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 初 见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爱人。你的生日，便是，我的生日。

忙累了一天，晚饭后，泪眼婆娑中，眼泪鼻涕齐下中，我敲下这些文字，两个月前就酝酿着准备送你的生日礼物。

刚才，我在厨房忙一个人的晚餐，洗黄瓜，切西红柿，打鸡蛋，剥大蒜，在往大米粥里倒玫瑰粉、放葡萄干红枣花生米时，在笼屉上热6个小豆沙包时，我的泪，是不断的，心是隐痛的。没别的，只是，我，想你了。

31年前的9月初，大雁塔下的班里迎新会上，一身小翻领藏蓝西装白衬衫咖啡毛背心黑皮鞋的你，一头油黑微微自来卷齐耳长发的你，在一堆黄军装蓝布裤黄胶鞋锅盖头的男生里，是那么显眼。你介绍自己名字，来自何处时，用的是发音标准的英语，末了一个优雅潇洒半弯腰的新疆维吾尔族式扶胸鞠躬礼，班里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你爱学习，常常见你晚饭后，出了食堂，就背着书包去教室。你还爱热闹，礼拜天的球场上，还时常能见到你龙腾虎跃的身影。班里舞会上，你总是热心热情地拉着一个个女生的手，有点笨拙地跳来跳去，到处都能听到你的爽朗大笑。当然，你从没拉过我的手，跳舞。

班里5个新疆生，只有一个男的。那三个女生，经常叫你帮她们干这干那。没想到，你也爱好文学，这使得你我在寒假留校时，有了谈资。我们一起打羽毛球，一起散步，一起谈论文学。寒假，没过完，我们就恋爱了。我们互为，初恋。

从那以后，你再没与其他女生嘻嘻哈哈。班里50个人，男女生比例基本持平，但，后来你竞选第二任班长成功时，投你票的大多是女生。我那时很纳闷，你虽然五官端正，但黑瘦矮，不到一米七，长相在班里男生中，是中不溜。

婚后，你多次开玩笑说，当初是我把你骗到手的！可是，后来，又不珍惜，对你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嫌你难看。

毕业后，离家越来越远，一切都得靠我们自己。1989年7月1日，我们结婚时，家里唯一的电器，是一台10元钱买的巴掌大的黑色袖珍收音机。每天晚饭后，我们围坐在圆饭桌前，盯着这台小收音机，听里面飞出的新闻、歌声、广告。有一次，我们甚至参加了扬子冰箱的有奖抢答，就为了得到一台冰箱的奖品。结果，当然是白兴奋一场。

你还经常出差。我们结婚第五天，你就去广州出差了。儿子不到两岁时，你单位不景气，你被派去小县城常驻搞新业务。家里，就是我自己，扛。1998年，你单位破产。你终于能在家里呆了。

从结婚起，两人去逛商场，一会儿，就互相找不见了，然后，气鼓鼓地各自回家。两人并肩走，不出两分钟，你能拉我几十米远。不浪漫，没情趣，是你最大的毛病。

1999年国庆，看完五十周年大阅兵的精彩直播后，我还继续看国庆大阅兵的各种花絮，结果，你非让关了电视机，让儿子学习。为此，我俩大打出手。这一架，打得惊天动地。当然，我哪里是你的对手，主要是你打我。

1999年国庆这一仗，打出了我们迄今16年的大好和平局面。当时，气过后，两人都进行了自我反省，找出自己的毛病，并尽量克服。

从此，你每次不自觉又走到前面时，会停下来等我。2012年情人节，我俩在外散步。我在小摊上买黄瓜鸡蛋时。你跑旁边不知干什么去了，等我买好菜时，你竟然害羞似的，笑嘻嘻地看着我，把藏在身后的一枝红玫瑰递过来！我虽然嘴里直嚷：“太抠门了，太小气了！才一朵！应该是99朵，不，100朵！”心里却有点感动。你笑说：“一朵好，一心一意嘛！”

2015年9月2日，你提议我们去超市买些东西，看9月3日央视直播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大阅兵时，边吃边看。那天，我们在人山人海，有点像过小春节似的永辉超市，买了三百多元一大堆花花绿绿的零食，巧克力、瓜子、花生、糕点、哈密瓜、水果。那天，我们一家三口，从早上8点半，到夜里23点，看直播前的这揭秘那探营，看9点开始的大直播，看直播后的花絮，看国际国内的反响。看得头昏眼花，其乐融融，不亦乐乎。午饭，晚饭都是速冻饺子。

2014年5月的一天，你我难得并肩在旧家的大街上散步。看着华灯初上的夜市，我问了两鬓灰白平头的你一句：“你知道，你现在走在我身边，我最大的感觉是什么吗？”你思索了一下：“踏实。”“对了，是踏实，是安心。你最大的优点，是善良正直，而且聪明。”

31年来，我们一起走过了风风雨雨。回想起从前，2011年冬天的一个上午，我俩一起去买大葱白菜回来的路上，同坐一根石条上，在太阳下同吃一捧炒花生都那么甜蜜。

这么多年来，我写下了大几十万字的文字，唯独，没一篇是专门写你的。也，从没给你写过一封情书。我的小柜子里，依然躺着你31年前写给我的三封情书。

2015年9月5日9点38分，你我在门前吻别。我像往常一样，飞奔到主卧，换下浅灰衫，换了鲜红的上衣，立于小次卧的飘窗前。阴雨中，你撑一把蓝灰伞，从苍绿的槐荫街走过。当路过自家窗下时，你仰头，三次停下，向6楼的我招手。

14点27分，我给儿子炒好豇豆肉丝、红烧带鱼，焖了米饭。我撑了一把湖绿的伞，走过雨丝飘飘的槐荫街。到6楼自家窗口下时，我抬头，大次卧的飘窗前，儿子在向我，挥手。

这些年，为了生活，我们不得不聚少离多，不得不忍痛生离。但，我们互相守身如玉。

31年来，我不知道给你起了多少外号，少说也有三百多个吧。最喜欢的，还是猪猪。喜欢叫你猪猪。

我亲爱的猪猪，生日快乐！你飞昆明，我回工作单位。你的生日，五十诞辰大寿，这么大的生日，我们都不能在一起庆贺，不能亲手为你煮一碗长寿面，没机会为你买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我们不能在一起过生日，但，我们的心，在一跳动。

我亲爱的猪猪，我爱你。永远爱你！爱你，永远。吻你。保重。

我现在，最想对你说一句：31年后，我对你的感觉是，比如初见，还，如初见。当年，我没看走眼。

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那个人。我，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那个人。

你几次说过，对我爱到倾魂。我也，很爱你，有朝一日，也倾魂。

这封不算情书的情书，便是我送给我亲爱的猪猪，最好的五十诞辰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