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一隅

清晨，小城像个刚睡醒的孩子，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揉揉惺忪的睡眼准备拥抱新的一天！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在树间跳跃着、欢唱着，马路上渐渐有了车的鸣笛和清洁工人扫帚的“刺啦”声。路上行人很少，只有上学的学生和送学生的家长在路上追赶着黎明，小城还没有完全睡醒！

小城东边的小广场却已经人声鼎沸了。这里聚集着一堆堆的人，他们的年龄大多在四十到六十多岁，有男人也有女人。这些人穿着朴素，男人有的穿着发白的迷彩服，或许是孩子军训后不再穿的，有的穿着灰色或蓝色的制服，它们的共同特点是一个字“旧”。他们脚上很少有穿皮鞋的，多是旧的看不出颜色的运动鞋或者家里人手工做的布鞋。女人们也是衣着朴素但却很干净。小广场靠路的一边不太整齐地放着一排交通工具：有自行车、电动车、也有一些不新的摩托车，这些车上有几个共同的东西一一顺着车身绑着一把铁锹或镢头，车头上挂着一个旧的安全帽，有蓝色、黄色、红色，它们以不同的色彩展现着主人的个性。

从衣着打扮可以看出他们共同的身份一一“农民工”，当地人叫他们“小工”。而这个小广场就是小城东隅的一个劳务市场，人们也叫它“人市”。每天早晨这群“小工”从城市的南面或北面，也就是南塬上或渭河北面骑车而来，无论寒冬酷暑，只有农忙时节来揽活的人少一些。可他们为什么要选择这份工作呢？一个女人骑着电动车驮着还没完全睡醒的孩子，刚过红灯她就扭头对身后的儿子说：“宝贝，好好学习，不然将来就和广场的这些人一样找不到工作！”小男孩还不谙世事，委屈地撇着嘴，眼泪快掉了下来。

一会儿，又一辆灰色的小车从广场驶过，只听车上的男子对身旁的女孩说道：“闺女，好好学习，将来到北京去上学，不要像这些人一样窝在小城还要抢工作！”朝阳透过车前的玻璃照在女孩的脸上，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女儿仰起头对身旁的男子说：“爸爸，不用担心，我将来一定会去大城市学习和生活，但你也不要瞧不起这些“揽工汉”！“什么揽工汉？”男子问女儿。“爸 你没看过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吗？路遥叫这些人“揽工汉”，里面的主人公孙少平不愿受命运的束缚，决定去城里闯荡，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他从家里出来到黄原找活干，一开始也是在城东的大桥头揽活，做了一名“揽工汉”。这些人用自己的劳力换取相应的报酬有什么不可呢？”听了女儿的一番言论男子用吃惊而又欣慰的神情望了望女儿，小车飞驰而过。广场上的“揽工汉”越来越多。

是的，年轻的孙少平是为了寻找自己的人生价值，小城的这群“揽工汉”呢？他们都已不再年轻，脸上也已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他们为何来到小城从事这个工作呢？或许从他们闲聊的只言片语中可知一二。

“张叔，不在家享福，又来和我们抢活！”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笑着对一个年纪稍长的农民工说道。

“劳碌命，一闲下来浑身不自在，娃刚在城里买了房，咱多少挣点，给娃补贴补贴。”那个被称为张叔的人笑着说道。

旁边一个穿旧迷彩服的中年男人说：“现在农话没啥干的，机器收种几天就完了，平时真没事干啊！家里又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出远门，只能在这找个零活干干，挣几个是几个，总比闲着强啊！”

“听说你家小子学习很好，你好好给娃攒钱上大学吧！不像我当年没响应党的号召计划生育，生了三个小子，负担重啊！如今哪个娶媳妇不要钱！这不，一个刚结婚家里就烂包了，还有两个呢！”旁边一个皮肤黑黑，身材胖胖的穿着小碎花衣服的女人接过他的话说道。听了她的话周围的人都笑了！

不到七点钟，时间还早，来的雇主也不多，一些人便拿出自己携带的早点吃了起来，早点很简单，一个蒸馍或是自家烙的锅盔馍。“丰原酵面托托馍，丰原酵面托托馍……”没带干粮的寻着熟悉的叫卖声而去，买两个热乎乎的托托馍，坐在广场的石礅上，边吃边等待雇主的到来。

七点半左右，雇主多了起来。一个开着黑色小汽车的人来找工人，他们蜂拥而上，围住了车。雇主只要能砌墙的工人，几个年长点有手艺的，骑上自己的车跟着雇主走了，其他的人用羡慕的目光送他们离开。“抬家具谁去？十八楼，有电梯，年轻一点，力气大的，谁去？”一个穿红衣服打扮时尚的女人喊道。几个稍年轻的围了上去，“不行，你年龄大能行吗？”“没问题！”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又一波人被带走了。八点左右，雇主越来越多，一波一波的人围上去，一波一波的人找到活，带着欢喜的神情离去。此时的小城完全沸腾起来了，而小城这东边的一隅却慢慢趋向平静……

九点多钟太阳已经老高了，三月的早晨却还有点冷，没揽到活的人只好坐在石墩上或蹲在广场边继续等待。“今儿个天气真好，咱运气也好 ，老天让咱歇歇，那咱今儿就晒晒太阳，打道回府吧！”一个穿灰色旧运动服的五十多岁的男人说道，说话时的神情有几分不甘又有几分无奈。“回去都不怕老婆让跪搓衣板？”旁边站着的女人打趣说道，身旁一阵哄笑。之后，这群人逐渐离去，消失在小城中……

初春的阳光温暖地照在广场上，天空飘荡着大妈们节奏有力的广场舞曲“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