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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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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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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

聂延力

离我居住的村庄最近的城市就是旗政府所在地,就是遥远的大辽国临潢府遗址。离村子大概有七八十里的路,坐班车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在幼年少年能进城一趟一直是我的期盼。母亲说:“我去城里是那年你三姑结婚时去的,坐得是大马车晃晃荡荡的走了一上午。城里的街道真干净,人穿的齐整,吃的比咱们村里好。”

父亲多年的习惯是下班回来立好自行车,会大声咳嗽一声,然后跺脚抖落鞋上的土,不进屋开始用铁锨锄院子里的鸡粪,看院子脏会拿扫帚扫院子。一听到咳嗽声我们就知道父亲下班了,那天父亲却把自行车铃拨的“叮叮”响,我和小弟赶紧跑出去以为父亲又买回什么好东西。父亲兴奋地说:“明天你妈和爱民到城里去看看,我已经找好车了。”我兴奋地跳起来拍着手“啊,我可以进城了。”小弟噘着嘴说:“爸,为什么叫我姐去不叫我去?”父亲说:“你还小以后我带你去。”小弟甩手进屋里。

母亲有些不相信似的:“我和爱民明天真能去城里吗?怎么去?”父亲接着说:“就是老舅妈的妹夫,现在是旗里的农业局副局长,明天他们局里有拉草的解放车。今天我在公社遇到老舅妈的妹夫老宋,说明天早上回旗里,我说了你们要到旗里的三妹子家看看,搭他们的车,老宋爽快的答应了。你们晚上准备准备明天早早走。”

母亲和我都很兴奋,又是洗头又是准备衣服,兴奋的一宿没有睡好。

早晨早早起来吃完饭,我和母亲到公路边去等车,天气已经入冬有些冷,母亲和我包着厚厚的围巾,在路边翘首等着。

大概7点多装满羊草的解放牌大卡车晃晃悠悠的从公路开过来,停在我和母亲面前。驾驶室的车门打开,父亲叫姨夫的老宋跳下车,老宋也是我们邻村的,母亲也认识他。母亲恭恭敬敬的叫声“老姨夫,给你添麻烦了。”赶紧让我叫“姨姥爷”。我心里感到好笑,这位姨姥爷和母亲的年龄差不多。

我和母亲上车,一个驾驶室里连司机四个人是坐不开的,老宋对母亲说:“你和外甥女在驾驶室里坐,我到后边坐。”司机忙说:“宋局长坐到草上很危险的。”老宋摆摆手“没事,我抓紧缆绳。”母亲和我坐在驾驶室里,母亲一路感到心里不安。

卡车慢慢地行驶着,第一次坐汽车的我很兴奋,左右不停地看,对于司机手握方向盘很羡慕。母亲悄悄地对我说:“别乱动,影响司机开车。”

车子行驶一小时左右,从沙石路行驶到黑色的路面,司机说:“我们到东石桥了。”我惊奇地望着这个被称为旗里的地方,也是我做梦都想来的地方,黑色光滑的路面一些骑着自行车的人匆匆驶过。在道路两边有环抱粗的老榆树,枝干茂盛,树上挂着几片干枯发黄的叶片。道路两边是连脊的土房,家家的窗台上放满盆栽的花,绿油油的叶子上有的花朵盛开,在土屋的窗前有老人坐在小凳上晒太阳。车停到东石桥边,司机跳下车问:“宋局长先送你回家。”老宋说:“先送她们母女到皮毛厂那条街。”

汽车把我们母女送到三姑家门前,老宋从汽车上爬下来,母亲歉疚地说:“老姨夫,让你一道在外面冻着。”老宋摆摆手:“没事没事的,你们进屋吧我走了。”老宋坐到驾驶室里车开走了。

我急急地问母亲:“妈他和你年龄一般大,你怎么会叫他老姨夫呢?”母亲说:“他是你爸舅妈的妹夫,我们得叫姨夫,你看人那么大的局长一点架子都没有,今天在车上可冻坏了。”

老宋是我那个年龄见过的唯一一个大官,旗里的农业局副局长,朴实得如一位普通的农民。所谓官者身上的耀眼光环,都是自己罩上去的。

我和母亲到三姑家的那条街,走进胡同里全是腥臭气,在三姑家的门前有一条黑色的臭水河。到了三姑家我问三姑:“三姑你们家门前的河怎么流着黑色的水?这么臭?”三姑说:“这是前面的皮毛厂流出的废水。”

姑父在粮油厂上班,家里四个孩子,还有公公婆婆,一家人姑父自己挣钱日子很拮据的,常年吃返销粮,返销粮就是国家向农村缺粮地区,当年返销给农业生产单位的口粮,返销粮大多都是黄玉米。因为三姑家除了姑父吃公粮,家里人都是郊区户口。玉米是三姑家的主食,三姑做的发糕蓬松酸甜可口,做的玉米锅贴黄灿灿的劲道好吃。

三姑领着我和母亲到古城,古城在旗里的南郊,就是大辽国的首都,也就是我们在评书杨家将里岳飞传里听到的耶律阿保机、萧太后、韩德让的皇宫,在北方驰骋几百年的大辽国。

在我面前的是高高的已经废弃的城墙,风吹过枯黄的野草“唰唰”的响。站在城墙上放眼瞭望辽阔悠远的古城,想象着一个曾经繁荣一时的大辽国,金戈铁马,金碧辉煌的宫殿被熊熊的大火焚烧,成了一片废墟,高高的城墙诠释着曾经的辉煌。

无头的石人矗立在萧萧的草丛里显得苍凉,缺头残尾的石龟还默默地蹲伏在原处,记述着历史的沧桑。古城前是一条久远河流沙里河,向前流淌着汇入乌尔吉木伦河。

三姑还领着我和母亲到北塔,北塔在旗里的西山岗上,塔高有十米,台座每面宽大概有两米,斗拱上砖雕椽檐,台座上有雕刻的佛像,佛像的头身斑驳不整。三姑告诉我们在南山还有一座南塔,南塔北塔遥相呼应。

三姑领着我和母亲逛了旗里的两个商场联营商场和三八商店。这条主街叫临潢大街,也是旗里的主要商业街,饭店商店都集中在这条街上。也就是那次进城逛三八商店时,见到了笑容甜美的话务员晓芸,笑着跟母亲说:“我正处着对象呢,三姑我春节结婚。”世事难料,那样一个脸上荡漾着甜美笑靥的女孩结局却那样悲惨。

三姑带我和母亲到东方红照相馆照了一张合影,也是我第二次照相,立在母亲三姑身后,梳着五号头的我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对城里的生活既羡慕又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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