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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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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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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岩的落羽杉

肇庆的七星岩,嶙峋的石峰如星斗错落,水波如镜,映照着岭南温润的光泽。但当我走近湖畔,目光却被另一种风景牢牢攫住:那是一片沉默的红色队列,落羽杉。

它们不像南方的乔木,总是枝繁叶茂,热烈地伸向天空。落羽杉,带着一种北方植物的肃穆和内敛,即使身处亚热带,也固执地保持着一种疏离的美感。它们的叶,此刻正燃烧着,并非那种欢快的火焰,而是一种沉静的,近乎凝固的红。像一滴滴岁月的浓血,在寒风中缓慢地洇开。

我仿佛能听到它们无声的叹息。从遥远的北美大陆而来,它们扎根于此,却始终带着异乡的印记。它们见证了这片土地上的潮起潮落,听到了峰峦间风的呼啸,看到了湖水映照的日升月沉。它们是沉默的观察者,是时间刻下的无言的证词。

风吹过,红色的羽毛簌簌落下,铺满湿润的土地,像一层厚厚的,褪色的记忆。那是告别,也是一种回归。它们并非死去,只是将生命的色彩,暂且归还大地。明年春天,新绿又将从枯枝中倔强地冒出,那是另一种形式的低语,关于生生不息,关于不屈的意志。

站在落羽杉林中,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孤独。这是一种与自然相遇时的本能反应,也是一种对自身渺小的清醒认知。我们如同匆匆过客,在时间的长河中奔流不息,而它们,却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姿态,锚定着岁月的刻度。

城市的喧嚣仿佛被这片红色隔绝。这里的空气是沉静的,带着一丝潮湿的木质香气。阳光穿透稀疏的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某种古老的密码,等待着被解读。

我看到一些游人,他们或许只是匆匆掠过,将这片红色视为背景,按下快门,然后消失在人潮中。他们无法理解这沉默的呐喊,这无需言语的诗篇。

落羽杉不需要掌声,不需要赞美。它们只是兀自生长,兀自凋零,以一种近乎禅意的姿态,完成着生命的轮回。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深刻的隐喻。

我想起那些在时代洪流中保持沉默的人们,他们或许不被理解,或许被遗忘,但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坚守着内心的火焰。如同这片红色的森林,在南方的艳阳下,保持着一种凛冽的姿态。

黄昏降临,湖水变得更加深邃。落羽杉的红色,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浓烈,仿佛燃烧到了极致。那是一种悲壮的美,一种无声的力量。

我站在湖边,久久凝视着这片沉默的红色队列。我知道,我无法完全理解它们,如同无法完全理解时间的奥秘。但我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感受到那份深沉的,不易察觉的生命力。

离开七星岩的时候,我回头望了一眼。落羽杉的身影在暮色中渐渐模糊,但那抹燃烧的红色,却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记忆里。那是沉默的呐喊,是无言的坚守,是在南国水乡,一抹来自远方的,孤独而热烈的色彩。它们是七星岩的另一重风景,是沉默的诗歌,是时间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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