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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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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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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父亲和新房子的故事

我父亲一个劳苦人,一生和房子有缘,虽然挂着工程师头衔,但平常胡子拉碴的,带着一顶军帽,穿着灰色中山装,胸部别着一把计算尺和钢笔,肩挎着黄色帆布包,走路一阵风,说话急吼吼,和农民建筑工无两样,每天都是和水泥、钢筋、石料、建筑图纸打交道。我印象里他是干建筑的老兵,每天一身泥,一身灰,骑着一辆自行车,白天吃饭扒拉几口完事,包里总有包子,水壶里装着一大壶苦茶,急急地来,又无声息地走了。

时光拉回到60年代,我跟着父亲,乘着绿皮的敞篷小火车在崇山峻岭间穿行,在一块平地下车后,步行到大山深处。一场瓢泼大雨之后,彩虹在西边升起来了,我父亲脸上都是黝黑的灰尘,周围站着戴五角星的工程兵,他支着一幅眼镜,在施工工地上走来走去,抽着粗糙的烟,有时帮着搬动水泥,钢条,有时拿着钢钎到山洞里比划几下,有时回到帆布的帐篷里,把水泥注入玻璃管,做压力测试。这时外面来了个老红军,问:倪工,怎么样啊?父亲眼角一扬,眼镜向上一推,说报告首长:达1000军标,可以了,通知开干吧,随后就是周围工地响起一阵阵钢钎的突突突轰鸣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灰尘呛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赶紧从里面逃出来耳膜耳孔中都是灰尘。过了半年后,我再去看时,那里已是一间间房间,已粉上了水泥,里面有床铺,红色的电话机,开水瓶等等,地下的房子建成了。

一说起造房子,他的话匣子打开了,70年代,云贵高原晚上九点多,满天繁星在高原上闪烁,银河如一抹轻纱挂在当空,触手可及,他三句不离本行,和我说过去的房子的事,1937年,老家房子遭到日本鬼子破坏,木头、窗户、房门被运走了,在日本鬼子的熊熊大火中,我家原来的房子化为灰烬,只剩下断垣残壁,于是,我家一下变成了赤贫,他带着弟弟做工,干活,勉强活命,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只能搭了一个草棚子,日本人又来抓人,只好转移到小木船上,逃到小河中躲,惶惶不可终日。

解放了,他分到两间厢房,那是落脚屋,土坯墙。四面不挡风,每逢雨天,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里面一口土灶,一张吃饭小桌,一张床,二张小凳,真是一贫如洗。一次,厨房的土墙被大雨浸湿塌了。

要改变命运的强烈愿望使他学习非常刻苦,一边工作一边用功学习,他考上了山东一所学校。他第一志愿就是与房子有关的专业,他四年没有回过一趟家,功夫不负有心人,毕业就达到了技术员的水平,被分配到军工企业,随着部队在山东、重庆、贵州、云南造厂房,部队营房,弹药库。

79年的一天,家里一份加急电话传到他单位,由于老屋墙体脱落,墙角裂缝,每到刮风下大雨,家人没法住了,他请假回老家,由于经济特别差,建筑材料匮乏,屋顶是用毛竹做桁条,墙是单壁的,他亲自砌砖、拌水泥、扎钢筋,15天后建成了三间砖墙竹房。

八十年代他回地方工作,正好碰到长江圩岸水利防护工程开工 ,他主动请缨,负责水泥的检验,工程质量监工。为此他专门写了二本书,制定了泥水工操作程序和规范,以保证工程质量。连续3个月,在长达数十公里的长江边上,可看到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手里拿着一壶水,肩上是一只黄色军用挎包,卷着一沓蓝图,弄了个小榔头,在圩岸边工地上东敲敲,西凿凿,一个个硬纸袋里装着工地采集的水泥样品,那便是我父亲。他按照军事工程的标准来做地方的水利工程,把水利安全作为百年大计,严抓质量,严控安全标准,他和工人师傅吃住在一起,关照师傅们:这圩岸的水泥砌缝一定要严细合缝,水泥一定要用最高标号,水利工程质量大于天啊!你我不能一点马虎,不然对不起子孙后代。在他监工下工程如期保质完成,他对前来视察的副市长拍胸脯说:我百年后这圩岸工程不会倒,果然借他吉言。我父亲监理的水利工程,经受住了98年长江特大洪峰的考验,家乡的圩岸工程在那次洪水中安然无痒。

这时他才有空设计建造家里的房子,他根据经验自己设计,建了小别墅新房,设计了大回廊,大阳台。屋脊用小青瓦堆起万年青花盆,墙面用涂料三重粉刷,卫生间全部贴上了花式瓷砖,琉璃瓦铺上了屋顶,父亲劳苦功高,一家人终于住上了他精心设计建造的别墅,这宽敞的二层小楼在阳光的照射下,粉墙黛瓦,闪烁着安逸的祥光。推开房门,有宽敞的房间,落地长窗,明亮的窗户,别致的院落,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物件仿佛在诉说着父亲的心声。我们再在里面铺上舒适的红木床,摆放好了洗衣机、电视机、电冰箱、装上了空调、热水器,房子好了,家具全了,生活设施应有尽有,人住得舒适了。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也是我们企盼乐见的好房子。

从旧社会的“天当房,地当床”到现在新的农村小别墅,父亲留给我好房子,让我安居乐业,无后顾之忧,他也留给我认真工作的精神和一丝不苟的质量意识,从我家的房子的变迁,见证了父亲勤劳和睿智,这更是我们时代变化的缩影。祝愿普天下父亲健康长寿,都得广厦千万间,凡人百姓俱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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