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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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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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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乡愁

 

有人说:“回不去的是故乡,忘不掉的是乡愁。”我有幸还能回到自己的家乡,因为家乡还有老母亲。但是,每次回家,不断变化的家乡却让我感到一种强烈的隔膜。每每这时,另一些人,另一些场景,却又清晰、固执地浮现在脑海。

那时,还没有联产承包到户,村子中央有几亩地大的打麦场,用于碾晒麦子。一个麦收季节,割麦,拉麦,运麦,堆麦垛,碾麦,晒麦全人工完成,差不多得一个月。参与的多是青壮年男女,孩子和老人是不用下地的。身体有残疾的也会被分配清闲的活,譬如看场,过秤。

农闲时节,打麦场就成了孩子的乐园,全村的孩子,大大小小一百多个。最爱玩的游戏就是“老鹰抓小鸡”。“老鹰”和“老鸡”的人选最重要,“老鹰”要身体灵活,反应敏捷,跑得快,有劲的,能迅速从“老鸡”身后抓出“小鸡”的;“老鸡”要身高健壮的,能与“老鹰”抗衡,守护住“小鸡”。其余的都当“小鸡”,小鸡从“老鸡”往后排队,一个抓住前一个的后衣襟,最小的往往要挨着老鸡。“老鹰”用声东击西法,或者用疲劳战,不停地左冲右突,或虚晃一枪,“老鸡”张开双臂保护“小鸡”,除了力量与老鹰抗衡,更多是团队默契。由于队伍长,尾巴常常转不过,“小鸡”被抓住了,就被罚下场。“老鹰”和“老鸡”只要两个,似乎每次都是固定的人,“小鸡”就不一样了,有多少来多少。

要是哪天人特别多,就会换花样,玩“集集铃”,就是用石头剪刀布把人分两拨,面对面十几米站着,同一拨的手拉手,两边同时前后甩动手臂并喊“集集铃,撩麻绳,麻绳开,派个小子送进来”,这边喊“要的谁?”那边回答“某某某”,被点到的往往是对方最小最弱的,他必须立即跑向对方,冲开其中俩人拉着的手,冲开了,这两个就是战利品,被拉回本方阵营,冲不开,自己就成了俘虏,就被扣留下来。每每玩这些大型游戏时,大人就会围一圈,当起了裁判,大型活动虽然阵势大,热闹,但不是天天都能玩的,因为有些大孩子还要帮助家里干活。无大型游戏时,小孩子的游戏有编草偶,跳房子,跳皮筋,打弹弓,滚铁环,摔包子,揪方,斗鸡……这些游戏玩智力,比技巧,练身体。

到了夏天的晚上,打麦场就成了全村人的纳凉胜地。那时候村里人住房窄小,夏天晚上都铺席睡在大场。不分男女,老幼,席子拉开距离,能过人就行。孩子早早就把席子拿出来铺好,等地面凉下来,大人安顿好牛羊,梳洗完毕,才围坐在席子上聊天,但是,因为很少外出,聊的话题无非家长里短,庄稼收成。偶尔有外出的归来,会添些新闻。也有人目不识丁却能绘声绘色讲《杨门女将》《三国演义》《薛平贵征西》等,他们看戏、听广播,或听老一辈口口相传的。老奶奶最爱讲《牛郎织女》《傻女婿》《看女》的故事。这时,孩子不乱跑了,会围在大人身边,静静地听着,要是大人不在场时,也会有模有样地模仿大人讲书,我那时就记住了好多神话故事、戏词和评书。 

月朗星稀的夏夜,还会有几个人围一堆唱秦腔,生旦净丑,角色齐全。村子里几乎人人会唱,个个能登台,逢年过节还会搭台子唱挂衣戏,从化妆到表演从不叫外援。偶尔也会有外地人来的,说书的,耍杂技的,耍猴的,演皮影戏的,不用台子,演员仅有几个,简易的草台,给我们带来了新奇与乐趣。不等演完,就会有人拿帽子收钱,村里人或多或少都会给钱,一分不会嫌少,一元也高兴。最有意思的是放电影,那时基本上是黑白片,有《地道战》《三进三城》《鸡毛信》《一江春水向东流》。看完一个影片,距离下个少则半年,多则一年,然而我们可以把电影的人物,故事自己演绎,表演的惟妙惟肖。当时,只要有放电影的信息,大人会早早收工,小孩子半下午就拿着小凳子抢座位,其实,最后看的几乎是大人,小孩子则是乱跑,奇怪的是,从电影里看到的枪,经集体钻研,最后竟能用木头、泥巴、铁丝、炮线等材料做成简易的仿真手枪。

稍微大些后,会静静地坐在麦秸垛上听风声,也会上到高出,在星星满天时找织女牵牛星,也会和别人一起抓萤火虫学“囊萤”,也会拿着蚂蚱笼比赛叫声,也会钻进场边林子发怪声吓唬别的小朋友,自己却被突然穿出的小动物吓哭。在无聊时也和小朋友穿越麦垛玩,经常会撞上谈恋爱的年轻人,要么被糖诱惑,要么被威胁不要告诉大人,要么被教唆去偷人家鸡,被拿住把柄就不敢告密。那时的村里人很少吵架,孩子淘气倒是很平常,偷别人吃的果子,是不被骂的,要是有谁骂人或使坏,最好的惩罚是不让和他(她)家的孩子一起玩,不到一两天,那个大人肯定会带着孩子来给骂过的人说好话,他们的孩子会被重新接纳。

…… 

后来,我外出读书,农村也包产到户,起初,还是一起碾麦,扬麦,这都是技术活,有技能的老农会主动帮助没劳力的人家。再后来,就相继有了打麦机、收割机,收割的时间压缩到一个礼拜。村子里的人也相继外出打工,只在收麦时回来,装囤后就离开了。再后来,有人把地租给树农、瓜农,那个打麦场也被分得四分五裂,有人在上面盖房子,种蔬菜,如今,家家户户相继另起地基,盖起了两层高的新楼房,老房子都被闲置着,有的已经坍塌。青壮年村民一年四季外出打工,大多家里锁着门,从扩大了几倍的新村舍走过,能见到的几乎是老弱病残幼。这生我养我的地方,这我依然常常还在走着的村落,却再也无法找到记忆的印迹:没有了诱惑孩子回家的袅袅炊烟,没有了夕阳西下,牛羊回圈的怡然,没有了“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的宁静,没有了母亲一到晚上就拖着长长的音调喊孩子回家的声音……

每每这时,一丝无奈、伤感涌上心头,我耳边回想起《半生缘》的一句话“回不去了”。是啊,回不去了,我的故乡,我的童年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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