他们来了，他们说的那些混账话你别记在心上，你要觉得委屈我去骂他们。”
贞秀笑说：“大嫂，你说哪儿话呢？我怎么会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记着？那晚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大嫂你不知道卫民大哥要请什么人来，你只知道大哥请了我们。”
小青连忙说：“对对，弟妹，难得你心里明白。”
贞秀说：“大嫂，其实我还得谢你们那晚的酒呢，贞秀懂那些人心里痒痒，不跟他过一过招他就不绝了心里的念想，没想到他们满嘴大话却这么不经喝。”
小青笑着说：“就该治一治他们，屯里刚来的新媳妇没少受他们欺负，这回你可让他们长记性了。”
“他们也不过是想摆一摆爷们的谱罢了，可惜用错了方法，其实他们也不算是坏人。”贞秀说。
小青说：“我说呀，他们就没正形。”
贞秀透过树叶洒下来的光，指着左前边说：“大嫂，那边有两个碗口粗的树桩好象已经枯了。”
小青紧走两步看清了说：“是的，是两个枯树桩，有半人高呢，贞秀，你砍前面这根，我砍后面这根吧。”
贞秀说好，便在前面的树桩前蹲下来砍。山上树木多，林中被挤枯的树也有，她们连枯树桩和树杆一起每人共砍了四根，便坐下来休息。
贞秀像想起什么，问小青：“大嫂，我在我们屯子中见过一户人家，就是溪中最靠山的那户，宽檐大屋很威风，一看那屋子就知道以前曾是大户，却怎么看着只有两个女人住？而且其中有一个女人很像是越南人”
“你怎么知道那户人家两个女人中有一个是越南人呢？”小青不答反问。
贞秀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生在哪里那一方水土就深入他的骨子里，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散发出那一方水土的味道，我从她身上闻到我们越南人的味道，所以我知道她一定是越南人，而且在越南是和我在邻近的村子的。”
小青点头：“嗯，正如你说的那样，那户人家以前确实是大户，而且现在屋里住的两个女人中有一个是本家，另一个确如你所以说的，是越南人。那一家，说来话长了。”
“怎么了呢？大嫂。”贞秀地好奇地问。
小青叹了一声说：“人后莫议人非呀，她们已经这样了，我们就不多说了吧。”
贞秀急了，好奇心中途被掐灭，让她心痒难挠：“大嫂，怎么话说一半就收了，这不成心叫人难受吗？你不说那一家的故事，我会连这个年都过不好的。”
小青笑了：“就知道我吊了你的胃口，可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不全，我刚来的时候好奇，就问老一辈的，老一辈的却立马把话头给转了，我回去问我老公他骂我瞎打听，所以我也说不真，你家跟那家祖上有些来往，我阿娘说的，你回家问问你延军阿哥，他知道得很清楚。”
贞秀闷声说：“这不又把话头踢给我了吗？”
小青说：“山中无遮拦，别乱嚼人舌根，谁知道在哪一处会有人偷听呢？不过贞秀，你得记住我一句话，莫和一个叫‘达哥’的人搭腔，这个人神神秘秘背景复杂，四十几了却一直未婚，一个人住着，不见他怎么做工却天天吃香喝辣的，你呀，多个心眼，防着人家点。”
贞秀纳闷着问：“大嫂，哪个‘达哥’？”
小青说：“你没见过他吧，他就住在我们屯路口和平小学旁的一栋房子里，屯口的那些住户属那塘屯，哪天我和你在一起如果碰巧遇见他，我告诉你。”
贞秀瞪大了眼连连点头，她没想到这么美的一个屯子竟有这么多复杂奇怪的事情。
小青说：“山里的树实心木质坚硬，咱们这四根木头足够熬一锅粽子啦，咱们绑好挑下山吧？”
她们分别砍了根手腕粗的树杆做扁担，挑着木头下山来。
可贞秀却有一大堆的疑问在心里，不问一问清楚，她还真的过不了这个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