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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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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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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荷芽之殇

小女孩娜荷芽长得漂亮,圆圆的小脸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十一岁,个子高挑纤细,总是穿一条葱绿色的少女蒙古袍,一双枣红色的蒙古靴子,学习成绩好又能歌善舞,还写一手好毛笔字。

母亲图雅每天全职照顾孩子,父亲吉日呼经营一家公司,每天忙前忙后,效益非常好。

一个小学生,十几岁的孩子,像树苗、像花朵、像雨露,是唱歌跳舞笑响四方的年纪。可是娜荷芽好看的大眼睛里总流露着与她这个年龄不相符的忧郁,她和同龄孩子缺少交流,孤独,不爱说话。

为了培养完美女儿,娜荷芽的母亲图雅自作主张,给孩子的时间排得满满的,周一至周五放学之后学习语数英再加练习书法,周日周六还要学习钢琴和舞蹈。

母女俩的生活轨迹就是从家到学校,学校到辅导班,从娜荷芽上小学起就一直是这样的画面。图雅从没有问过娜荷芽你快乐吗?娜荷芽你累吗?娜荷芽好似陀螺不停地旋转。

图雅是个漂亮的女人,早年生活在草原,能歌善舞。图雅一直想当个演员,无奈家庭经济困难,梦想搁浅。随着娜荷芽越长越大,看着漂亮的女儿,图雅好像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于是她心中的梦想又有了寄托,开始她那伟大梦想的栽培。她精力集中一丝不苟地践行自己的计划,她全心全意的要让一个幼儿的肩头扛起一个成人伟大的梦想。

“你负责在外面挣钱养家,家里的一切交给我!”图雅对丈夫吉日呼说。

吉日呼是个蒙古汉子,身材高大健硕,满脸憨厚朴实,爱母女俩爱的真切。吉日呼自己创业,白手起家,每天早出晚归。忙碌劳累了一天的吉日呼回到家里,看到娜荷芽稚嫩的笑容,眼里全是幸福感。

吉日呼——一个父亲,勤劳工作的动力就是为了让女儿生活的像个小公主,图雅说孩子要上最好的小学,吉日呼就买了学校旁边的高层;图雅说孩子要学钢琴,吉日呼毫不犹豫为娜荷芽买了钢琴;图雅说娜荷芽要学书法,吉日呼为娜荷芽找了市里有名的书法家学书法。可是随着娜荷芽一天天长大,吉日呼却发现他那爱笑的女儿笑容少了,眼神越来越呆滞,少了一丝灵动。

“图雅,娜荷芽年龄小,不要给孩子报那么多学习班,这个年龄孩子正是长身体爱玩的年纪,让她出去和小朋友多玩玩。”

“你懂啥?娜荷芽学这些都是童子功,是要从小练的,她的同学比她的兴趣班还多呢!现在不学,小升初怎么办?被别的孩子挤下去怎么办?”

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吉日呼和图雅意见不合经常吵架,每次都是图雅据理力争,吉日呼最后也是哑口无言,心里心疼女儿,可又觉得图雅说的也有些道理。

北方的天气进入腊月,非常寒冷,学生放寒假了。早晨,吉日呼蹑手蹑脚起来,轻轻和图雅说句“我上班了”,图雅迷迷糊糊嗯了一声,翻个身睡去。他又轻轻走到娜荷芽房间,看娜荷芽安静地睡着,下楼,天空飘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铺天盖地。

上午九点多,吉日呼在会议室开会,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家里的固定电话,家里的固定电话平时不常用,吉日呼心里纳闷。

“爸爸,你在干什么呢?”吉日呼听到女儿娜荷芽有些哭腔的声音。

“爸爸在开会,很忙,一会打给你好吗?“吉日呼没有在意,放下手机继续开会。

到了十点半左右,吉日呼开完会,突然想起女儿给她打过电话,他想回个电话。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却是图雅,图雅急匆匆地说:“你快回来吧,娜荷芽跑了,我给亲戚都打过电话了,都说没看到,这大雪天去哪里了?”

吉日呼心里一惊,脸色霎时苍白。“老吉,怎么了?”手下人关心地问。

“我女儿跑了,她妈妈找不到她,这大雪天能去哪了呢?”

吉日呼跑下楼,开着车往家里赶。路滑心急,险些和别人车撞上,惊出一身冷汗。

图雅看到吉日呼,由啜泣变成号啕大哭:“你说这大雪天娜荷芽跑哪去了,冻坏了可糟了。早晨我叫她起来,说到楼下喝完奶茶去练琴,娜荷芽说外面雪太大了,她不想去,还哭哭啼啼的,我也没有理她,转身收拾东西的时候听到外屋门咣铛关上,她就跑出去了。”

吉日呼又气又急,严厉地看了图雅一眼,“你又训孩子了?”

图雅心虚的回答:“我没有啊!”

吉日呼赶紧坐电梯下楼到小区的物业监控室查大门监控,却只看到昨天晚上娜荷芽跟在图雅身后进小区的画面,到此刻,再也没有娜荷芽的身影,那说明娜荷芽没有出小区!

单位的几个手下也来到小区,大家分头去找。吉日呼坐电梯回到家里,又转了一圈,整个人木了,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一句话:娜荷芽你去哪了?娜荷芽你去哪了?

吉日呼突然想到什么,整个人魔怔一般,疯狂的冲向房门,他家是十五楼,他三步并两步,踉踉跄跄顺着楼梯往下跑。

吉日呼跑到九楼,发现九楼的窗户开着,洁白的墙壁有攀爬的痕迹,吉日呼一个踉跄险些跌倒,眼前一阵阵发黑,心脏瞬间绞痛,他只能扶着楼梯一步步往下挪,他什么都明白了,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

这时传来楼下保洁员的尖叫声:“谁家的孩子跳楼了!谁家的孩子跳楼了!”这声音如晴天霹雳,吉日呼抱着胸口瘫坐在楼梯的空地上,潮水般涌上来的痛苦好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他的心脏,每一次呼吸都撕心裂肺的疼。

楼下聚集了很多人,漫天的大雪里,园子积雪里,仰卧一个小小的孩子,鲜红色氤氲在她周围。吉日呼踉跄的扑过去抱起孩子,无助的嘶吼:“娜荷芽!娜荷芽!”这时图雅也跑了过来,看到这番场景,直接昏了过去,这时人们开始呼救图雅,过了一会图雅慢慢地醒来:“我的天啊!”

吉日呼抱着娜荷芽嘴里木讷地反复说:“丫头,为什么抛下爸爸自己走了,丫头,为什么抛下爸爸自己走了……”他跪在女儿的鲜血上,没有一滴眼泪,只是失神地喃喃,死死地看着女儿那苍白平静的脸。在场的人都哭了。

这时旁边的人议论这孩子走的这样平静,好像睡着了。

救护车来了,人们把吉日呼拉开,救护人员为孩子连上机器做心电图,最后摇了摇头,一脸惋惜。警车来了,问了一些问题,最后为孩子盖上了一条白布,吉日呼一声惊呼,冲上去扑在孩子身上。殡仪馆的车来了,吉日呼死死地抱着孩子,人们试图把娜荷芽从吉日呼手里接过来却都无果。吉日呼眼泪纵横,最后艰难地抱着孩子一步一步走向那辆仿佛无底黑洞的车。

吉日呼晚上回到家里,跪倒在娜荷芽床前嚎啕大哭:“丫头,爸爸对不起你,你在给爸爸打电话求救,爸爸却没有感觉到。我为什么没有及时回电话啊!丫头,我要是早点回去看看你,你就不会走了…我后悔啊!孩子!”

或许当时吉日呼及时回女儿电话,一场悲剧就不会发生,可是生活哪有或许?

吉日呼在家乡的草原为女儿买了一块墓地,他希望在天国的女儿活得自由自在,像小鸟一样在更广阔的天地飞翔。

女孩娜荷芽走了,永远的走了,把痛苦忧伤留给了活着的人。

吉日呼机械麻木的送走了女儿,他的心也随女儿去了,留下的只是躯壳。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合上眼睛,女儿娜荷芽便好像站在自己的身边,用一双忧郁的眼睛看着他。别人的议论在总是回荡在他耳边:“这么有钱的爹妈为什么那样逼死孩子?”“逼死孩子”这四个字反复在他的耳边回响,是爹妈把你逼死了,我是罪人。这样愧疚的心情没日没夜地折磨他,让他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走到娜荷芽的书桌边,看到娜荷芽书写的毛笔字,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他拿起字幅贴在脸上,泪水流下来,孩子,你那么幼小却握着这样沉重的笔,爸爸在做什么?

走到钢琴边,仿佛看见女儿坐在琴凳上用纤细的手指在弹奏,考所谓什么钢琴考级,四级证,五级证……八级证,孩子,你是多么的辛苦劳累,考到八级,你那纤细的手指遭遇怎样的酷刑,爸爸不希望你考什么级什么证。

看到墙壁上一张张三好学生,舞蹈竞赛奖状……是这些毫无用处东西压垮你稚嫩的双肩,是这些让你失去幼小的生命。吉日呼扯下两张撕得粉碎。

娜荷芽,爸爸不要这些,爸爸要你活着,吉日呼痛苦得心都碎了。

失去了娜荷芽后,吉日呼和图雅如同路人,不再交流不再说话,图雅失魂落魄,有时痛苦有时发呆,有时狂躁“娜荷芽你怎么这样狠心扔下妈妈。”她不明白,是她的期望像石头压垮了娜荷芽。

吉日呼无心工作,整日打游戏,不让自己闲下来。公司没有办法运转,他就暂时让合伙人来管理。

图雅在微信上认识了所谓的佛教人士,高额付费疏导情绪,老佛说:“你的孩子没有离开,她马上会投生,再生个宝宝吧。”这鬼惑人心的骗子,图雅却虔诚地相信。人在痛苦中总会寻找出口,这是图雅自我疗伤的方法。

娜荷芽走了一百天,吉日呼和家人到墓地祭拜孩子,吉日呼长久的立在孩子墓前:“娜荷芽原谅爸爸,原谅爸爸。“

娜荷芽走了,吉日呼一直在另一个房间住,每天打游戏到深夜。图雅走到他的床边,挨着他躺下来,用手抚摸他,吉日呼瞬间如电击身体绷的笔直,图雅的手停住了,悻悻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吉日呼昏沉沉睡去,他梦到了女儿,父女在梦中相见,他是那样高兴,看到女儿在草原上跑,他在后面追,他呼唤娜荷芽别跑,娜荷芽回头冲他灿烂一笑,继续跑。吉日呼惊醒嘴里喊着:“娜荷芽!”,醒来狼嚎般的痛哭。

图雅躺在卧室的床上,也在痛哭,她失去了女儿,也失去了丈夫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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