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作为天然氧吧,天然空调,成为了炎炎夏日都市人的避暑胜地。进山纳凉,成了普通市民的一种潮流。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让每一个峪都不再遥远,每一座山不再艰险。
进山纳凉,很多人钟情的是山间之水。俗话说:山有多高,水有多高。清冽的溪水,时而深情静默,任由鱼儿自由穿梭,追逐落花与云影;时而淙淙流淌,水石相撞,款款而歌;时而跌落山涧,溅起碎琼乱玉,激荡起雄浑的交响曲。无论溪水以何种姿态迎接远客,客人都会不及待投入它的怀抱。夏日进山,每条河边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身着各色鲜艳衣服的人布满河道,有的坐在一起,脚伸到水中,一边摇晃双脚,一边嘻嘻哈哈;有的站在瀑布下戏水,瀑布的水击打得缩头躲避,却不忘把别人推进去。有几个年轻人把烧烤架支在了较平缓的水中,悠闲自在地吃着喝着,脚踩在水中,屁股随意坐在河中的石头上。还有人,把一个圆圆的西瓜放在水中冰镇,人则在水中的大石上闭目瞑坐。
曾在灞河流经穆家堰的一段,看到一群男孩子,光着屁股,从一块硕大无比的石头上,“扑通!扑通!”跳入潭水中,似一尾尾游鱼倏忽冒出水面。同行的大哥心痒痒了,就说:“我们累了,在石头上坐会儿,你们女同志爱照相,往里走走,里面风景很美。”不等我们走远,就听到“扑通!扑通!”跳水声,扭过头一看,他们早已跳入水中,混迹于那些光身子的孩子中间。这里河床很宽,水流却不大,天然形成的水潭清可见底。河床上大部分是裸露的石头,石头因水的冲刷,光溜溜的,上面满是前来纳凉的人。一个穿着艳丽裙子的女子伸展四臂,躺在一个硕大无比的大石上,在高过四米的岸边看去,像印在白色石头上一样。
“咯咯咯”我被一阵孩童的笑声吸引住了,回头看,这是一家四口。一个青年女子在河边洗衣,她把彩色的衣服投进水中,不急于拿出,眼睛却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河中一个男子。男子怀抱着一岁多的小宝宝,他站在水中央,任孩子在水中踢腾。他的旁边有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在玩一个气球,气球直径有五十公分,黄灿灿的气球上有两只耳朵,不像兔子,倒像电影《长江7号》里的7仔。孩子把气球扔进水里,眼看着要漂远了,旁边一个人赶紧去抓,可是它却慢悠悠地转了回来!那个男子笑嘻嘻地看着!女孩子玩着玩着,似乎不太尽兴,脱下衣服,走进水中。男子把幼孩夹在左腋下,右手拉住女孩,女孩在水中游泳。我对那个妈妈说:“女孩子这么大了,应该穿游泳衣。”那个妈妈笑笑,说:“在自家门口,讲究那么多干啥?”又转身看着她的老公和孩子,从她的眼神里,我读出了作为当地人的骄傲,同样是河中纳凉,客人得驾着汽车,舟车劳顿,还得操心车停在哪儿方便,安全。
古人云: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其实,在秦岭,欣赏山水之美,各有所乐。
择一处山头静坐,身边苍松翠柏,高低掩映;远山耸翠,层峦叠嶂。头顶白云悠悠,蓝天澄碧;耳边是山风呢喃,百鸟啁啾。此时,凝神静气,宠辱偕忘!
或前呼后拥,结伴而行,一方面掐着路边的野花,无需学习,就能秒变插花大师。普通的花花草草在她们手里变成一束手捧花,时而放在胸前,时而举过头顶,时而大呼小叫地相互抢夺。别怕,她们不是打架,是在照相。看她们搔首弄姿,一会儿坐着,一会儿躺着,一会儿挂条漂亮的丝巾,一会儿却爬上他人的背上,相互搂着、靠着、望着,这里没有禁忌,人人乐着,美着,叫着!
或一大家人,扶老携幼,他们乐趣不在山顶。也许鸣蝉、翠鸟,也许蟋蟀、螳螂,就能勾起了童年往事,一边说着过去逮鸟捕蝉的趣事,一边拔着草杆编制装它们的笼子。互相还能说出草的名称,返老还童的爷爷,快乐无比的孩子,背着吃喝,做着后勤保障兼保镖的中年儿女,他们迷花倚石,爬高上低,时而歌于途,时而休于树,流连忘返,乐不思归。
或租住一户山民的农家小院,铁锅、柴棒,山肴、野蔌,农家饭菜,清淡可口。多次进山,曾邂逅一位老者,他住在一户山民家里。老人90多岁了,腿脚不便,静静地坐在轮椅上。衣着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他的儿子陪伴着他。儿子说,他是大学教授,老父亲出行不便,受不了一天到晚开着的空调,趁着假期,每年都陪老父亲来山里避暑一个月!我问教授:“没有wifi,电视信号很差,你能受得了?”他给我介绍了和他们一起住的同伴,有来自渭南的作家,还有来自西安的画家,有大学同事,他们是提前约好的。我亲眼看到那个画家在山间写生,他捕捉住了雨后初晴,漫山遍野升腾起的团团白雾,那种如梦似幻的感觉被他刻画得淋漓尽致。那个作家在窗前奋笔疾书,不知她写的是什么,但是,一抬头,她一定能看到繁星点点。真羡慕他们,齐聚小院,沐浴月的清辉,吹着微凉的山风,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没有目的,毫无戒忌,古往今来,天南海北,率性自由,兴致盎然。
进山纳凉,于他们来说,何尝不是一份独特的情致?
进山纳凉,亲近山水,吐纳山水精气,欣赏自然美景,卸掉伪装,回归本真,何尝不是普通市民的福祉?不信,听听那位老人的话:“避暑,这在过去,可是皇上的专利呀!而今,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也能享受这样的待遇,真该感谢这个伟大的时代。我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