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究竟丢失了什么
文/孙建宁
许多年后,年迈的丹瑾再一次想起年轻时发生过的那一幕往事时,心头不免涌起一丝不再浓烈的酸涩味道,虽早已释怀,然记忆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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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3年11月2日,早上7:50分左右。
“呼啦啦……,呼…呼…呼……”一阵夹着一阵的大风袭来,然而需要出门的人依旧可以沿着惯常的生活轨迹,行进在他的时间节点。不过,街面上迎风飞舞的落叶,连动树上的枝节如打乱了节拍的夸张舞者,正在任性地乱窜摇摆。
秋风扫落叶,兜起一地的残余。正走在横浜桥上匆匆忙忙赶着路,要去对江中学上学的志华冷不防被随风携来的尘埃不偏不倚地吹落到了右眼中。
“喔哦!好难过呵!”志华下意识地自言自语念叨了一下,感觉一侧的眼睛睁不开了,而且还有点灼痛感。于是他用左手去摘掉近视眼镜框,右手则使劲地揉搓起进入沙尘的眼睛……
孰料,紧接着又是一股西北风刮起,与此同时志华手上正拿着的眼镜竟然被风吹跑了,“完了,完了,这下可完了,怎么办呢,真是急煞人哉!”志华眼睁睁瞅着眼镜随风飘舞起来,就要飞走了,“蹿”一下掉进了江里,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究竟是自己手上没拿住眼镜,还是风太大的缘故?”遭遇突如其来这一幕的志华简直受不了了,性格本来就很执着,还有几分内向的他感到十分懊悔,但却又无可奈何。
这下好了,眼镜弄丢了,高度近视的人若是没了眼镜,那还怎么去上学听课呢?志华心里“咯噔”一下,感到郁闷至极。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只能是先到钟表眼镜店再配一副新的近视眼镜了。”志华内心在纠结中想着自己的招,正在想着解决办法的志华,不得不琢磨起配镜的钱。那么,现在、马上、立刻向谁去要?鉴于陈家未成年孩子身上带着的钱一般都不会太多,志华的零化钱不足以配一幅眼镜呵!志华想了想,还是先回去吧,回家再说。
这不,附近就有一家配镜店,反正都要路过那里。
2
看上去约40出头的年纪,一头电烫卷发,一身灰黑色中式罩衫,干净秀美,身材较为纤细的志华娘,亲戚朋友通常都称呼其为陈师母。
此刻,陈师母手里正拎着一只“杭州篮”,里面装着一些时令菜蔬,还有其他的菜品的竹篮子,看样子她是刚从菜场回来。
从没参加过工作的陈师母是7个孩子的母亲,过去的她系一位养尊处优的老板娘。先前,陈家也就是她的夫家经营着一爿名为“茂大”的百货商行。地段好,陈老板人缘好,他们家的商品又好,因此生意好是自然而然的事。陈家几个出生早的孩子们也因此受到了很好的学校教育。
新中国成立,解放了,按国家政策,陈家的百货店也与全国上下大多数的个体工商业主遇到的情况相同,实行了公私合营,继后又纳入国营,老陈也因此从百货店小老板转变身份成为了一名拿国家工资的营业员。
志华父母及年长的哥哥姐姐经历过新旧社会的时代变迁,老陈是一名从旧社会过来的按分守纪生意人。如今陈家除大儿子志国、大女儿志媛,还有二女儿志娟已踏入社会参加工作外,陈师母以及包括志华在内的另外三个姐弟都要依靠老陈一人的工资收入以养家糊口。纵然陈家还是有一定的家底,加上陈师母当家当得还不错。
陈家虽有一大家子的人要养,然而过好寻常日子,以及负责孩子们的生活费和学业负担等费用,还是绰绰有余。当然,陈家的家教也是严苛的,上头几个已出道的孩子都是大学毕业生,他们大多是从小在教会学校读过书,都是有教养懂规矩的人,加之陈家母亲的悉心调教,儿女们也大多表现得较为出色。
比如陈家大少爷,哦!解放后应该称之谓长子的陈志华,他是一位从事机械工业制造的工程师;长女志媛在长江边的某科研单位工作;二女志娟在一家工厂做财会。志国已婚,他是根据父母意愿以及自己的喜好,娶了一位老家来的小名叫丹瑾,是当地一户本分人家的女孩子为妻。
长得白白净净,谨小慎微的丹瑾,虽然只念到了初中毕业,但她比较淑贤聪慧,心灵手巧,爱做家务,会绣花,也会纳鞋,还会女红,性格温和,平时话又不多,因此蛮讨陈家人的喜欢。由于新媳妇刚过门不多久,因此暂时先与陈家一大家子的人一起生活。丹瑾她主要是帮婆婆干点家务杂活,但是生活来源还得靠丈夫志国。
3
志华是家中的次子,当时还在念高中,即将毕业,学习成绩不错的他,立志要考上海交大,因此他读书非常用功,久而久之他的双眼变得越来越近视,尽管班上戴眼镜的学生少之有少,但他却早早地成了“小四眼”。
在陈家的7个子女中,要数志华的性格最“闷”,或许是他从小跟着奶妈长大的缘故吧,当年由于陈家夫妇从事的百货生意比较忙,以及陈师母的身体原因等,他们的小儿子也就是志华,还有小女儿都是抱出去请人代养,直到上小学的时候才好不容易从老家将志华等接回来。
好在志华他们都很会读书。因此,一家人对志华的期望值也是高的。除了内向的个性,以及不太会主动迎合别人外,其他方面志华都显得非常不错,毕竟陈家是比较注重教育,总体上是属于善良的家庭。
话说到了这一日的午饭时分,平时到这个点,陈家姆妈即志华娘总会主动喊在家里的所有人到一楼厨房兼饭厅用餐。可是今天时钟已过了12点,却不见几个平时在家吃饭的子女下楼来。尤其怪的是,就连雷打不动的老陈也还没下来吃饭,难道下午不用去上班了吗?心思敏感细腻又懂事的丹瑾似乎闻到了一丝异样。
“今儿个是怎么啦?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家里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吧?”刚过门不久,自己已成了陈家大媳妇的丹瑾,心里暗暗地思忖起来。但她又不敢多想,毕竟自己对婆家了解不多。
自打婆婆早上从菜场回来后,一直在厨房帮忙的丹瑾,见婆婆大人中途到自己二楼的卧室后许久未见下来,而且公公中午回家来时也是径直上了二楼。还有上小学五年级的小妹,和正上初中二年级的三妹等人放学一回家,就被他们的妈妈陈师母直接叫上二楼去了。
丹瑾等着大家准备吃中饭,后见都迟迟不下来,于是她又悄然地想返回自己的房间。当丹瑾经过二楼公婆的房间时,她发现通常白天都是敞开着的房门,为何今天却是关着的呢。本来,丹瑾想要去敲一下公婆所在房间的门,是否进去看看,或者说是否可以让大家下来吃饭了,否则饭菜都要凉了。
当丹瑾准备去敲房门时,只听得里边传来像是三姑娘的有点高亢的说话声,好像是在说“真是活见鬼了,除了她,还会有谁呢?再说了,我们几个上半天都去学校读书了,大哥和二姐也在单位上班,弟弟中午又是在学校食堂吃中饭的,那么还会有谁呢?说不定就是她干的……”可是这一番话偏巧被丹瑾撞听见了,她不免心情变得压抑起来,难道说是他们在里面议论我丹瑾什么吗?
“真是有点奇怪了,我呢,早上去菜场买菜了,之前也翻过一边的,都好好地放着的,怎么现在一下就说见就不见了呢?……”紧接着好像是婆婆大人在讲述什么。这下令站在门口偷听的丹瑾犯起难来,变得踌躇起来,进去还是不进去?
“我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了?或者是应该在讲到家中有什么东西丢了,或是钱找不着了?”她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于是乎这位要强又带着几分谨慎的丹瑾索性就回了自己在三楼的房间,索性不去为此进行胡思乱想。
一直到快接近下午1点钟的时候,陈家人大多怀有一丝复杂疑虑的心情来到饭桌前……不过,奇怪的是,此时此刻的丹瑾像是被大家遗忘了似的,丹瑾也不想再下楼吃午饭了。“反正一顿不吃饿不死我!”心有不快的丹瑾赌气似地倒头在床上,竟然睡了过去。
4
直到当天的傍晚时份,陈家人放学的放学,下班的下班。一晃又到了晚饭时,陈家大儿子,就是丹瑾的老公这时也刚好回到家中,他先与父母家人等聊着什么,后见自己的妻子此刻并没有在厨房里,便上到三楼来叫丹瑾一道下去吃晚饭。并且,带着关切的神情问起她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你看,你的脸色咋这么差,小手也是冰凉的,你是不是病了呢?”
“没事,真的没事了,我能有什么事!我倒是想问问你的,今天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呵,好像大家看上去心情显得凝重又很冷漠的样子,该不会与我有关……” 丹瑾显然也是在明知故问。
“你胡说什么呀,一定是你误会了吧”陈家大儿子志国在关爱与安慰中回答妻子的问话。“噢!我听明白了,你是不是指弟弟今天早上的事,他在上学路上不小心弄丢了自己的
近视眼镜,然而他回家拿钱去配镜的事吧。”志国答道。
“那,那个时段为何非要对(同样是作为自己家里人的我)关起门来,而且还在背着我议论什么……” 丹瑾带着几许委屈道。
“哦!你真是想多了,当时弟弟他返回家时,发现一个人也没有,他就直接从爸妈的房间抽屉里拿了10元钱后,径直跑到钟表眼睛店另配了一副新的眼镜,然后就去学校了。”志国继续回复妻子的问题。
“那,你是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的呢?难道我也不是人吗?我不是一直在家的吗?为何说家里没人呢?真是!”感到不爽的丹瑾有点伤心地责问起自己的丈夫。
“阿呀,你也真是的,可能是弟弟一时心急嘛,他一看妈不在厨房,就直接来到二楼找她,可是又找不到,于是就想到咱爸妈在五斗橱的抽屉里平时会放着一些钱,于是就拿了(钱)直接去……”志国连忙说道。
“我分明在(家)的啊,那么弟弟他为何不对我讲一声呢!”还是颇感委屈的丹瑾回话说。
“你当时应该是在三楼房间吧,弟弟为了快点去配眼镜,拿了钱后就没来得及上楼来打招乎了吧!,好了,好了,大家又没有说过你什么的,是你自己想多了!”志华答。
“反正……你中午又不在家,也许,你并不知道当时正在发生着什么……,你知道吧?他们在说我呢?”丹瑾带着情绪,加上一连串的不悦,因此就像是竹筒倒豆子似地和盘托出,仿佛一时间心中的不悦统统可以散去了。
这件本不该发生的小事情背后自然是有弟弟(小叔子)志华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他当时只顾自己尽快去配眼镜,却忽略了给在家的嫂子打声招呼,这一点显然是做得不太妥当的。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会带给新阿嫂那么一丝不把她当作自家人的感觉。
另外,丹瑾对家中有关抽屉里的钱“失窃”一事的确存在着一种心灵上的博弈感。家里是否有人怀疑过她“偷拿”的猜测,虽然事后变得并不重要,但是一想到当时面临大家的那种冰凉中挟带那么一丝怀疑的神情,实在令丹瑾每当想起此事就不免产生一丝伤感。
这天中午还是疑云重重的陈家人,对这么一桩看起来小小的有惊无险的事,到了下半场似乎逆转得很快。那是因为是日下午稍晚些的时候,志华背着书包终于出现在全家人面前,并把他今天早上遇到的事,全过程地、完整地讲述了一边……
原来如此,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但是在丹瑾的心头从此留下了一点不可磨灭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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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枚事三题之第二篇
那个时候,她做了什么
文/孙建宁
年过半百的静波回想起当年在奶奶家寄养时所发生过的一、二件糗事时,还是会感觉有那么一点尴尬,或会忍不住地“噗嗤”发出会心的笑。其实,她清楚这些事并不好玩。可是,如今再想起来时,她依然感到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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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4月13日,上午9 :50分左右。
手里捏着一块积木,正沉浸在搭好一座“城楼”的妮娜,任由外婆如何地柔声细语劝说,
她都不由理睬。
“妮娜,乖……!快把桌子上的牛奶喝了,你再不喝又要凉了;宝贝听话,来!阿囡乖,快来呐……”一旁的妮娜外婆正慈爱地哄着外孙女,让其喝刚热好的牛奶。
“外婆!你好烦呀,囡囡现在不想喝,就是不想嘛……我要,现在我先要搭好积木了……”拥有一头浓密柔软的乌黑头发,长着一双忽闪、忽闪大眼睛的妮娜,脸上还有一对好看的小酒窝,此刻正嘟着小嘴,她显得有点儿不很耐烦地答道。
妮娜只是想着多玩一会儿积木,所以她的小心思自然不在喝牛奶的这个点上。她想要搭建一座“城堡”,想象着要让自己成为童话世界里的小公主。
生活中的小妮娜,就是家中的小公主。
家人都对这位长得洋娃娃似的,长相可爱的小女孩妮娜疼爱有加。自打她出生以来,“小公主”妮娜就是处在这样子的一个相对优越的环境下成长着。特别是外婆,更是对她宠得不行。
“好吧,如果你再不喝呢,我就把这碗牛奶拿给别人家的小孩子去喝了哦!”外婆一边说着,一边又从桌上端来盛着牛奶的那只花色儿童搪瓷碗,还是想让自己的外孙女喝了它。
“唔……唔!外婆,味道怎么这么难闻呀!这牛奶肯定是不好喝的!外婆你骗人……”此刻的妮娜,正用她那圆溜溜的双眼瞟了一下盛牛奶的小碗盏,略带娇滴滴的神情说着。
“我的宝贝囡囡呵,那么新鲜的牛奶怎么会不好喝呢?唉!外婆还在里面放了好多棉白糖呢,肯定好喝了,哟,甜嘞!”富有责任感和满满爱心的外婆用心良苦,还是要让外孙女喝牛奶。
“妮娜,这样好吗?阿啦就先来试一试,喝一口,只喝一小口的,来!试一下,怎么样?来,宝贝囡囡,乖!快听外婆的话呵,外婆我呢是不会骗人的……小乖乖”妮娜外婆始终耐着性子做着外孙女的“喝奶”思想工作。
“奶奶,奶奶!她不喝,那,那就让给我喝好了!嗯,嗯!我反正,反正我,我是特别,特别,特别地想喝咧!”冷不防,一脸期待加兴奋的静波不知什么时候已跑到这儿来了,而且两只小眼睛还放着光似地盯着碗里那个奶白色的,上面还泛着一层油皮的,那碗被称之为“牛奶”的热汤水。
有点口吃的静波迫不及待地,她好想要尝一口——被称之为“牛奶”的好东西!或许,在静波心目中认定“牛奶”一定是个无比美味的好东西,喏!还带着一股浓郁乳香气息的汤水该是有多么地好吃啊!此时此刻正透露着一副垂唌欲滴状,似小馋猫相势的静波,自然瞒不了富有生活经验的奶奶。
“你这小馋猫,看你没出息的样子,慌兮兮的做什么嘛!这个是妮娜妹妹的牛奶,你怎么能喝呢……你怎么可以那么不懂事啦!这(牛奶)可是你姑姑凭儿童医院医生开的证明,才好不容易订到的哟!(你)妹妹人小,体质又弱,(牛奶)是用来(让她)加强营养的,你知晓不!还有,(牛奶)里放的白糖也是要凭票供应……你实在是‘杠德来’(即方言,傻)……” 看样子,这时的妮娜外婆正是恨铁不成钢,所以才会责怪起孙女静波来了。
“我,我……”静波虽然感觉到有那么一丁点的悻悻然,但是她或是意识到了点什么。就是这么的一个似懂不懂的小屁孩是被暂时寄养在奶奶家。按理说爷爷奶奶家应该就是自己的家。可是小小年纪的静波她也知道,自己只是个“乡下人”。
尽管父母不在身边,想起临来时爸妈对她的叮嘱。由于静波的爸爸和妈妈是在条件不大好的山区工作,平时两人很忙,前些时候静波的妈妈还生养了小弟弟,因实在是照顾不过来了,刚巧工厂里有人来此地出差,便顺路托人将大女儿静波送来爷爷奶奶家。
再说静波从小习惯了农村的生长环境,加之性格有点儿野,刚开始来到爷爷奶奶家时,拥有一身的“臭毛病”,总之是不太懂事。她操一口土话,卫生也不是太讲究的,再看身上穿着的衣服大多也是她母亲利用边角布料自己缝制的,或是利用大人的旧衣服改的。瞧瞧,一个女孩子又理着一头不男不女的短头发,脚上踩的那一双军绿色旧跑鞋竟然鞋带会是用果品店的纸绳替代哦!
好在小小年纪的静波并不去理会“城里人”对自己的某种看法和目光。尽管长得是有点粗枝大叶的她,大脸盘上还夹带着不知是好看还是难看的“高原红”。总而言之,这一切被外人看来,尤其是生活在大城市的那些自认为“高等”的人看来,就是1个“土”字,4个字“土不啦叽”。不过,静波本身就是个性格有点“轴”的,来自山区的工厂子弟。
静波在爷爷奶奶家住上差不多要住上4个多月的时间,到了9月份就要上小学一年纪了。因户籍问题,静波还是要回到父母所在的镇上去读书。
静波自己的理解是去爷爷奶奶家只是做客而已。当初爸爸把她交给前来接应的一位叔叔,而且还特意关照与提醒过她一定不能把乡下的“坏习惯”带到大城市里!只7岁多一点的静波也是乖乖地低了低头,并煞有介事地伸出小小的右手说是向毛主席保证,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惹爷爷奶奶家的大人们生气,还表示说要做个听话的好孩子。
小孩嘛纵然只是个小孩!一旦顽皮起来难免会闹出点吆蛾子来。比如静波刚来城里时,因只会讲一口当地土语,便引来在一起耍的小伙伴,或他人的“嘲笑”,有的觉得好玩会学样,有的不太懂事的小孩子还会一边逗乐一边讲:“乡下人上城,城里话讲勿来,咪西咪西炒冷饭……”
这点被静波视为是自己受到了他人的触犯。因此她偶尔会与相关的小朋友发生点小“冲突”。有一次已很生气的静波,竟然把“嘲讽”她的小朋友推翻在里弄的水泥地上……或是伸出自己的小手掌,用长长的指甲作“武器”,快速带“狠”地在别人脸上划出那么一点血痕……。因此,在有些大人们看来,这个静波呵,可一点也不“文静”呐,而且还是蛮不让人省心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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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逢这一年六月初的某个星期日下午,静波奶奶的家里好像比平时显得特别地干净明亮。在静波看来,喝水用的玻璃杯都被奶奶洗得干净锃亮,家里的窗户以及桌儿板凳也是被家人擦洗得干干净净的,就连各间屋子里的地板也被几位姑姑打扫得一尘不染,还有家中各房间里的床被毯子什么的也是折叠得好整齐,而且还特意在枕头套上面铺着好看的枕巾。
尤其是二楼的客房更是越发地窗明几净,整洁舒服,还有屋里的那对已有些年头的老沙发也被装饰一新,上面用了一条较为醒目的大彩巾,妥当而平整地被铺在了座位上。再来看这桌布也是新换的,而且桌上还放置了平时少见的奶油糖,水果糖,瓜子等,还有糕点。
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又要过年了?静波心里想着。你看,你看,今天叔叔还穿戴得特别整齐呢,那件新买的“的确凉”白衬衫在他身上显得挺刮惹眼,咦!叔叔的头好像也剃过了。原本就有络腮胡须的他,现在的脸上显得清清爽爽的呵。看起来蛮像一个新郎倌呀,就差在胸前别上一朵绢布大红花了。嘻嘻!
静波自认为发现了一个蛮有趣的小秘密。还有,平时几乎不太干家务活的叔叔,今天居然是一个劲地拿着一把扫帚,一刻不定地在二楼的客房地上扫来扫去的。反常的是,他会时不时地再去挪一下原本已摆放好的椅子,或是会反复去整理沙发巾,以及桌布的边沿……
总之,他,叔叔对这一切看上去是生怕弄乱了什么似的小心又廹切的样子呵!哦!看样子是家里要来一位重要的客人了吧。在静波的小脑袋瓜子里突然间想到了点什么。
哦!想起来了,昨天像是听得几位姑姑在与奶奶说什么“明天下午……”,哦!还说到过叔叔的那个新谈的女朋友小陈姑娘是要来家里“做客”了。怪不得呢,今天叔叔有点一反常态哩!哈哈!
可是静波还是胆小,她不敢走进二楼的客房。为何?原来是昨天叔叔特意在事先关照过她,说“明天”家里会有人来做客,叫静波务必不要进去,否则误了事的话会被挨骂,或者打屁股的。再三说了听见伐!
纵然是俗话说的,这丑媳妇总归是要见公婆的!见证这一重要时刻的机会终于到了。时钟刚过下午2:00点,只见一位身材中等,着装素净,理着齐耳短发,肤色偏黑,拥有一双大眼睛的年轻女子来到了奶奶家,叔叔更是像遇见了贵宾一样地满脸露笑,他是到一楼的家门口迎来那个女子,然后两人并肩上到二楼。
现在只能是在二楼客房门外远远地瞧热闹似的静波,样是带着几分好奇心地观察起客房里面的动静。
里面先是隐约传来一阵在场的人相互之间问候与欢笑声。开始时静波的爷爷奶奶(也就是妮娜的外公和外婆),以及静波的三姑在场,过了一会儿完成倒茶端水任务的三姑先出来了,然后爷爷奶奶回到了就在隔壁的房间内,过了没多久爷爷好像是下楼去了。
不知过了有多长时间,妮娜被他的外公从幼儿园接回了家里。妮娜的父母,即静波的二姑与姑父是与长辈们一起生活的,妮娜的爸爸是位上门女婿,性格脾气都不错,他对家人都很友善,因此也深得老丈人及丈母娘的欢心。
只见身着公主裙装的妮娜一回到家中,便径直朝向二楼的客房走去。她也不管二楼有没有客人,轻快地奔奔跳跳地进到屋内。一瞧,发现里面还有一位陌生的女子正在与自己的小舅舅低声细语地说着什么,看样子是两人相对坐在桌子前聊得很欢的样子。妮娜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便哇啦啦,像只快乐的小鸟似地,边叽叽喳喳地唱着刚从幼儿园学来的那首“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边一蹦三尺高地,朝着客人甜美地笑着,一双细巧的小脚移向了沙发边,然后跳了上去。
当小舅舅见到可爱的外甥女妮娜回来了,便马上兴奋地向她的女朋友小陈介绍起来。聪明的妮娜这甜腻地叫了一声“阿姨好!”令这位未来的小舅妈甚是开心哟!一下子便显得很喜欢这个洋娃娃似的小女孩了。他们任由天性活泼的妮娜在一边窜来窜去的,见过世面的小妮娜也是一会儿在桌子翻开家中的照相簿,一会儿又爬到沙发上,又是唱又是跳地手舞足蹈地“表演”起了“节目”。
对于这一幕静波是没能见识到的,但此刻的静波正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为何妮娜可以去二楼,可以和叔叔,还有那位女客人他们待在里面。可昨天叔叔还为何要特意地关照自己,不让自己进去呢?她越想越是想不明白,原本待在楼梯口上还在自己玩自己的静波,于是干脆就朝二楼的客房走去。
这个时候,展现在静波眼帘的便是漂亮的小妮娜与小陈阿姨两人正在一起搭积木呢,叔叔则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他们俩呢。于是乎静波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似地准备也溜进去看个热闹什么的。
“咦!你这小鬼,谁让你进来的!快,快出去,听见没有!”简直就是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猛然间听见叔叔有些恼怒地压低声音却是明显有劲地对双脚还没完全迈进门来的静波喝斥起来!
“这,这位是谁家的孩子呵?”一时显得有点惊愕的小陈姑娘正好抬起头来,于是向他的男友问起来。
“她是从乡下来的,她是静波姐姐,是……”这回的童声系出自妮娜的话语。
声音有些大吧,与此同时这静波的奶奶好像听到了什么,便从隔壁房间里出来,一把将静波拖了进去。
“静波呵,静波,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奶奶说着。
“不知道呀,我也真的不想知道!”静波显然是被刚才的事惹得生闷气来了。
“唉!你真的不懂事哟!你叔叔已一大把年纪了,现好不容易看上了人家姑娘,今天可是第一次来家里!我们得给人家留下好的印象是吧……”奶奶有点儿无奈地说。
“那,那为什么妮娜妹妹可以进去了,她进去就没事了,而我却不行呢?”静波赌气地反驳。
“唉哟哟!妮娜妹妹她人小嘛,你已是个8岁的小姐姐了,而且快要上学了,所以你应该是要比她懂事才对嘛!”
静波似懂非懂地听奶奶对自己讲的一番话,虽然她还小,也搞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隐约中她似乎有点明白了些什么。
……
3
每天清晨某几个时段,出没在里弄里走街串巷,雷打不动的人,除了进行垃圾处理,以及粪便收集的环卫工人外,通常早起的还会有送奶工人。
前来“爱居里”送牛奶的师傅,通常都骑着一辆28吋重磅自行车,车身驮着鼓鼓囊囊的牛奶,以及回收来次日的空奶瓶,统一放在敞口式的帆布大袋子内。订奶户会在自家大门前装有一只小巧的木制牛奶箱以取、还牛奶瓶。
妮娜的外婆,抑或静波的奶奶,每当早上她从菜市场回来;或者是妮娜的外公,还是静波的爷爷购买早点回家时,总会习惯用一把小小的铁包锁打开自家的牛奶箱,放进头天的空瓶子取走满瓶的牛奶。于是,长辈们“噔、噔,噔”上楼来,将之放到自家处在一层楼半的(方言称)‘灶片间’的厨房。
若是需要马上食用的牛奶,一般人家会先将之倒在铝制的专用热牛奶锅内,然后在煤气灶上煮开。假如一时半会不喝的话,会将满瓶牛奶隔冷水放在搪瓷大杯中,以防变质。不过这一招也只能在天气相对凉朗的季节适用,倘若是炎热的夏天无疑会即拿即热即喝。然后将牛奶瓶弄干净了重新放回牛奶箱内,以便送奶工次日晨间送奶时及时回收。
5岁的妮娜前几日有点小感冒,还没完全痊愈,故尔家人没让她去幼儿园上学。就像她外婆的原话说的,就是才刚刚好一些些呢。因此这周就让妮娜待在家中由细心的外婆照看。孩子在家,大人有意让孩子起得稍微迟点,所以妮娜才吃早餐没多久,还服了小儿感冒药,因此现在她便怎么也不想再吃点什么了。
外婆生怕孩子渴了,饿了,因此对妮娜会比平时付出更多点的爱心和精力。可是,也就使得看似大大咧咧的孙女静波产生了一点儿不知是失落,还是被人冷落的心景。她在爷爷奶奶奶家没过了几天,就感到乡下的家要比在奶奶家有趣得多。不过这里倒是有好吃的糖果,还有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玩具,以及花花绿绿,好看的小人书。
这个还从来没有喝过牛奶的野丫头静波,其实对“牛奶”很上心的。那天妮娜去了幼儿园上学,家里的大人们去上班了。留下静波一个人在二楼客厅里自顾自地用爷爷给自己买来的铅笔练习写字。写着、写着她想偷懒了,还想下楼去找找里弄内的小伙伴玩去。于是她便趁正在厨房忙活的奶奶不注意便溜出了家门。
可是,在这个时候哪有什么小伙伴的影子,城市里的小孩子,从一丁点儿大开始的都要上托儿所,上幼儿园,然后才上小学。怀着一丝小小“恼闹”的静波只好又折返回来。经过厨房时,她想看看在“灶片间”里忙家务的奶奶,然此刻却空无一人。而是早上的一瓶牛奶仍原封不动地放在饭桌边上,向是在向静波暗示着什么。
于是静波的小脑袋瓜儿一转,索性拿起那只牛奶瓶捧在手上闻了闻。一边就禁不住要去揭开瓶口上面护着的黄棕色防护纸,遂轻轻拉了一下原本是用松香液封着的棉纱白线,上层的盖纸松开了,瓶口的一张与牛奶同样色泽的圆纸盖,也给掀开了。哦!好好香浓的奶味哟!静波头脑发热,便快速地偷喝了一口。
“哇!原来牛奶就是这个味道!”静波低声自语起来。“其实,与自己在家喝的豆浆的味道也差不多的,而且还有点腥气呢!”
等静波再回过神来时,发现原先满瓶的牛奶由于被自己喝掉了那么一口感觉浅了一点,人小鬼大的她想到在里面加点自然水,她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便拧开厨房里的自然水龙头,悄悄地在里面加了点水到与“原先”差不多的高度,然而重又将圆纸片盖到瓶口上,再把外层防护纸套上,最后又想把棉纸缠在瓶颈上。
可由于已拆解了原包装时的热松香粘线,现在怎么也粘不了了。怀着一丝侥幸心理的静波想着应该是不会被大人们发现的吧,于是就乘着没有别人在场的情况下逃回到了二楼客厅继续去“写字”得了。
“哎!静波,你刚才这是去哪儿了啊?怎么不好好地在房里间练习写字呢?”奶奶带着一丝不悦的神色问到刚跑进来的,小脸上还显着兴奋又有几分忐忑的孙女时问。“我,我,没什么呵!就,就是写字写累了,想,想去楼下看看有没有有小朋友们可以和我一起玩的……”感觉有些不自在的静波嗡声嗡气地说着自己的理由。
过了一会儿,奶奶又上楼来了。眼前的这一幕几乎是令静波自己都不敢相信,只见奶奶手上拿着一碗看样子是刚刚热好的牛奶,来到静波跟前,用手递了过来,慈爱地对着静波说:“你把这碗牛奶喝了吧,奶奶知道你是非常想喝的,所以我就将原来是由你爷爷在喝的一瓶牛奶让给你了,一直让你喝到回乡下读书……”
“奶奶,我,我刚才,我……”一时语塞又有几分担惊受怕的静波正想说些什么时,可是仿佛知道静波意思的奶奶并没有让孙女把话说下去,只是先让孙女把牛奶喝了,然后才语重心长地讲道:“静波呵,静波!你比妮娜大了好三、四岁,你是姐姐是吧,所以你得更要像个姐姐的样子哟,我们大家都要做一个诚实的好孩子,是不是呢!
“嗯!奶奶,我记住了,我记住了您讲的话,我一定会好好记住的!”静波笃定地回答。这一天,奶奶并没有问起有关的“牛奶事件”。
这一天,似乎有点长,静波醒来时一看手表才5:28分,然后……
相隔却已是40余年了!静波理了理头绪,为何老是梦到很久以前发生或并没发生的一些陈年旧事呢?
莫非老了,静波暗自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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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故事三题之第三篇
那几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文/孙建宁
“现如今呐,这种事体应该是再也不会重现了吧!”一头银发衬托着精神矍铄的八旬老太晓琼那张布满岁月印痕的,略带沧桑感的脸庞,从容里不乏带乐观的神情。在她瘦弱的外表下深藏的那些艰辛其实早已成为了过去式。面对晚辈,看似十分平静的地开始谈及20世纪50年代末至60年代初的那场自然灾害,和粮食困难时期的某些往事。可是,晓琼总会产生一丝难以释怀的感慨,还有内心深处的不平静。虽早已事过境迁,然她还记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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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年12月初,某日傍晚5:40分左右。上海南市的一户人家,正围坐在一张八仙桌前用晚餐。
燕云从坐着的圆凳上起身,放下手中碗筷,转而去关闭原本半开着的,靠阳台一侧的落地门窗。
外面起风了,那股冷风穿堂而来,不偏不倚首当其冲,正好对着坐落在客堂兼饭厅用餐的晓琼后背。
细腻的燕云对表弟媳妇晓琼是爱护的,晓琼呢,她已在“表姐姐”家住了差不已有1个半月的时间了,现在她又有孕在身。
在晓琼看来,可被视之为大姑子的燕云是个可以信赖的女菩萨。燕云处事得当,聪明能干又有善心的女子,无论在工作单位还是家里,大多能深得人心,受到大家的爱戴与尊敬。
晚饭过后的一些时段,燕云便叮嘱看上去有点憔悴的晓琼早点歇息。在老家干惯了家务的晓琼,因早孕反应,就连洗碗这样子的轻便活,仿佛也显得有点力不从心。
体贴入微的燕云看在眼里,疼在心中。不久便请还未出嫁,也没公职的自家小姑子招娣暂时帮着哥嫂料理家务,比如干点儿买菜做饭的简单杂事。
燕云的另一个想法是让两位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子有个伴,晓琼在家可得到一点照顾,以防晓琼因丈夫大海的事有所想不开,从而产生什么不好的念想。
起先,晓琼从老家来上海投靠她时,燕云便安排她与招娣住在一起,尽管招娣有点不愿意。
眼下的这个光景,在上海也只有是燕云能帮到晓琼了,或者说是帮他们陈家。当下几乎举目无亲的晓琼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到上海。每每想及,多愁善感的晓琼不由潸然泪下,思绪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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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多年,新婚还不满一年的丈夫本来好好地在上海做工,每月有18元的工资收入,按分守己的晓琼一直在老家服侍与孝敬婆婆,偶尔做点手工活计以补贴家用。
除此之外,有着旧式女子气质的晓琼平时很少出家门,更不要说是出远门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她之前真实生活的写照。
每当快到年关时,一家人就期待着大海早点从上海返回老家过年,年复一年就这样和和美美寄希团聚。本来嘛,大海是可以带着晓琼到上海与之一起生活,可是老家的亲娘却令孝顺的大海放心不下。
再说晓琼本就是个苦命的孩子,爹娘早亡,兄嫂在她8岁时(1948年)就将其卖给了同村的一户陈姓“中农”家庭,即到陈大海家做“童养媳”。不幸中的万幸,陈家长辈及大海对其疼爱有加,晓琼更懂得知恩图报。
即便是陈家的两位姑娘并不待见她,后来陈家的女儿也都出嫁走人了,因此大海的两个姐姐对他们陈家基本断了关系。反而是那位早年参加了革命,后在上海工作的燕云倒真像是大姑子一样地对待她的。
如果让已出嫁多年的2个姐姐轮流去照顾患有哮喘病的母亲,这在老家农村显然行不通的。乖巧懂事的晓琼甘愿自我牺牲,便打消了要随丈夫去上海生活的念头。于是乎,大海一家就这样子相安无事地过着生活。
孰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福兮祸兮,唇齿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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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初期,23岁的大海在老家与晓琼订了亲,不久他在表姐燕云的保荐下来到上海学“生意”。身强力壮的大海在一家印铁制罐厂做学徒工。大海吃苦耐劳,一门心思努力学好手艺,并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在强大的精神动力下,在东家的调教下,三年后大海顺利满师。
大海性格爽直,手艺不错,活干得好,若是遇到工友需要帮忙什么的,他总是无私相助,从来不会计较个人得失,因此深得厂方好评,继后就在这家厂里留了下来,成了一名典型的工人阶级无产者。
毫无疑问“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一定有道理!平时为人仗义的大海,在他身上也存在着几分“大哥”式的江湖义气,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不觉地在青工中好像树立了一定的威信。
比如工人们自发提出的某些想法及要求,或者需要与(厂)“资”方进行协调,沟通的事体,一心想为别人做点事的大海往往会被推选成为“挑头者”予以出面去处理一些相关事宜。
大海所在的工厂,与全国各地的“个私企业”一样大多是在1586年的社会主义改造中,实行“公私合营”。消灭私有化,工人阶级当家作主,工人“老大哥”成为了现实中的一种“时髦”和进步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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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态进步,社会发展。1958年,党和国家的工作重点转到技术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上。加上之前的“整风运动”,国家的各项政策、管理制度相对严苛。比方说吧,在解放初期,若是有人偷拿了别人的一支钢笔就要被判刑。
1958年底,源自大海的一次“鲁莽”行为,竟然出现一起“打人事件”,其结果导致一桩“刑事”案件。
令人感到不解的是向来对人客气礼让,平时对待妇女同胞极有分寸,颇有气度的陈大海居然是把人给打“伤”了,而且“挨揍”的对象还是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这究竟是怎么啦?
据悉,血气方刚的陈大海,因一件小事与厂长(老板)的女儿王香玲发生了一点冲突。先有口角,后致推搡,最终警方介入。受害方坚称大海对她“动手动脚”,致其“受伤”并倒地,比较致命的是,还提及大海早在当“学徒”期间曾有欺侮她的不当行为……
一时三刻,大海被这种无中生有,莫须有的“人咬人”之污蔑,惹得脾气一下上来了,顿时火冒三丈。本该是他有理在先,反要他赔理道歉,断然不肯的大海吃硬不吃软。这下好了吧,你不听话是吧,你还嘴硬是吧!好吧,那就让你去吃点苦头吧
在有些人看来,这种有点涉及男女间恩怨的事大家显得讳莫如深,甚至于有的人隔海观火,惟恐天下不乱。再一看显然已是厂方的人占了上风,马上便屁股一转并不想站出来证明什么了,有的人则是更怕说错话而被扣上“右倾”。
最终结果,陈大海被直接发配去青海接受劳动教养,而且一去就是两年。期间吃过的苦,受过的累,只有大海冷暖自知,如此这般的血泪史一度令他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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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劳改归来的大海,完全像换了个人似的,为此令他家人无比心酸。原先威武高大的一个后生,竟成了木纳的小老头。30周岁还不到的男人,两年间仿佛像是过了二十年。
丢了户口,没了工作。可日子总得过,大海只好回了老家。从此,苟且偷安凑合着在这个并非世外桃源的小镇上,夹着尾巴“重新”做人。
与之一同受苦受难的,自然就是她的这位不离不弃的妻子晓琼,可怜的弱女子哟!往事一幕幕,总也不堪回首。其实,为此受牵连的何止只有晓琼一个!
为了养家糊口,大海只得去打零工或做短工。在家脱不开身的晓琼除了要承揽糊纸盒的活计,还得管养三个未成年的孩子。3张嘴巴,3只书包;借钱无门,原来就屈指可数的朋友更是敬而远之,乡下的亲眷自然指望不了。
倔犟的大海只得硬着头皮来到火车站,或者去货运码头当一名装缷工,整天与一帮“大老粗”们为伍,劳动强度相对大,虽然身体很累,但不至于让家人受累。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上帝给你关上了一扇门,就一定会给你打开一扇窗!这是后话。
因大海的事,受到牵连的人还有他的表姐燕云,原本在上海某机械工业局从事党务工作,担任人事干部的燕云也因此被组织上予以“重新安排”工作,被下放至基层的一家地处偏远地带的小机械加工厂,成了一名操作工。
俗话如是说“屋倒碰上连夜雨”。由于三年“自然灾害”导致粮食供应困难。“人是铁饭是钢”虽是句俗话,更是实话。当初在上海工作的大海们的一日三餐,有时会变成一日二餐,而且“水分”较高。为此,所在厂子的工人师傅们对此颇有一点微词。
正值壮年的工友们因此想跟厂子里提点意见,当初是希望可以稍作一点变通。于是大伙首先想到让大海去跟厂方沟通,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吃饱饭,否则真的没力气干活。或者能否是在工作时间上,或是劳动强度上减少一些,总之是盼着有所改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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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同车间工友们的热切期盼,陈大海义不容辞地答应前去与厂长“对话”。次日晨间,大海从简陋的职工宿舍特意起了个大早,洗漱完后还特意换了件干净的中式对襟布衫。十月的气候总是宜人,早晨的空气更是清晰得令人神清气爽。
与全国各地都一样,一段时间以来,正当盛年的大海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充分地填入肚中,因此走起路来不由地感觉脚底下踩着的水泥地,似有一股在棉花田里的轻晃感觉,难道自己真的要成仙了么。大海不由暗暗地笑了笑。
“王厂长,王厂长,侬到是说说看呐!我你这帮兄弟真当是饿得有点慌。厂长、厂长您看在大家伙卖力在为阿拉厂子干活的份上,是不是……”大海略带谦恭的神情正说着自己的来意。
“又是侬,侬在此地作啥了,侬给我出去,快点滚回去!这一大清早的,嚷嚷啥呢!真是触霉头滴管,看到侬实在倒霉透了,平时侬干活也总是挑三练四的,自己不好好做生活,还煽动其他青工……” 很显然这是来自一个女声的话语。
还未见大海向王厂长把话说完,只听得那位长着三角吊眼的老姑娘——王厂长的女儿香玲,冷不防突然出现在了大海的后背。
“我是在对厂长反映情况,唔!……这事对你有什么关系!你来干嘛!这里轮得着你来嘿三话四……”大海不甘示弱答道。
“在此搞啥搞得……这排穷光蛋……”香玲没好气地抢着大海的话。
“咋了,这是咋了的嘛!香玲,侬回自家房间里去,别在这儿添乱!听见没有!”这时王厂长也在一个劲地向女儿使脸色,让其赶紧离开此地,免得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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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前的这位有着几分强势的女孩,决不是一盏生油的灯。此时此刻的她并不去理会父亲的话,与时同时伸手右手食指,凶巴巴地对着大海的鼻尖喝斥道:“不,我偏不走,我今天倒是要看看侬迭只(即为方言:你这个)刺头到底想要干嘛?你倒试试看,哼!我就在这里了,怎么了,这是我爸的厂子,这里就是我的厂,就是我的家。你们这排穷光蛋赶紧给我滚蛋!”
“怎么了?谁说这厂子就是你们家的啦?!现在老早解放了,怎么个你了,你个资产阶级大小姐的丑架子摆给谁看呵!你还要不要脸了,你……!”大海这下子也光火了。
“谁不要脸了,你说,你说!”气不打一处来的香玲大声反驳。
“已经是1958年10月份了,你还在做梦吧,说什么这厂是你们的?在阿拉社会主义国家哪有什么你家的私产!”大海理直气壮地回击。
你来我往,这一透着明显不友好的对话,就这样在两个人之间充斥着浓浓火药味,两方都不想退让,王厂长刚开始只是劝说着双方,渐渐听了大海讲的有些话也是心里不爽了……紧接着便上演了一出“打人、打伤,以及最终判刑”的悲剧。
如果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成话来形容大海与“学生意”时结识的老板女儿香玲之间的那一段恩怨,并非一桩简单的事。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命运真是注定的,宇宙也将会失去前进的动力。
想当初来到上海的大海,本分老实又肯干,不但人品好,而且长得又清秀,一双炯炯有神的浓眉大眼带着几分英豪之气,深得王老板,即是后来的王厂长及其一家人的看重。
老板家的小女儿香玲,芳龄十六情窦初开,起初她暗自喜欢上了这名叫陈大海的伙计。因此香玲总会趁机表达对大海的好感,并几次三番主动提出要为大海哥洗衣补袜之类的暗示和诱惑。
可是秉性耿直的大海,对来自香玲的暗送秋波无睱顾及。想法传统的大海更是对香玲毫无感觉,总之他是不吃这一套。香玲长得不好看固然是因素之一,当然他更不想去惹事生非。大海想到毕竟自己并不是富贵命,惹不起但还躲得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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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起初对香玲投来的一番好意敬而远之,更多的则表示不屑。同时也意识到“男女授受不亲”的常理。更重要的一点,大海想到自己已在老家订了亲,满师了马上就是要与晓琼姑娘拜堂成亲,怎么还可以与其他女人有个不明不白之事呢。天理难容,十恶不赦。
再说了,在大海眼睛里像香玲这种既轻浮又俗气的女子,即使他自己未有婚约在身,也是断然看不上她!何况他的晓琼姑娘脾气又好,人善良,更是对自己的老母亲照顾得无微不至,无论是不是大海的“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别的什么。因此无论香玲怎么地作梗,大海的内心丝毫不动摇。
越是在这种情况下,个性娇惯又强悍的香玲觉得自己被不近人情的大海“好心被当作驴干肺!”,无论怎样地暗示大海,可是这么年来,这愣头青的陈大海却始终没拿正眼瞧过她,而且还时不时地有意地躲着她。
终于有一天被香玲惹得厌烦了的大海,便向王老师告辞,索性跑回了老家,推说家里托人带信有要紧的事。可令香玲伤心的是大海居然娶了乡下女子当老婆,香玲爱恨交加,妒嫉加不甘涌上心头。
为了此事,任性骄横的大小姐香玲还在家中大闹了一场,王老板也真拿这个不听话的女儿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王老板毕竟是个生意人,他从来就不做亏本的买卖,当初虽看好大海,但如果说要把大海招为女婿,那显然天方夜谈。幸亏大海并没有上香玲的贼船。故所以这王老板也就是后来的“王厂长”对大海的人品还是蛮看好的。
从此,无形间在大海与王香玲之间埋下了这个“死结”。或许大海是真的无意识了,可是香玲却由原本存在着的一点点“爱”,慢慢沿变成了不可改变的“恨”,而且会是越来越恨,或者说恨之入骨。纵然是逃了和尚而却逃不了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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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在这家印铁制罐工厂干了多年,也没多想要再换一家另谋高就,重义气的大海一直认为王老板对自己不薄,人总不能忘恩负义嘛!便一直在此工作,直到企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从而成了新中国工人阶级的一员。
谁也始料不及,一向老实厚老又本分的大海竟然闯祸了,还被发配去了遥远的地方。晴天霹雳啊!一家人顿时慌了神,更是伤透了心。特别是刚过了60大寿的大海母亲,也是苦命。年轻时守寡,一个小脚弱女子将家里的三女一子拉扯大,真心不易。原本视作儿子为终身依靠和顶梁柱的老娘为此感到崩溃,老泪纵横,从此便一撅不起,不久于人世。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冰天雪地里进行劳动改造的大海,最终也没能见上老娘的最后一面。生离死别,人间悲情莫过于阴阳两隔。
留下孤零零的又有了身孕的晓琼六神无主,悲痛欲绝。可是她不能一死了之,因为她要等着丈夫归来,她要将肚里的孩子生下来,养育大。但眼前的处境真是好难,于是她想到了在上海的那位大表姐,也就是大海的表姐燕云。
绝处逢生果真不能没有大表姐的无私相助。大海遭受了意外的不幸,好心的燕云尽管为此自己也受到了不公的对待,可是她还是毫不迟疑地接收留无依无靠的晓琼,让其来到自己的身边,暂住一段时间,免得处在这个特殊时期的晓琼,因此会胡思乱想或者做出什么过急的行为。
“人老实被人欺,马老实被人骑”是句民间谚语。还有一句是这样子的“树倒猢生散,墙倒众人推!”人的劣根性或是存在。
话说燕云的小姑子招娣姑娘在未曾得悉家中发生了有关变故及隐情前,对自己的嫂子可谓言听计从。她当然有自己的小九九,心想嫂子是在政府机关里公干,而且还是一名人事干部,自然能让其给自己介绍一名如意郎君,等着享受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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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现今年纪也越来越大了,快成了一名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28岁的招娣有些酸楚地想着自己的心事,便暗暗埋怨起自己的命不好。过了一会儿又联想到现如今嫂子燕云竟也成了“一夜回到解放前”的一名小厂里的普通女工。
招娣想到燕云表弟犯了事,竟连他们一家人也开始被外人瞧不起了。更令人糟糕的是害得自己连个对象都不好找。这讲来讲去呵,都是被害人的陈大海给害惨了。招娣越想越不是个滋味。心里郁积的怨气如活动着的火山,看似平静然并不知晓何时会爆发。
在这一连串的意外事件中,燕云始终是冷静的,她并没有因为大海的事受到一点牵连而显得自怨自唉,她看起来依然为人处事显得很有分寸。内心的强大与睿智,她仿佛天生就是一名荣辱不惊的“御姐”式的大女人。
因路途较远,加之工作辛苦,还要倒三班。燕云则是越来越地早出晚归,遇上需要倒中班就在厂里的职工宿舍借住,与之前相比人显得消瘦了许多,好在燕云的精神并没有倒垮,凭着过人的意志与人生信念,面对所能遇见的一切,就这样在屋檐下一天天地过去。
生性老实又带有几分儒雅气质的招娣的亲哥哥,也就是燕云的丈夫是一名银行职员,他性格内敛,与世无争,沉默寡言。自打妻子燕云遭受到来自表弟“犯法”事件的影响后,他的话便更少了,处境也变得日益尴尬,尽管在相关业务上他是行家里手,但在政治上更难以达到进步的标准,燕云为此感到有点对不住丈夫。
好在燕云的两个子女都是住校生,女儿在江湾中学的高中部念高二,儿子在初中部读初二,因为学校离家有一段距离,加之家中的实情情况,两个孩子都上了中学后,他们平时基本不回来,或者差不多一个来月回家一趟,若是燕云或孩子的父亲有空时他们夫妻会过去看望2个孩子。
多事之秋,这家人似乎对招娣这个妹妹的照应也不及以前了。面对哥嫂的改变,招娣心知肚明,可她却又不甘心,但又完全不能将自己的气洒在他们身上。自然而然,招娣的抱怨也渐渐地多了起来,还有她也不像之前那么勤快“听话”了。
晓琼在上海时需要依靠表姐燕云一家人的接济,苦难的日子,内疚敏感中不免夹杂着一点卑微的心态,谈不上寄人篱下,然而也决不会事事顺心。
一日中午,只有招娣和晓琼两人在家用餐。本就已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饭菜,一小碗咸菜炒豆干还是昨晚吃剩的,以及一碗几乎看不见虾皮的紫菜虾皮汤。招娣吃饭速度一向就快,三下二下便将本来就不多的,唯一的咸菜豆丝干吃得所剩无多,汤呢还是有的。之于晓琼她也不好说什么,事实上你说什么也是白说,毕竟你是在人家家里白吃饭的。
晓琼心想着没菜也无妨,那我就光吃一点饭就好。当她刚走到灶台边揭开锅盖,准备拿起勺子添一点米饭时,一瓢冷水不偏不倚倒在了饭锅内。只见招娣拿着水瓢的手说,晚上我们就吃点稀饭吧,中饭吃的是干饭。明显,这个就是冲着晓琼而来的,明摆着是在欺负这位处境有难的“外人”。
晓琼只能是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啊!粮食困难的年份,所有副食都需要凭票,而且限量供给。晓琼已经不止一次遇到招娣的这种无视和精神欺凌,还有言语“夹攻”,但这一切显然没有什么办法,又不是这里的人,没有户口,没有工作,没有“家”,你又能怎样!
……
岁月如水流淌,时代不会一成不变就这么过去,无论多少年;过去的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天际划过一道彩虹,雨停了。当晓琼打开阳台的暖窗,外边传来一阵悦耳的歌声,哦!生活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