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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道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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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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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春色

      自惊蛰动身,穿越春分这个平分乾坤的时间坐标,进入清明的境界;从居住的小区出发,沿穿城的羌溪河,溯流北上,走向富有乡土气息的郊野,迎接春天的回归。

     东风不寒柳觉早,春江水暖鸭先知。三月的苏中平原,乍暖还寒。与羌溪河呈“T”型交接的泰兴母亲河老龙河,此时已经弥漫着春天的气息。河水新涨,流动着潋滟的波光,凫游着得意的野鸭,倒映着白鹭的身影,畅游着自在的鱼群。挺拔葱绿的芦苇和菖蒲,张扬着湿地植物的生命活力。清风下, 岸柳依依,宛若飘逸的村姑秀发; 河岸边, 坡草青青, 恰似摊铺的翠色绸缎; 还有那一簇簇淡黄的迎春, 好似季节浅漾的酒窝, 绽放美艳心情, 点缀着靓丽的春色。徜徉其间, 甚或在上面坐、卧、滚、爬,都是惬意的休闲。当下有一条四季流淌的长河邂逅春天,该能流出多少摄人魂魄的风景与佳话?

      在十里之遥的郊外岔口,我与襟江抱城的乡河分手,循着芳草萋萋的土路斜径,步入广袤的田野。

      久居都市,见惯了钢筋水泥的冷漠,厌倦了声浪鼎沸的嚷扰。此时,置身于春风浩荡的原野,便有陶渊明“归去来兮”的喜悦。尽管这里不是我老家的田野,却依然有亲切的归属感,似乎这片天地里飘逝过我童年的好梦。紫色的地丁花、二月兰,黄色的蒲公英和油菜花,白色的荠菜花,还有其他一些我叫不上来名字的野花,优雅地点缀在淳朴的田垄地埂上。花草间,蜜蜂嗡嗡,彩蝶翩翩。掐一根颀长的葛芭草茎,放入口中咀嚼,鲜美的草汁溢满唇齿,回味绵长。这是我久违了的春天乡野的味道,现在找寻回来是多么的有趣!返青的冬麦,株高盈尺,正拔节孕穗。清风不时吹来,碧波荡漾。

      从垄上走过,绿浪的涛声不绝于耳。此情此景,犹如立于一块礁石上,聆听大海的低吟浅唱。一望无际的麦田上空,蹁跹的春燕挣脱了冬的羁绊,呢喃着絮语情话, 舒展开矫健的羽翼, 剪影出变幻多姿的春景。于是,韦应物的名句:“冥冥花正开,飏飏燕新乳”油然从心底吟出,恰如一句贴切的画外音。新雨后的地沟里,有小溪淙淙流淌。宽平的水面处,涟漪层生。一尾一尾的灰黑小蝌蚪,在溪水中结伴而游,摇头摆尾好生自在!这是一个我久违了的乡野水景,怎不惊喜?远处洪亮的蛙鸣,也许是蝌蚪妈妈对在外撒欢的孩子们慈爱的呼唤。我只是袖手旁观,不忍心伤害哪怕最小一只顽皮的蝌蚪!

      当下正值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从“草色遥看近却无”,到“浅草才能没马蹄”,再到“落花轻覆草痕”,次第争荣的草木,日益繁茂;从稚嫩精美的柳穗、杨絮,到光鲜清纯的梧桐叶、银杏花,养眼的新绿,目不暇接;从桃花、玉兰、杏花的妩媚绽放,到娇艳桃花的落英缤纷,绵延的花事递进成锦簇的花季。有多少清丽的诗句,有多少芬芳的华章,都对这段如歌岁月,作了深情的咏叹!

      置身于这段锦绣年华中,回望去冬的苍茫背影,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去年岁尾之腊月,苏中大地曾降过两场不大不小的雪,尤其是一场持续了几个月的,蔓延全国的新型冠状病毒让亿万人民全都被“宅”居在家,荒芜与寂寥、凄冷和绝望的情绪,包围着我的身心。蛰居斗室,落寞惆怅,便是我的生活写照。“雷动风行惊蛰户,天开地辟转鸿钧”,转眼之间,冬去也,战“疫”胜利在望,春风又绿江南岸,似曾相识燕归来,万物复苏,杂树生花,烟雨十里春深。时下的郊野,耕作自此开始。这冬去春来、起死回生的时令巨变,怎能不令人发出“映阶青草自春色”、“无为自有为”的世事感怀呢!

     夕阳如胭脂般涂抹在乡村的远树上,翠绿的远树俏丽动人。时间不早了,该是返回小城的时候了。顺便带走几株野花,几把野菜,裹挟着泥土,散发着野味。这是春天的礼物,郊野的馈赠,何等珍贵!途中,朱自清那段诗意盎然的美文,又在我心中重温:“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民国才女林徽因所心仪的“人间四月天”,犹如一幅山清水秀、莺歌燕舞的春天画卷,正向世人徐徐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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