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聂援朝的头像

聂援朝

网站用户

文学评论
202406/01
分享

人间大爱启示录 ——评青年作家李建英长篇小说《生命之外》

近读我县青年作家李建英的长篇小说《生命之外》,感慨良多,即如在遍地碎石砂砾间看见一颗晶莹闪亮的宝石一样,又像在一地鸡毛的生活琐碎的斑斓杂色之间领悟到人性善良的光芒。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发现,更是一种在经过了苦苦地探寻和思考之后的幡然醒悟。

随着党的扶贫政策的全面铺开和不断推进,近年来,各种扶贫题材的文学作品大量涌现,层出不穷。但是大都是反映扶贫干部如何倾尽全力,帮助贫困户,发挥地域优势、资源优势和传统技艺优势来摆脱贫困;大都是反映贫困户们如何自强不息,艰苦创业,在党的扶贫政策支持帮扶下走向小康。很少有人去走进贫苦人群的精神世界,融入他们的生活,随着他们的生命脉动,感触他们对社会、对人类、对自身遭遇的认知和坚持,感触他们对生活发生巨大变化而生发出来的内心波澜。李建英的《生命之外》,以“我”的具有强烈代入感的思考认知,从一个崭新的视觉,由己及人地为我们展示了那些平凡而普通的贫困人群的内心世界,展示了他们身上可贵的人格秉性。

“我”的扶贫对象之一,“疯奶”的现场描写很是震撼人心。“她趴在竹榻上翘着屁股,把自己的头埋在被子里面。”当村干部和“我”先后跟她打招呼时,“但她始终没有从被子里面伸出头来,只是嘴里反复念叨‘莫找我!莫找我!’她的身体一直在颤抖着,能听到竹榻发出吱吱呀呀的颤动声……”这种直面现实的描述,彰显了现实主义观照人生命运的悲悯情怀。与其说“疯奶”是因为难产失子而心智迷乱疯疯癫癫,倒不如说是“疯奶”在遭遇惨烈的失子之痛后,依然在强烈地申明:“原本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令人唏嘘更令人扼腕叹息。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失怙失恃少年“跛子张”,“原本学习成绩很不错,是一个阳光少年。可惜父母死得早,未成年便辍学外出打工,在福建一家养猪场被一头种猪咬了腿,造成终身残疾。”作者笔锋一转,“本来他是被纳入扶贫对象的,可他打死也不接受。他说自己还年轻,能养活自己,不需要政府救济,更不想被戴上扶贫对象的帽子。”可以想见在现实生活中,这样的例子肯定是存在的。看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来,媒体上多次报道某地村镇干部冒名盗领扶贫救济款多少万元,他们的行为与眼前这个残疾少年“跛子张”的行为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文学观照现实,贪欲无底线,人品有高下,“一样的米吃出百样的人。”浅显的俗语说出了人性的复杂多面性。

还有另一位扶贫对象叫钱强生的,十几年前儿子被拐卖,夫妻俩耗尽家财甚至借贷在全国范围内寻子不得。警方通过“大数据”比对好不容易找到儿子的下落,夫妻俩却感念其养父母的辛勤养育,不忍将已经结婚生子的儿子再收回来,而是选择到儿子的居住地去打工守护左右。作品中钱强生经年寻子不得,变卖家产,留下半边残破的露天厨房的场景,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小说用比较清晰的叙述主线、相对开阔的关注视野和生动细腻的形象描写来塑造老钱这样一个人物形象。包括老钱上及父母、下及儿女祖孙三代人的人生过往和悲惨命运,时间跨度从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一直写到当下。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土地改革,农村合作化、“文革”和改革开放各个历史时期。老钱是中国千千万万个普通的贫苦农民的缩影,“喝凉水都塞牙”的苦厄命运如影随形,一直伴随在他的身边。因为是近亲结婚,子女们大都智力低下,只有一个健康的小女儿,还因为险遭不测而早早地外出打工一去不回头。苦难的遭遇无边无际,年逾八旬的老钱带着智障的二儿子在浔阳街头出卖苦力,偏又夜遇车祸,二儿子丧命。警方费尽周折找到肇事逃逸的当事人,却也是贫寒人家,当老钱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只是平静地说道:“我的孩子已经死了,他坐牢或者赔多少钱,孩子也救不活了……他一个人挣钱养家,他如果去坐牢的话,那他家的生活就更难了……再说,他肯定不是故意要撞我们,能够赔多少就赔多少吧……主要是我还欠着村里干部帮我垫付的医药费……”读到这里,我也是心里一酸,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别人的失误伤害了你和家人,你还在替别人家的生活操心?说实话,我憎恨贫穷,因为贫穷往往都是和愚昧连在一起的。

我不由得想起鲁迅,想起很多年以前读过的一篇课文《一件小事》。文中的主人公甚至连名字也没有,只用“车夫”指代。就是他,对一个偶尔被车把“轻轻带倒”的老妇人,宁愿放弃辛苦拉车的力资,也要扶起老妇人向一所巡警分驻所走去……“我这时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他满身灰尘的后影,刹时高大了,而且愈走愈大,须仰视才见。而且他对于我,渐渐的又几乎变成一种威压,甚而至于要榨出皮袍下面藏着的‘小’来。”作者不惜以自身的心理活动来反衬“车夫”高尚的人格。

我不由地想起黄梅著名文学家废名先生小说《菱荡》里的陈聋子,上无片瓦,下无寸土,赤贫为雇仍是生性淳朴、善良率真、洒脱自然,“喜欢伸开他的手脚躺在这里闭眼向天”“从菜园里随手摘了一个又大又甜的萝卜递给浣衣女人吃。”废名先生诗化小说没有着意的刻画和渲染,而陈聋子贫寒且善良的质朴天然形象呼之欲出。

我想起雨果的《巴黎圣母院》里的面目丑陋、心地善良的敲钟人卡西莫多,想起史蒂芬·柯林斯·福斯特创作的美国民歌《老黑奴》里面的老黑奴,文学艺术随着社会的进步而进步,最明显的特征是我们如何去认识和看待贫穷,如何与贫困的弱势人群交往和发生心灵碰撞,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的中国文学,除了现实主义的写作手法和写实风格,一个很重要的特点,是用平行的视角去看待和认识我们周围的卑微弱小的贫困群体。也就是站在同一水平线的高度上去认识和感知周围贫困弱小的人物,与他们交心、交流、交往。李建英的《生命之外》从开篇就一直秉持着“我”与疯奶、跛子张、老钱“同在一片屋檐下”的理念,这个很难得。对他们生存环境的描写和人生命运的讲述,不是身入其境,感同身受是很难写得真实生动且色彩缤纷。仅用社会责任或者悲悯情怀来解释,尚显得有几分苍白。

小说的引言里有这样一段话:“我们有无条件地爱的能力,是存在于生命之外的主要因素,也是人类有别于其他生物的最根本特征。无条件的爱的能力,体现在我们生命中,是顽强的意志、强悍的生命力、向死而生的态度、兼容并包的情感。而生命之外的答案不在他处,我们平凡的生活里就能找到这些力量所在。”初读这段话,我读出一种“乌托邦”式的梦幻色彩。毫无疑问,作者是一位理想主义者。细读细想,文学插上理想的翅膀展示美好,这是有历史传承的。陶渊明和他的《桃花源记》,是以“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桃花林作为铺垫,引出一个质朴自然的化外世界。那里一切都是那么单纯,那么美好,没有税赋,没有战乱,没有沽名钓誉,也没有勾心斗角。甚至连一点吵吵嚷嚷的声音都听不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那么平和,那么纯真。曾经读过法国空想社会主义思潮时期的一篇小说《巴伐利亚共和国》,人们在马车当步、蜡烛点灯的时代,仍然向往一个人人平等、各取所需的理想社会。

李建英的《生命之外》,引发我迫切而长久致密的思考。我们不能仅用理想主义几个字一言以蔽之,不走进作者的内心了解其深意,甚若未读。在这个心理浮躁、碎片化阅读泛滥的时代,囫囵吞枣,一掠而过,失去了阅读的终极意义。一部好的文学作品,其实并不在于辞藻多么华丽,情节多么离奇,而在于能够抓住人生与时代的契合过程所发生的情节故事及其特征,而引发读者长久的思考,并且有所启发,有所收获。李建英给作品取名《生命之外》是有其深刻用意的,我们的生命既有自然生物属性,更重要的是还有其社会属性。在我们努力爱惜自然生物生命的同时,我们还要珍惜自身社会属性的生命。那就是“无条件的爱。”要体现“顽强的意志、强悍的生命力、向死而生的态度、兼容并包的情感。”

这种“无条件的爱”,读上去很生硬,近乎抽象。那是因为你没有认真地读过李建英的《生命之外》,如果你能跟随作者的笔端,走进社会底层空间,走进书中人物的内心世界,感受他们的人生际遇和应对苦难生活的态度,你就能感知到这种超越生命之外的人间大爱的真实存在。

人们常常用“一鸣惊人,一飞冲天”来形容那些突然有所建树的人和事。其实,李建英的《生命之外》绝非心血来潮的一蹴而就之作,他只不过是一直闷声不语,默默地收集资料、构思原型、布局谋篇和笔耕不辍,勤奋不止而又不事张扬。其实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没有随随便便地成功。”作家和文学爱好者尤其如此。

祝愿青年作家李建英的文学创作之路越走越远,越飞越高!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