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最北头的老屋要拆了。
老于背着手在自家老屋前转了又转,吸了一口烟,坐在门前那个熟悉的石凳上。
村子很静籁,下午5点钟,大家刚吃完饭,正是歇息的时候。太阳也不是很热,偶尔有上地的路过,朝老于打招呼“于叔,转着呢,吃饭了没?”
老于笑呵呵地回答“吃了,吃了,上地去呀”,免不了一顿寒暄。
等人走远了,老于终于是打开了老屋的门。
老屋已经荒废十来年了。光亮的钥匙插进老旧的锁扣里,仿佛能听见生锈的咯吱声。
算算日子,自从儿子考上大学之后,家里重新盖了房子,老屋就很少回来了。有十来年了吧。尘土盖了一层又一层,有些呛人。
老于挥了挥手,觉得好了很多。
大门与二门之间有二十米左右的距离,这里曾经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在麦香的季节晾麦子,会在玉米成熟的时候,放玉米秆,而老于和哥哥们会挑最甜的秆子,当做甘蔗吃。庭院东边有一个作坊,父亲做的麦芽糖是乡里最受欢迎的。还有一个土窖,冬天存萝卜白菜,夏天放西瓜,那个西瓜,是夏天最值得期待的。
家里的小崽子们太淘气,土窖被填了。后来,作坊也被推掉了,盖起了羊圈、牛圈。
推开吱呀响的二门,仿佛还能听见之前的欢歌笑语。里面有一个小庭院,庭院左右两边是父母和哥哥以及自己的卧室,空间都不是很大,一张炕就占据了一半的空间。
小时候父亲在庭院中间放了一块约40公分的石头,石头的造型很奇特,那是父亲的“假山”。
父亲以前是个教书先生,骨子里就喜欢风雅的东西。农村条件一般,把捡来的石头也当宝。那块造型奇特的石头就放在庭院的中间,周围用碎石子点缀起来,成为了父亲最喜欢的一景。
老于年龄最小,也最皮。老想着别人说是假山,不应该是“山”吗,这一个小石头怎么能称作是“山”呢?
为了防止小孩子乱碰,父亲便编造说那是个会“长大”的假山。老于和自己周围的小伙伴都信了,刚开始的时候还招呼小伙伴天天来看,这“山”是不是长大了,为了那莫名其妙的1厘米,往日里好的穿一条裤子的小伙伴争得面红耳赤。
西边的第一个房子是父母的房间,很久以前那里是最热闹的。每到晚上,哥哥嫂嫂还有小侄子,大家都窝在这个小小的房间中,看电视。电视剧播的时候一片寂静,连广告都不放过,看完之后大家还得讨论讨论。上地的时候,哥哥们一边干活还一边说着电视剧里的精彩,激动之处,偶尔还会自己加戏。
紧挨着父母的卧室,是自己的。老于在那个房间成亲,儿子也在那个房间出生;对面的房子是哥哥的,里面有笑声,偶尔还夹杂着小侄子的打闹声,估计又是淘气了......
老于最终还是没有推开卧室的门,时间过去的太久了,自己已经当了爷爷了。老屋也几经折腾,以前的模样,似乎就只剩这些印记了。
头顶的椽,上等的松木,已经变了颜色,黑褐色的,似乎在说着老屋的历史。以前的土坯墙,不复之前的光滑,有的地方在雨水的冲刷下已经坍塌。
老于转了一圈,烟早已抽完,没有了再抽一根的兴致,踱步向外走去,关了二门,锁上大门。人上了年纪了,行动就是有些慢。
巷子里有小孩在玩闹,以往打闹的小伙伴也老了,有那么几个还在的,打着招呼“老于呀,去老屋了呀?”
“是呀,快拆了,来瞧瞧。”
“是呀,快拆了......”
夕阳西下,老于的背影被拉的很长,眼睛望着老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