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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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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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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腌菜坛,今日传家宝


在我家厨房间的角落里,静静的躺着二个腌菜坛,陶瓷质地,肚圆口窄,一大一小,小的淡青瓷坛,圆鼓鼓的肚子,与江南烟雨相似的天青釉色,精致的碗盖,如小家碧玉,给人宁静安逸的感觉;大的黑釉坛,略显直筒的身体,粗糙的釉色,给人苍穹之念,由于它们年份久远,岁月的包浆给它们涂上了一层沉甸甸的晕彩,说它值钱,因它是上辈人留下的珍物,传了几代人,奶奶说她是杭州临安那边带过来的,说它不值钱,因坛足没有底款,不记年份,就是普通的腌菜坛。它在我们家, 却是“菜篮子”般存在了,已传了三代,它是艰苦岁月的记录体,也是勤俭持家的象征物,是名符其实的的“传家宝”。

从我记事起,大概在七十年代,奶奶就用它来腌制蔬菜,秋风落叶刻,小雪漫天时,腌菜大戏开始粉墨登场了,奶奶拿着镰刀,担着畚箕去到地里收割雪里蕻,那是我们苏州农村的一种青青的带锯齿条的芥菜,先装板车驮回家一大堆,再挽着竹篮运到家门口的小河边,坐在青石板上,细心地剔除枯黄的菜叶,刷掉叶片上的泥土,之后一溜直地倒挂在竹杆上,一排一排的,正巧西风起,艳阳照,几个下午把它们晒焉了,水份控干后,摸上去不扎手了,在黑釉坛底部铺上清香的稻草垫子,撒上粗盐,一层雪里蕻,一层薄盐,间隔着码在坛里,直至没到盖子,再用新鲜稻草垫压紧压实,用木盖子盖上,上面压个石鼓墩,半个月后,倒掉渗漏出来的盐水,再在里面加一层盐巴,把黑釉坛倒扣在水盆里,这种倒置法腌制,隔绝了空气,防止发酸变坏,再过个一个月,打开腌菜坛,一股咸菜的酸香味扑鼻而来,那碧绿的雪里蕻变成淡黄色了,去掉了青涩气,经发酵变成了淡黄的咸菜。那时候大多数家庭的条件差,秋冬时没新鲜蔬菜吃,如雪里蕻不做咸菜,这菜七八天就变黄了,浪费了,老辈人很节约,加上当时物质匮乏,腌了后变剩余为宝, 经上辈人传下来的生活智慧一鼓掏,它成了餐桌上的座上宾,饭碗里的常客,原来平常的雪里蕻,开坛后切碎,用菜油炒一下,很入味,一家人可以吃上大半年。如果有肥肉油渣那更妙了,一起翻炒一下,入口即化,腌菜香,肉沫香,油香,三香聚会,真是人间美味,可下饭呢,这已是那艰难日子里的大餐了。

九十年代国家改革开放,农村搞承包经营,包产到户,农民有新鲜的时令蔬菜可以出售了,大家的生活普通改善,我家的生活也慢慢变好了,腌菜坛的内容也变了,腌菜主力能手由妈妈当上了,大腌菜坛暂时搁置不用,小腌菜坛走上了生活的前台,妈妈擅长腌青白罗卜条,她从乡邻手中买了一大筐萝卜,洗净后,切掉头尾,从中间对半切开,然后再次对半切开,最后切成小长条,正好半指长,加入盐,抓拌均匀后,把萝卜条放到纱布上,挤出腌出来的水分,控干后放在芦苇席上,晒得半干,然后开始熬料汁,干净的铁锅中加入花椒、八角、生抽、红糖,煮开以后转凉,把拌好甘草沫的萝卜条装到坛子里,以圆圈状叠放,依次放入一圈青白罗卜,一层粗盐,装好后加一勺高浓度白酒,最后把熬的料汁也倒进去,上面放二、三个八角,四、五根红辣椒,七、八粒花椒籽,盖上密封油纸,盖上顶碗,放上水,隔绝空气,二十天后,腌好的青白萝卜条出仓了,清脆爽辣,带着微酸微甜的口味,饭桌放上一碟,解腻消食,真的非常好吃,这是妈妈的拿手好戏。

现在我接手了这二个腌菜坛,由于农村出现了大棚蔬菜,一年四季都产新鲜蔬菜,菜市场、超市就在我们小区周边,且家冢户户用上了冰箱,老的腌菜坛变得“英雄无用武之地”,但我家的成员开始讲究吃得更好,吃得更健康,如何发挥腌菜坛的余热,我一有空就研究新的腌制菜品,创新腌制方法,这不由于腌制得法,老腌菜坛还派上另外一个大用场,腌出了“鲜、嫩、松、沙、油”的咸鸭蛋,鸭蛋个个带红心出红油、个头大、味清淡,比商场超市的好吃多了,我遵循古法,先把淡绿色壳的鲜鸭蛋洗净擦干,在烧酒中滚过,然后放在盐里蘸一下,让蛋壳外裹上一层薄盐,确保鸭蛋的每个地方都沾到酒和盐,然后将鸭蛋放入塑料袋中,扎紧袋口隔绝空气,这是第一步,可以入咸,而要鸭蛋带香必须做第二步,取花椒、桂皮、茴香、生姜精盐,用水煮沸放入青瓷坛,鸭蛋逐个放进盐水中浸泡,蛋的最上层要用竹笆压住,用牛皮纸封严坛口。二星期后,腌制咸鸭蛋即可成熟。我在古法上创新的这个腌法,腌出来的咸鸭蛋,蛋黄出油多,颜色红润,新腌不久的只有一点淡淡的咸味,白嘴吃也可以,味道特别香,左邻右舍都来讨着吃,我的腌蛋大受欢迎。有时邻居来看我腌蛋会笑话我,把腌菜搞得如此讲究,充满了烟火气,我回答说,生活最少不了的元素就家庭的美食,家家的烟火气,它充满了我对生活的情感。谈吃,不低俗,会腌菜,挺入世,它也是一种对生活的态度,对古人及中国传统文化的尊重,世间的酸甜苦辣咸,家家的柴米油盐茶,就是一碗人间烟火,家人闲坐吃吃喝喝,夜雨温酒,灯火可亲啊。

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周围人的生活水平都得到大幅度地提高,日常生活中没有人再为吃菜而发愁,更何况吃点儿腌菜早已不是评判生活水平高低的标准了。然而,我仍会时时想起老人腌雪里蕻的全过程,想起自己和母亲一起腌罗卜的场景,想起奶奶当年隆冬时因为没青菜吃,而为食奔波的艰辛,当然也会想起吃走油肉炒腌雪里蕻时的馋样和大口吃菜时的满足。

未吃过去苦,哪晓今日甜?想想过去的年代,看看现在的生活,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今的我们的生活和当年村书记所憧憬的农村人过上“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梦想一样了,或许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普通人也完全摆脱了贫困,生活真如芝麻开花节节高。然而,暂时的满足是狭隘的,也是要摒弃的,为了让我们的子孙后代远离贫困,永远幸福、安康,我们仍需紧跟党中央的步伐,不忘初心,勤劳致富,在我们的土地上,春种夏播,汗滴禾下土,下中国种,产中国粮,秋收谷满仓,抱着旧菜坛,走向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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