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萱草

聂光玲

当人们说到母亲，很多人脑海里迸出就是康乃馨。大家有所不知，很早以前，古人就有了自己的母亲花，它的名字叫萱草。也有人叫它“忘忧草”。

《诗经》有"北堂幽暗，可以种萱"；此处北堂即代表母亲之意。“北堂”一般也指母亲所住的屋子。所以人们常用“萱堂”来指代妈妈的居所，引申为母亲的代称了。做儿女的，在外面不管有多少愁怨，回到家里，吃几口母亲做的饭菜，和她发几句牢骚，什么事儿都放下了——母亲就是儿女的忘忧草。

唐朝孟郊《游子诗》写道：“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倚堂门，不见萱草花。”出行的儿子远走天涯，留守在家中的母亲一次次倚门翘首盼望，院中的萱草开满眼前的台阶，都快凋谢入泥了，还是不见儿子回来。一幅母念游子的图画跃然纸上。那时的母爱，是那样难寄；那时的家书，是那样难托。诗中以景喻情，深刻流露出母子间含蓄动人的情感，令人为之动容。

小时候，常见我家房周围有一大片萱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种下的，到我记事时，它们年年打苞开花。童年的记忆里，填满了翠绿翠绿的萱叶和清甜淡黄的萱草花朵，母亲把它变成了饭桌上数不清的舌尖上的香甜味道。当时的母亲，根本不知道这一地萱草与母亲节有什么关联的。

在老家，人们都把萱草花叫作“黄花菜”，花开一般是每年的5月左右，适逢母亲节。它属百合科，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花蕾味鲜质嫩，富含花粉、糖、蛋白质、氨基酸、胡萝卜素、维C和钙等人体所必须的养份，花未开时，可采回食用，根可入药，若开花可观赏。

萱草花一般朝开暮谢，花冠如钟，其花色金黄，花丝细长，花朵底端收成一个金黄的漏斗，像极了百合，每一枝花朵笑吟吟的绽放在长长的绿色花茎上，像极了母亲的笑脸。开了花的萱草，花瓣上印染着点点血红，像极了每个妈妈分娩时遗落下的疼痛，更像母亲一颗无怨无悔的痴爱之心。

苏东坡曾赋诗曰：“萱草虽微花，孤秀能自拔，亭亭乱叶中，一一芳心插。”这里的“芳心”是指母亲的爱心。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母亲强忍撕裂般的疼痛，把我们带到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从此，母爱一如春雨，滋润着我们点点长大。

在我成家并相继变成两个孩子的妈妈时，一个洒满阳光的午后，母亲将她30多年前悉心收藏起来的关于我成长印记的物件和我一一分享：依稀还带着乳香味的胎发、一个手掌可以握住的婴儿鞋、一件褪色的红底蓝点儿披风，甚至连我学会吃饭时用的第一个小碗和已经磨豁了口的铝勺子，都保存完好，我跟在母亲身后将婴儿时期的衣衫一件件拿出来，晾晒在温暖的春光里。忽然间泪盈满眶，我晾晒的是一件件破旧的衣衫，还是一日日流走的光阴呢？

四岁的儿子最近总在哼唱一首歌：“一闪一闪亮晶晶，妈妈就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我们更正了无数次，要唱“满天都是小星星”，他从来不听也从未改过来，童稚的歌唱奶声奶气，婉约、悠长，如春雨纷扬，潮湿着我既是孩子又是母亲的心。

流年将青春锐利的棱角一点点磨去，在一路跌撞并不断丰富的人生阅历中，心渐渐沉静下来，更加懂得了敬畏、宽容、自省、悲悯。于是，脚落在泥土中，生根、发芽、开枝、散叶。我终于明白，我没有具备一双会飞翔的翅膀，能够时时飞到老人的身旁，故，只需要有一颗懂得疼惜父母的心。

这样平凡的感情，平凡得不需要文字来做过多的解释，把爱当成一种习惯，落笔三千，难有一韵写尽父母爱，我确信，父母子女间，一定是有今生的际遇和三生的相伴，不早不晚，在初夏的傍晚，风吹、鸟过，岁月在指间流淌。不经意间，年轮百年，离离萱草开满山坡。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这是诗人在追问时光，而我们，亦追问流年：“北堂有萱兮，何以忘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