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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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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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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仲夏夜

白鹿原的夏夜是清凉的,宁静的,优美的,时时在诱惑着我,一有时间就回家,一回家就赖在母亲身边住几天。每天,不等夕阳下山,大地的热气散尽,母亲就张罗着抬出竹床子,和我在院中纳凉。我说拉张席子就行了!母亲说,水泥地面散热慢,温热温热的,哪像过去泥土地,散热快!

母亲的话勾起了我的回忆,小时候的场景历历在目。夏夜,在大麦场,每家拉张席,席地而睡,天为被,地为床,一双脚的间隔为界。大家和谐共处。睡前,大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孩子在席子的间隙穿梭着,打闹着,着急了不脱鞋,在被子上跑,大人也不生气。最喜欢逮空中飞来飞去的萤火虫,用玻璃瓶子装,比赛谁的多谁的亮,等到第二天,感觉和蛆有点像,蛮恶心的,就扔了,晚上聚到一起,还会继续玩这个游戏

那时看到的电影《地道战》《小兵张嘎》《智取威虎山》,所以,10岁以上男孩子玩的游戏就是打仗他们总是扮着二鬼子进村的架势,随便折个树枝就是枪,呯呯声全靠自己口头配音。游戏没有策划人,占据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声东击西,投石问路,都是无师自通的。点的孩子跟着他们瞎跑被驱逐后,就另辟蹊径。最搞笑的是,玩捉迷藏,找人的总会问藏好了没,真就有人回应好了,于是被顺利捉住了有的人有小探,对方藏得再隐秘,都能被找到。那时的孩子再小都不黏自己父母安静下来时,着喇叭爷爷讲故事,他一边用夹板纳鞋底,一边讲着他的故事。他没多少文化,故事却浅显易懂,自己爱放屁,就给屁各种名字:连环屁、嗤噜屁、爆响屁……常常用嘴模拟出来。

女孩子爱围着小脚奶奶听她讲世世代代口口相传的迷信故事。她说那天在葡萄树下放一盆水,趴到盆沿,就能偷听牛郎织女的悄悄话。我们年年照做,却一次也没听到,童年生活因此便添了许多乐趣。

那时,我们都爱团长叔,因为他家的婶是知青,总是能给我们带来新奇的物品,她习惯席地而睡,总是用门扇和凳子搭成床子,因为地势高,成了孩子表演的舞台。叔脾气好,婶爱热闹,他爱讲《三国演义》《说岳全传》《隋唐演义》讲得绘声绘色,不过都不是自己看书读到的,多是听广播记下的。跟着他的故事我们记住了曹操、刘备岳飞、牛皋、李密,知道了什么叫精忠报国,什么叫忠义关公,什么叫锦囊妙计……他最喜欢逗学习好的,总是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然后说些奇怪的答案,譬如:谁知道烧煤为什么加水?你说这个答案,他会说另一个答案,总是让你对他的问题保持兴趣。再譬如:谁知道天上星星有多少?我们都好奇,争着摇他胳膊,问答案,他说和小孩的头发一样多,哄得我们拉着对方就数头发,终究也没人数出一个准确的数字来……

……

母亲絮絮叨叨说着村子里的人和事,我耳畔响着儿时的欢声笑语,信口问起记忆中的某个人,母亲说去世多年了。问起儿孙,母亲说谁谁只剩一个孙子,一直在外地;谁谁脑溢血,生活不能自理了;谁谁帕金森,媳妇喝农药了;谁谁离婚了,孩子很有出息;谁谁患癌症,身体一天天虚弱了……

听着听着,心里莫名有些伤感,这还是我的故乡,然而,人事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迁,那些铭刻在记忆中的热闹场景却已远去了

此时,村子里静悄悄的,一阵风过,撩起了我的发梢,我站起身,信步走出院子,路旁的洋槐树,哗啦哗啦地响着;知了使劲地鼓噪;蛐蛐躲在暗地里,没完没了地嘶鸣。“啾!”一只鸟儿不知是被风惊扰了,还是被我的脚步声吓着了,“嗖”地飞走了。

我抬起头,只见天上明月高悬,星星稀稀拉拉的,有气无力地眨着眼。

“我想去村子里走走!”我给追上来的母亲说。

“走啥呢,村子里晚上连个鬼都没有,有点本事的都把小孩子接走了,仅剩的几个孩子都在家玩手机呢。老人嫌费电,早都睡了。几个在附近打工的年轻人晚上聚在一起打麻将。

还是向村子里走了几步,黑魆魆的,虫鸣声渐渐沉寂,偶尔一阵风,树枝晃动的声响使我一惊。极少的几家窗口闪着暗弱的灯光。虽然月光明亮如昼,但目光所及,却都是阴森森的。我只好返身回去,躺在竹床上,睁着眼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心里空落落的。

“我做梦总梦到你爸,总感到他根本就没走!”母亲见我半天没吭气,就说,“有一次,朝山拜佛回来,梦到他,他说他也去了,还逞能地说比我们走得快。”听着母亲喃喃地诉说,我知道她想父亲了,眼看着儿孙们一个一个飞走了,眼睁睁地送走了公婆和丈夫,同龄人也一个一个相继离世,母亲能一起说话的人越来越少了。今夜,陪母亲说话,听她讲父亲和村子的过往,这虽然是重复过无数次的话题,但母亲却百说不厌,说得尽兴时,眼梢、眉梢、唇角流露出无法自的满足。而我,也渐渐消散了先前的伤感情绪,投入到母亲的往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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