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南崇俊的头像

南崇俊

网站用户

散文
202110/18
分享

太原遛工记

文/南崇俊

遛工,对我来说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那是1978年从公社水利机关返乡回家当农民的时候。大队干部看在父亲在生产队担任队长的面子上,让我随大队建筑工程队去龙城太原遛工。刚过完年,这个时候正是都要离开家乡去外地工作的高峰期,我们在侯马火车票只买到了站票,我一上火车就立马抢占卫生间那块“领地”。行李架上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蛇皮袋,他们的主人和我一样,都是到工地上干活儿的。

火车一路向北,走了差不多六七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我被安排到太原(火车)东站紧靠铁路边,用油毡搭建的一间潮湿阴冷的临时工棚居住。门前杂草丛生,屋门是块大芯板,门框是用几根木条钉巴起来的,向里探去,屋内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凭借昏暗的灯光,进去之后扫视了下周围,很是简陋,棚内无炕无床,地上铺着一层稻草帘,墙角里堆满了黑乎乎的塑料布和杂物,一片狼藉,屋子里发出的全是令人作呕的霉味,我心中一颤,忍不住心酸地想到,这像猪窝似的棚子就是我们要居住的地方?然而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每当夜晚火车进站那“咣当咣当”声响震得“山摇地动”,汽笛尖叫声划破星空,还有刺骨的寒风呜呜地吹着,不时地向我袭来,我穿着内三层外三层衣服裹着被子,仍然挡不住寒冷。寒冷进入我的骨髓,我的手脚麻木了,上牙直打下牙,浑身不由瑟瑟发抖。我暗暗对自己说;“出来就是为了吃苦的,不吃苦中苦,哪有甜上甜。自我宽慰一番后,徒觉温暖许多,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算迷迷糊糊眯上了眼。

第二天,天还未亮,我们早早就起床。住的地方离施工工地还有一段路,得提前准备,简单地洗罢手脸就该吃早饭,刚睡醒谁有胃口?这顿早饭我很不习惯,但好心的大师傅劝我说:“孩子,工地上干的是出力活,你最好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干活。”为了保持体力,我硬是把半碗茴子白和笼馍仓促咽完,放下碗筷,快步奔向工地。

我们包揽的工程是太铁五中新建教学楼。上工后第一个硬活就是挖地基(其实是地下室)。那时没有挖掘机,挖地基全靠人工一锨一锨地死挖。带班的“二工头”给每人分了宽二十来米,长短两锨把土方任务限期完成。挖土方是个苦活重活,刚开始挖还浅,不觉得怎么费力,慢慢挖到两三米,往上撩(稷山方言扔的意思)就不容易了。更让人觉得倒霉的是,遇到了坚硬的料脚石层,只好用洋镐一镐一镐地刨,不仅增加了劳动强度,而且效率大打折扣。如遇到刮风起尘天,呼啦啦风把土粒吹的满天飞,不一会儿,个个都变成了”土地爷”。好不容易挖到四五米时,实在撩不上去,我们便给半截窝搭了个二台,分两段往上撩,果然省力不少。挖地基那大半个月,我每天收工回到工棚,直感到浑身像散了架,累得腰酸背疼,手上起的几个大血泡也磨破了,我第一次尝到了当民工的艰辛滋味。看着工友们一个个俨然像钢铁汉无畏无惧,我在心里一遍遍为自己加油,再难也要坚持。

地基挖好后,打了三天夯,现浇了一层混凝土,就开始施砖砌墙了。我因为没有技术,只能给人家当“小工”,搬砖、和灰,几天下来,就觉得让人受不了,十个手指头被红砖粗硬的表面磨得生疼,手皮磨损的剩下薄薄一层,其中四个手指头已被磨穿,虽然没有鲜血流出,但端饭碗、拿筷子,挨着任何东西都疼得钻心。我在工地捡到一副旧帆布手套,没想到一天五指就磨开了花。与我同去的工友老黄师傅告诉我,不能用手指去夹砖,要两只用手掌去夹,这样才不至于磨破手指头,并在下工后,帮我找来黑胶布,将手指头包缠起来,果然起到了减疼作用。每天挣25个工分哩,我别无选择,坚持就是胜利。

地下室墙体完工就该“封顶”,那几天正进入被太阳炙热得近乎窒息的炎炎夏日。为加快工程进度,包工头连夜给我们开了会,把工人们分为白黑两班,说是换人不换马。那个年代,一个生产大队建筑工程队根本没有铲车,干活全靠人工。我被分配到石料供应组,任务是给搅拌机前拉石子。拉石子装车靠锹铲,铲石子不但要用力,还得有窍门,顺底往前釧再用大腿扛锹把,一锹石子就顺顺当当装进小平车里。如果不得要领顺皮溜,那是瞎子抱象——白费劲。我们一直不停的重复着这一个动作,将石料倒进搅拌机中,又赶紧回来装石料,拉石子没两天,硬生生把大腿扛的又红又肿。更让人受不了的是太阳释放着它滚烫的热潮,炙烤着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我们好像进了“火焰山”,汗水流成了小河,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总也擦不干,胳膊肩膀经不住炙热的烧烤,硬生生脱了一层皮。晚上倒在地铺上火烧火燎的像掉进油锅里。我咬紧牙关,绝不轻言放弃,绝不半途而废!

曾经,搅拌机,混凝土,脚手架,钢筋水泥------这些东西仿佛离我很远。如今,每天面对的都是这些建筑材料,伴随着机器的轰鸣和工地人员的喧嚣,一切又井然有序地进行着。火辣辣的太阳把我的脸晒得红通红通,脸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冒出来,流入眼睛,嘴角一种咸涩的感觉,这,就是生活的味道。

当民工虽然很累很苦,但在那个瓜菜代年代,能够吃饱肚子,顿顿还有菜就算非常不错。当然菜很简单,就是炒茴子白,说是炒,其实就是水煮,菜上面用明油一泼,只见有几朵油花花在飘,至于肉根本上见不到。如果工头高兴了,说不定午饭能吃上一顿面条。六七十号人或蹲或站,头也不抬,大口嘴爵着刚出锅的滚烫面条,发出的声音此起彼伏。有的人吃着吃着,对着这有趣的场景大笑起来,明白过来的工友们也都笑成了一片。有些心眼多的工友为了能多吃一碗,第一碗故意只盛半碗,不等其它工友吃完第一碗,他的第二碗捞了个“盆满碗溢”,端到一边吃开了。有些心眼少的工友,尽管顾不得饭烫,有的人嘴上都烫出了大包,但紧赶慢赶还是没抢到多出来的几碗饭,只能喝饭汤。

转眼间夏去秋来,由于工程队灶房不卫生,害得一大半工友跑肚拉稀上不成工,吃药打针也不顶事,工头只好让工友们回老家治疗。我也未能幸免,进入回家“行列”。我们依依不舍离开太原都市这片繁华的土地,都市并不属于我们,但我们不会忘记都市,永远不会忘记我们曾为之日日夜夜的艰苦拼搏!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