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达坝

聂延力

家里的鑫鑫饭店生意兴隆，每天晚上父亲坐在小炕桌前，算盘打得“啪啪”响，满脸喜悦，给母亲说饭店的经营情况。父亲说：“四哥的建议真不错，用饭店的剩菜剩饭喂猪，基本解决了猪肉的事，不用到集市去买猪肉。这几天公社有下乡的工作组，天天桌满收入好。”母亲做着手里的针线活说：“都是自己家里人，没有二心的，咱们挣钱了，你也别亏待他们。”父亲点头。

家里自从开了饭店经济状况有了很大的改善，一切都很顺利。父母唯一的烦恼是我这没有出嫁的女儿，我年龄越大父母心里越焦虑，父母尊重我的意见又不想草草的把我嫁了，让我委屈一生。

那时正在热播电视连续剧《雪山飞狐》，也是港剧在大陆最流行的时期，曲折的剧情抓住你每天都在等待看几集。我最听不了《雪山飞狐》的主题歌。一次我在睡觉电视在播《雪山飞狐》的主题歌：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

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

红红心中蓝蓝的天是个生命的开始，

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独眠的日子；

让青春娇艳的花朵，绽开了深藏的红颜，

飞去飞来的满天的飞絮是幻想你的笑脸，

秋来春去红尘中谁在宿命里安排，

冰雪不语寒夜的你那难隐藏的光彩。

看我看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

青春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

让流浪的足迹在荒漠里，写下永久的回忆，

飘去飘来的笔迹是深藏激情你的心语，

前尘后世轮回中谁在宿命里徘徊，

痴情笑我凡俗的人世终难解的关怀。

我听了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心里翻江倒海揪心地难受，那时我心境萧条，一首歌一段情景都会徒增烦恼。一句：“秋来春去红尘中谁在宿命里安排，冰雪不语寒夜的你那难隐藏的光彩……前尘后世轮回中谁在宿命里徘徊，痴情笑我凡俗的人世终难解的关怀。”我的心境恰是歌中的意境，孤独寂寞情无所依，独眠的日子，寂寥的心境，有一种在俗世艰难跋涉的感觉，有如风中一株茕茕孑立的小草。世俗中唯有双亲温暖的目光注视我给我力量，红红的心蓝蓝的天，才是我生命的开始。那时我想人不管怎样难，唯有坚强才不会被打倒。

1992年夏天，弟弟放暑假，我也在单位请假回家休息，年龄越大我越依恋家，基本每周我都会乘班车回家，在单位住单身宿舍那无边的孤独让我害怕，心里空落落的。自己又固守孤独不想游戏人生，那寂寞无时不在吞噬我的心，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不知自己人生的方向在哪里？在外边寂寞孤独让心里有如冰窖，渴望亲情的呵护，回到家里我会忘掉不如意，让孤寂的心浸润在亲情里。

早晨吃饭时，父亲高兴地对全家说：“咱们的饭店收入挺好，咱们也和城里人一样时髦一回，今天带你妈到乌兰达坝去旅游一次，我租个面包车，全家都去。”母亲听了高兴可也心疼钱：“你们真是钱没有地方花了，去旅游多费钱？”这是母亲五十多年第一次旅游。母亲早早起来做早饭，拿出平时压箱底的衣服，穿戴一新，好似要去赶集。

乌兰达坝蒙语的意思是“红色的山梁”。据史料记载，阿鲁科尔沁旗北至乌兰岭西北有乌桓山即乌丸山。这个乌丸山就是今天的“乌兰达坝”，辽代称“赤山”。位于乌兰达坝林场西8公里浩尔吐乡境内，是天然次生林区。

乌兰达坝素有“草原森林公园”之称，林场有林面积52万亩，有山杨、桦、柞、榆、樟子松、油松、落叶松等20多个树种。森林茂密，盛产木耳、蕨菜、蘑菇、金针等山野菜，还有野鹿、狍子、野猪、獾子、山兔、狼、狐、野鸡、沙鸡、斑鸡等十几种野生动物和200余种药材。对于去乌兰达坝我一直心生向往。

乌兰达坝林场离我家有80里地，沿着乡村公路坐面包车一个多小时就到。到了林场场部，一栋两层仿古建筑的场部掩映在一片翠绿的树林里，红砖绿树相映好似空中楼阁。

母亲显得很兴奋，这么多年一直在家里地里劳作，出来旅游对母亲来说是一件新鲜事。母亲手里牵着跳来跳去也同样兴奋的小侄子，“爱民你看那楼房从远处看像仙境，红色的楼房配绿树真是好看。”

我们全家来到养鹿场，这里是一流的开放式天然放牧型马鹿繁育基地乌兰达坝鹿场。乌兰达坝阳光温和、雨量适度，生长着近百种野生植物，自古以来就是马鹿的栖息地。人只有因势利导利用好身边的环境爱护好环境，发展适合本地特色的企业，广袤的大自然才会回馈给你无穷的财富。在乌兰达坝养鹿可谓占天时地利，林场环境适合养鹿，后来这个鹿场成为私人企业，发展成为一个国内有名的鹿业企业。

鹿圈里高大的马鹿，头上长着像树枝一样的鹿角，因为体形似马而得名，身体呈深褐色，背部及两侧有一些白色斑点。雄性有角，一般分为6叉，最多8个叉，茸角的第二叉紧靠于眉叉。头与面部较长，有眶下腺，耳大，呈圆锥形。鼻端裸露，其两侧和唇部为纯褐色。额部和头为深褐色，颊部为浅褐色。颈部较长，四肢也长。蹄子很大，尾巴较短。高大的马鹿威风凛凛让人不敢接近。

小马鹿羔可爱机警，一双机灵的鹿眼左顾右盼，全身浅褐色的皮毛洒满白色的斑点，两只耳朵直立，小鹿羔灵敏活跃，在母鹿身边跳跃。小侄子伸出小手叫“嘟嘟，过来？”小鹿却怯生生地过来，用舌头舔侄子的小手，痒的侄子咯咯地笑。母亲说：“小磊，别叫小鹿咬着手。”小侄子用双手捧住小鹿头只顾咯咯地笑。

马鹿有很高的饲养价值，鹿茸是名贵的中药材，鹿胎，鹿鞭，鹿尾，鹿筋也是名贵的滋补品，马鹿全身都是宝。

我问饲养员什么叫鹿茸？怎样取鹿茸？饲养员讲：鹿茸就是雄鹿未骨化而带茸毛的幼角，嫩角没有长成硬骨时，带茸毛含血液就是鹿茸。鹿茸每年可采两茬。头茬茸包括“二杠锯茸”和“三杈锯茸”。采鹿茸要及时，采晚了就硬化变成鹿角了。

听了饲养员的讲解，母亲羡慕地对我说:“你看养鹿多挣钱，收一茬鹿茸就能挣很多钱，比咱们家养羊挣钱多了，人家比咱们有经济头脑。”我最佩服母亲的头脑，走到哪里都会发现新事物，对比找到自己的不足。

顺着林场的小路，我们全家往林区去，小路两边野花开得正盛，鸽子花，扫帚梅，蒲公英，玉簪花，小侄子拉着母亲的手，在草丛蹦来蹦去。走到一处宽阔的草场，蝴蝶骤然增多，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蝴蝶，白色的蝴蝶，黄色的蝴蝶，黑色的蝴蝶在阳光下在花朵上煽动翼翅，闪着光泽。走进花丛，蝴蝶煽动羽翅翩翩飞起，落到远处的草丛里。蝴蝶翻飞草木清新浸润心扉，我们好似置身仙境，这个蝴蝶翻飞的地方在北方很少见，可称为蝴蝶谷。

顺着蝴蝶谷往上走，一条汩汩的溪流从山上流下，清凉，带着森林的翠绿，远观好似一条银带从云端飘下。小溪边的石头长满绿色青苔，毛茸茸的挂着水珠。一棵枯树成了过河的小桥，跨过小桥，小溪边是各种树木，仰望树木直耸云天，好像和天上的白云连在一起。

走在小溪茂密的树林边，听到野鸡“咕咕”的叫声，野鸡学名叫雉。有五色斑斓羽毛的是公野鸡，拖着漂亮的长尾巴，个头矮些的是母野鸡，羽毛呈褐色短尾巴。听到有人走近，“呼”的飞了好几只，野鸡飞不高，它们迅速地钻进草丛树林。树林里不时传出鸟儿婉转的叫声，众多鸟声合在一起，好似一个合唱团。野兔在草间跳来跳去，闪着一双红眼睛，好似在和你捉迷藏。

这是九几年初的乌兰达坝林场，在我的记忆里好似人间仙境，小溪缠绕芳草萋萋，树木直耸云天，鸟儿唱着婉转的歌。后来由于人为的捕杀，野鸡野兔的数量大大减少，都成了一些城里人餐桌上的野味。

走到山上可以采到野生木耳，黑木耳状如小孩的耳朵，是寄生于枯木上的一种菌类。在一些枯树上长着一堆堆黑色的木耳，用手摘下，回家用水泡涨，炒着吃炖着吃都很好吃，木耳有很高的营养价值。

临近下午我们全家兴致勃勃地下山，我随手采了一大把淡紫色的鸽子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母亲拎着在山上采得木耳，小侄子用手指捏着一只蝴蝶“咯咯”地笑着。

父亲说：“我们在林场饭店吃饭吧？”母亲说：“林场饭店贵的，忍一会，我们还是回咱们饭店吃吧！”母亲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忘节俭。这是我家第一次旅游，也是母亲第一次旅游，也是今生我们全家唯一的一次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